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谢大人哪里的话,咱们都是自家人,说这话可就见外了。而且小谢大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官居三品,日后肯定还能继续青云直上,我早晚也要以”下官”自称,这也是难得有机会能跟小谢大人学习学习,旁人可还没有这样的机会。”
谢恒:“阙大人言重了,我们今日过来主要是来探望六妹妹和七妹妹,朝堂之上的事不适合在今日多言。”
阙胜德脸色一僵,心道这个谢恒还真是如传言那般,说话做事向来嚣张不近人情,不然也不会做出金銮殿上弹劾旧日上级、明明白白揽权夺利之事。如此想来能跟自己这么说话都还算是客气的。
谢斌倒是没觉得谢恒这样说有什么不妥,在他看来弟弟就是耿直而已,又没什么坏心思。
“不麻烦阙大人,阙大人随便找个人带我们去看两位妹妹就是。”
“诶!两位谢大人来我府上,我如何能慢待?还是我亲自带二位过去。”
阙胜德本来还想好好跟谢恒套套近乎,现在看来是不大可能了,他也不好总拉着人说话,免得适得其反让谢恒心生反感。
去往后院的路上,谢斌又问了阙胜德一些关于谢元馨和谢元柔的情况。
阙胜德看了一眼管家,管家立即回道:“馨夫人自从落胎之后精神就一直不大好,虽然府上请了最好的大夫给看着,还好吃好喝地调理,身子有所恢复,但就是情绪上一直不大好,整日也不怎么说话。人这精神头要是不好,那身子就是调理得再好也没用。”
谢恒:“六妹妹性子有些要强,常人遭到这样的打击都要性情低沉一段时日,六妹妹如此也不奇怪。毕竟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亲生骨肉,这也是条活生生的性命。”
管家连连点头:“小谢大人说的是。”
谢斌:“七妹妹呢?”
管家看了一眼阙胜德,见阙胜德对他眨了下眼后才继续说:“柔夫人关心姐姐,自从馨夫人落胎之后,柔夫人也总是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也病了,找大夫调理了好一段时日都不见好。”
谢恒:“是吗?可我听祖母说六妹妹痛失孩子后一口咬定是七妹妹所为,我们那好妹夫也更偏向于相信六妹妹,如此还能给七妹妹请大夫调理身子?”
管家表情一僵,虽然谢恒说的是事实,他们家少爷也确实因为责怪柔夫人而冷落柔夫人许久,一开始柔夫人病了后也没给柔夫人找大夫。柔夫人身子弱,差点就没熬过去,还是老爷知道后赶紧叫他找来大夫,这才堪堪保住柔夫人性命。
不过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他们定然不会主动说出来,就算是对亲家也一样。而一般情况下即便是亲家也不会把事情挑明到这种程度,大家基本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不太过就都得过且过。
这位小谢大人倒好,上来就把事情直接挑明了说,这是一点不不打算顾忌双方结亲的关系,不顾双方颜面了?
谢斌也没想到谢恒竟然直接就把话给挑明白了,不过想想这样也好,他也不想跟阙家人虚与委蛇,还是早点把话说明白的好。
“阙大人也不必对我们有所隐瞒,有什么话就摊开了说,我们都不喜欢拐弯抹角,这人命关天的大事也不必刻意粉刷太平。若是阙家真怀疑是七妹妹动手害六妹妹,倘若能拿出切实证据,我们也绝对不会包庇。”
阙胜德立即说道:“谢大人此话严重了,哪有什么包庇不包庇的?两位谢大人的为人我清楚,绝对谈不上包庇之说。至于说什么元柔丫头害了元馨丫头的孩子,那更是无稽之谈。元馨丫头就是失去孩子之后太过悲痛,才会一时糊涂。我那儿子也是耳根子软,再加上太过心疼元馨丫头,又悲痛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才会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对元柔丫头有所误解。倒是元柔丫头好性子,没跟两人计较,不过也因为悲痛姐姐失去孩子,这身子才会不大好。”
谢恒:“那现在阙献在何处?”
阙胜德:“能在哪?肯定是在元馨丫头房里陪着她呢!这孩子虽然有时候犯糊涂,但对自己的两位妻子也是真心疼惜,从元馨丫头出事之后就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要不元馨丫头的情况只会更遭。”
谢斌听着心里头稍微满意了点,虽然他不喜欢阙献,但如果从谢元馨出事之后阙献一直守着,那也能算他重情重义疼爱妻子,也是有可取之处。
谢恒没再说话,只是唇角一直浅浅勾着。
来到谢元馨院中,还没进屋去就听到里面叮铃哐啷的动静,像是砸了许多东西,紧跟着就传出来谢元馨愤怒的声音。
“夫君在哪?都三日了夫君都没来看我,是不是又被谢元柔那小贱认给勾了去?他可还记得我为他失了一个孩子!你们去把少爷给我叫来!快去!”
谢恒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阙胜德:“寸步不离啊!”
阙胜德本来都已经又气又尴尬到脸都要烧起来,谢恒还毫不避讳来这么一出,糗得阙胜德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并且有种如果可以的话他再也不想跟谢恒说话的感觉。
“还愣着干什么?”阙胜德踢了管家一脚,“还不赶紧去把少爷给找来。”
管家连连称是,叫过来边上一个下人问道:“少爷去哪了?”
那下人连忙回道:“少、少爷去梅夫人院子了。”
谢斌脸色越发难看:“怎么还有个梅夫人?”
“什么夫人!”阙胜德心里一慌,立即道,“我们阙家就只有元馨丫头和元柔丫头,哪里还有别的少夫人!”
管家也跟着解释:“是是是,只有馨夫人和柔夫人,那位梅夫人只是少爷的一个侍妾。”
谢恒冷笑:“一个侍妾,下人也能称之为夫人,到底还是主子的态度让下人误会了。两个夫人都卧病在床,做夫君的还能流连侍妾房中,妹夫可真是心大。”
阙胜德冷汗都要流下来:“小谢大人误会了,就算献儿在那侍妾院中也不一定就……”
“阙大人说的是,”谢恒笑起来,“想来妹夫应该是在和那位梅夫人一起彻夜为两为我两位妹妹祈福,盖着棉被纯祈福那种,菩萨都得为他们的诚心所感动。我两位妹妹定然能早日康复。”
阙胜德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脸皮了,脸上疼的好像直接被谢恒把脸皮从脸上给撕下来一样。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领略到谢恒的毒舌有多厉害!
正当阙胜德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之际,边上走过来一个小丫头,对几人行了一礼。
“奴婢是芳柔院的丫鬟,柔夫人得知娘家两位兄长过来,特意命奴婢请两位公子过去芳柔院一见。”
谢恒和谢斌对视一眼,他们原本是打算先去看落胎的谢元馨,再去见谢元柔,毕竟落胎事情更大。但谢元柔一向“体贴懂事”,应该明白这个情况,不会无缘无故让丫鬟在这里拦着他们,这其中一定有事。
阙胜德皱眉:“去告诉元柔丫头,就说等她两位兄长去见过她六姐姐后自然会去看她。”
丫鬟心急,要是没办好柔夫人交代的事,她担心自己被罚,可是老爷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强拉着两位公子过去啊!
阙胜德看丫鬟不动作,正要发火,谢恒突然笑着说道:“想来是七妹妹与我们太久不见过于想念了,那这样,兄长去看六妹妹,我就先去七妹妹那,等一会见完七妹妹我再去找兄长。”
谢斌点头:“好。”
人家两位谢家兄弟都这么说了,阙胜德也不好在说什么。
而谢斌是兄长,落胎的又是谢元馨,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跟谢斌过去香馨院。只是如此就少了与谢恒拉近关系的机会。不过阙胜德一想到谢恒的毒舌,又觉得这样安排也没什么不好。
“管家,你去陪小谢大人去芳柔院。”
“不必了,”谢恒笑着说,“有这丫鬟带路就是,管家事忙,就不耽误管家时间了。”
说完谢恒就直接示意那丫鬟带路。
谢斌转头笑着对阙胜德说:“我家四弟性情就是这般随意,还请阙大人不要见怪。”
阙胜德的笑容极不自然,“不会,自然不会,小谢大人是真性情,十分难得。”
要不是因为谢恒简在帝心,阙胜德如何也不会对一个同级官员这般隐忍!
芳柔院。
谢恒跟着那丫鬟来到谢元柔的院子,左右瞧了瞧,这院子还不错,地方并不偏僻,也很宽敞,院子里头布置的清新雅致,养了许多花草,还有好几株四季常青,即便现在是寒冬腊月,院子里依旧不乏绿意。
不远处廊下还有一处藤蔓搭起来的棚架,下面有石桌石椅,闲来无事的时候坐在这里品茶聊天也是一种享受。谢恒在谢家的院子里就有一处这样的藤架,还是葡萄藤,夏日时他就喜欢在藤架下头乘凉,很舒服。到十月份的时候葡萄成熟,长势好的时候一串串饱满的葡萄挂满了藤架,伸手摘下一颗搓两下就能吃,又鲜又甜。他合理怀疑谢元柔就是参照他的葡萄藤架弄的,形状都一样。
一进寝室,谢恒就闻到了淡淡的中药味。
房中燃着香炉,若不是有香炉的功效,那苦了吧唧的药味儿只会更浓。谢元柔是讲究人,就算现在病着也不会放任自己不修边幅。
靠坐在床头的谢元柔看到谢恒进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声音还有些有气无力:“四哥哥来了。”
“你别动了,”谢恒坐在丫鬟搬来的凳子上,“别我来看你一遭反而让你没能好好休息病情加重。”
谢元柔苦笑。如此表情落在那张本就病态苍白的脸上,让人恍惚产生一种谢元柔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感觉。
“四哥哥说笑了,若是四哥哥不来看我,可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接到我的死讯了。”
谢恒眯眼,“七妹妹一向聪慧,怎会让自己落得如此境地?”
谢元柔没有立刻回答谢恒,吩咐边上的丫鬟道:“你去外面守着,有人过来就大声通报。”
“是。”丫鬟转身出去,低着头关上房门,都不敢往屋里多瞟一眼。
谢恒见状笑道:“七妹妹御下有方,可见手段不减当初,如何会让自己这般狼狈?”
谢元柔薄唇一抿,竟然落下两行清泪:“我悔啊!四哥哥,我好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