武德帝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看着。
谢恒面上稳得一批。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考验心里,千万千万不能露怯。
眼下的情况就是各执一词,表面上看起来孙茹心没有证据,说出来的话站不住脚,但谢恒担心武德帝已经开始怀疑他和宣景了。
就因为武德帝比谁都清楚谢恒昨日确实在后宫,所以至少孙茹心说的有一半是真的。既然有一部分是真的,那另一部分就值得怀疑。
谢恒心里紧张,脑子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困境。
就在这时,守在外头的侍从进来禀告,说安宁公主求见。
“宣。”
以往若是安宁公主过来,武德帝脸上多少会有点笑模样,但今天却是一点没有,面上依旧严肃。
谢恒心里一沉,看来今天这局面是不好破了。
安宁公主走进来。
“参见父皇,三皇兄。”
“安宁有何事?父皇与你三皇兄有事商议,你若找父皇且等父皇忙完可好?”
安宁摇头,“父皇,儿臣是来找三皇兄的。听说三皇兄在这里儿臣便找了过来,不成想是父皇与皇兄有正事要谈,那儿臣就先退下。”
武德帝挑眉:“找你三皇兄所为何事?”
“昨日三皇兄进宫来看儿臣,是受儿臣之托到外面一家刺绣铺子帮儿臣买头饰回来。今早儿臣才发现几样头饰中有一款上镶嵌的玉石有些松动,便想让皇兄帮儿臣拿去退了。”
武德帝:“你说昨儿个你三皇兄进宫是受你所托?”
“是啊,”安宁公主眨眨眼,“怎么了?昨日皇兄上午就到清思殿了,中午还在我那用了午膳,差不多到了下午才离开。是不是儿臣耽误三皇兄正事了?”
安宁公主一脸愧疚,“儿臣只是想让三皇兄帮忙带东西进宫,不成想会耽误三皇兄正事,还请父皇不要怪罪皇兄,都是儿臣的不好。”
几个朝臣一听这时间就发现不对了,孙贵人说她是在中午被袭击,然后晕了大半天,直到入夜才醒过来。
但如果冠军侯一直在安宁公主那,到下午才回去,那就不可能有**之能去袭击孙贵人。
孙贵人顿时急了,“不可能!我看见玉佩了,那肯定就是冠军侯!安宁公主跟冠军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自然向着自己的兄长,不能排除安宁公主是在作伪证。”
几个大人都觉得孙贵人是不是魔怔了,怎么就非得咬着冠军侯不放,一定要落实冠军侯给陛下戴了绿帽子,这对孙贵人与什么好处?就算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但日后陛下一见到他不就得想起当初被戴绿帽子的事?她再想获得盛宠就难了。
安宁公主一副被欺负了的泫然欲泣的模样:“我、我没有说谎。生辰时三皇兄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就特意跟他打听在什么地方买的,这次才又托三皇给我买,我真的没有说谎。”
对比这会神色看起来有几分狠厉的孙茹心,朝臣们更愿意相信小白花一样安宁公主。
更何况对于安宁公主的了解怎么也比孙茹心多。
武德帝这时候心中也更偏向安宁一些,但他心中仍有疑虑,孙茹心跟宣景之前应该也无交集,按理说同样没有理由污蔑宣景。
安宁公主眼角挂着几滴泪,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双手攥拳抵在胸口,好像在给自己打气。这模样看在朝臣们眼中更加觉得公主真是太可爱了!这样的公主一定不会说谎!
“父皇,儿臣想起来了,三皇兄从儿臣那离开时,儿臣相送,路上还遇到了蔡贵人。”
谢恒一愣,蔡贵人?他就记得这位蔡贵人也是这次选秀进来的新人,但具体是什么背景记不清了。宣景本来就是不放心他才进宫,根本就没去安宁那,谢恒知道安宁应该是从什么渠道知道了自己和宣景这的情况过来救场,但蔡贵人是怎么回事?他记得昨日从阮展玫那离开时蔡贵人正好去探视。
武德帝:“既然这样,高满,宣蔡贵人过来。”
高满:“是。”
没一会蔡冬蜜过来,“臣妾参见陛下。”
武德帝:“你昨日可在后宫中见到冠军侯?”
蔡冬蜜微怔,看起来似乎是没想到陛下叫自己过来是问这么一个问题,顿了一下后点点头,“是,臣妾见到了。”
“在何处?何时?冠军侯和谁在一起?”
蔡冬蜜没立即回答,而是想了想才开口道:“应该是昨日午膳后,具体什么时候臣妾就记不太清楚了。臣妾上午去探望了阮贵妃姐姐,在贵妃姐姐那待了好一会,还蹭了一顿午饭,之后才回去。回宫之后本想小憩一会,但许是中午吃的太多了有点不消化,便又出去走了走,大概在清思殿附近吧,见到了公主和冠军侯。当时见公主和冠军侯正在边走边聊天,臣妾便没上前打扰。”
肃然蔡冬蜜只能说出大概的时辰和地点,但就是因为这种大概才显得她的话更加真是,毕竟没有人会时时刻刻记得在具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遇见什么人。
这下好了,有蔡贵人这一番话,便彻底可以证明安宁公主所言不假,那么说假话的就是孙贵人。
孙茹心傻了眼,怎么可能这样?明明她说的是实话,现在那枚玉佩都还挂在冠军侯的腰上!
“这是你们串通好的!明明我就是在遇上谢恒要喊侍卫时被冠军侯打昏!”
安宁公主抽噎两声,“孙贵人太过分了!我替皇兄作证,贵人便说我们兄妹相护,我作伪证。现在与我们毫不相干的蔡贵人都能证明我没有撒谎,你又说我们是串通好的。这是一定要污蔑我们不成?”
几个大人也觉得安宁公主说得很对。孙贵人空口无凭,但冠军侯这边却有一个又一个的证人。而孙贵人面对这些人证就只会说他们是串通好的,这才是最无力的辩解。
武德帝这时候也已经完全相信宣景这边。
“传朕旨意,孙贵人冒犯皇亲,冤枉重臣,降为答应!”
孙茹心不敢相信,明明是上天将扳倒谢恒的机会送到眼前,但结果受罚的却是自己,谢恒一点事儿都没有。
早知道或许她不提冠军侯就没事了!安宁公主和蔡贵人只是为冠军侯作证,又不是替谢恒作证。反倒是因为她总一口咬定谢恒跟冠军侯有关系才导致冠军侯的清白间接证明了谢恒。
现在就是孙茹心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能当时袭击自己的人真的只是戴了一块和冠军侯的玉佩比较相似的玉佩,所以她看花了眼,不然确实不好解释蔡贵人的所言所行。一个跟自己一同入宫的新人,而且据她对所有新人的了解,蔡冬蜜跟安宁公主和冠军侯的确没有交集,应当没理由与他们串通才是。
孙茹心迅速冷静下来,现在情况已成定局,她若是再咬死谢恒不放,不但达不到惩治谢恒的目的,还会让她在武德帝面前彻底失宠。
孙茹心噗通一声跪下来,“臣妾知罪,臣妾昨日身子多有不适,头昏眼花,定然是将他人认成了谢大人和冠军侯,臣妾甘愿受罚。”
谢恒内心哦吼了一声,这个孙贵人,不,是孙答应,还挺能屈能伸啊!知道自己告状不成就索性说是自己看错了,这看走眼总比诬告要强很多。
只是她这么“识时务”,于武德帝而言却未必是好事。
不管是武德帝的妹妹还是后来的白月光,在武德帝心中都是最美好善良的,尤其是武德帝的白月光,不然一开始孙茹心也不会走人美心善的路子。
现在孙茹心看似聪明地为自己找退路,但实际上却已经玷污了武德帝心中白月光的形象。如果孙茹心一开始不是走模仿武德帝妹妹和白月光的路子,她的这番作为或许还能让武德帝有几分欣赏,但现在……
谢恒偷偷瞄了一眼武德帝的脸,果然黑得厉害。
这个孙茹心就是典型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武德帝打发走了所有人,只留下谢恒。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谢恒无奈一笑:“是微臣不够谨慎,从小姨宫里出来之后微臣本是抄小道走,却没想到碰到了孙答应。孙答应自然叱责微臣一个外男进来后宫,训斥了微臣几句,还说要找来侍卫捉拿微臣。本来微臣想着既然被发现了,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公开自己的身份,进入后宫是为了探望小姨,如此也就没事了。但孙答应说话实在难听,微臣都觉得震惊,看起来乖巧甜美的孙答应说话竟然能刺耳到这种程度,微臣当时就忍不住了。她是陛下的枕边人,微臣自然不能做什么,只能先走。不然那还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微臣就不清楚了。”
虽然谢恒说话一点也不客气,还直言孙答应言语刺耳,但武德帝一点也不意外,他清楚谢恒受不得委屈的性子,要是这会谢恒替孙答应说话,那才是有问题。
“孙答应见你是真,那你觉得她为何要冤枉宣景。”
谢恒:“大概是为了报恩吧。我听说皇后娘娘对孙答应十分照顾,皇后娘娘又是大殿下的母亲,孙答应大概为了报答皇后娘娘就想着帮大殿下一把。几位皇子之间关系不和也不是秘密。也许孙答应只是在二殿下和冠军侯之间随意选择了一个,结果就那么不巧,冠军侯有人证。当然,这些都只是微臣的猜测。”
武德帝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朕也很奇怪皇后为何会格外关照孙答应。”
多年的夫妻,蒋皇后是什么样的人武德帝不说完全清楚,这心中还是有点数的,最起码知道不是个真正贤惠大度的,对自己的妾室都没什么好脸色。
谢恒以玩笑的语气说道:“微臣是不了解皇后娘娘如何想,但如果换做是一般后宅妇人,大概就是决定联手了。”
“联手?”武德帝一脸好奇,“怎么个联手法?”
谢恒挠挠鼻子:“微臣其实也没真的见过,就是看一些话本子上写过,后宅中如果妻妾很多,出现了那么一两个特别受宠的,其他女人就会结盟,一起对付受宠的女人,等对方不再受宠了,联盟就自动解散,大家还是争夺夫君宠爱的对手。”
武德帝无奈一笑,“你这一天天的都在看些什么?”
谢恒挠了挠脸:“就……业余爱好。”
“行了行了,没事就赶紧回去吧,以后再入宫看阮贵妃小心些,莫要再让人看到。”
“是。”
作者闲话:【多谢kusano送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