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槿眯起眼睛。
嚯……泻药……
烟栖霞对此毫无心虚。
——给公子下药，有这种下场，只能说活该，可惜当时没有太大分量，对先天武者作用太小了，最多只是让她一整天不敢出门而已。
端木槿心说：所以你想说的是能对白泷下药的只有你？
烟栖霞摇头：现在是我们了，药方给你准备好。
端木槿想了想，点了点头，有备无患。
我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异世界的女人基本都是败犬，除了少数一两人之外毫无威慑力，那么敌人果然还是在本能寺。
能留一手就留一手吧。
她果断被买通。
对于她们之间前世今生的交流，其他人一概不知。
北冥清秋还在咬牙切齿的数落着烟栖霞的七大罪状。
譬如说，过去总是想着法子和公子同乘一骑，还装自己不会骑马，实际上牛都会骑。
再譬如说，故作纯情，明明是个心机狗，却总是一副白莲花的样子，到了后来更是直接摊牌了不装了。
再再譬如说，大家还等着公子回去，结果她直接偷家……太无耻了……
北冥清秋是圣女，也算是大人物了，自然不会跟普通宿舍女生似的，对于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所以一来二去的仇恨值都拴在了白泷的身上。
她们之间有来有回的争风吃醋倒也是让端木槿大开眼界。
这也太……古典了吧……
就这就这就这？
麻烦你们去看一遍琼瑶剧，再去刷一遍古装电视剧，学学什么是女子の绿茶道好么？
好好品一品‘我不是来拆散你们，而是来加入你们’之类的名台词好么？
异世界的精神文化果然是很贫瘠，缺乏高效的信息流通手段，一本西厢记都够人看很久了吧，完全学不到什么高明的手段啊，真是太单纯了。
呵……
端木槿看向北冥清秋的视线变得微妙而从容，这么单纯的女孩子已经不多见了，连争风吃醋的手段都这般温和，完全没有作为妖女该有的风范，除了直球外，你还会什么？
可白泷这直男防御直球的能力太强了，你带球撞人都会被他闪开，唯有带球入场才是最果断的手法，像怜一样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烟栖霞托着腮帮，听着对方数落自己，止不住打断道：“所以，你对着死人喋喋不休的说教了这么久，有什么意义么，只是展现你自己的小气而已。”
北冥清秋冷静下来，她低声道：“是没什么意义，但是……如果不说这些，我又该说些什么？以后连陪我勾心斗角的人都没了。”她缓缓闭上眸子：“而且……如果公子不是为了来救我的话，或许就能赶得上了……”
她在自责。
“傲慢。”烟栖霞淡淡道：“一个人求死，你有什么办法阻止她？终归还是会死。”
“但至少这次她不会死。”北冥清秋低声道：“看看我的凄惨模样，来到帝都，结果什么事都没做到，什么事都没做成，我什么都做不到，只是在拖后腿而已，其实我都在想……就连公子也不会想见到我吧……”
桃红急忙道：“公子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迁怒的，圣女大人，您不要多想。”
“嗯，他唯一会躲着你的理由，是怕你上他。”烟栖霞一针见血道。
“怎么都安慰我了？”北冥清秋好笑道：“我没那么伤心，只是有感而发……我才不会因为这个女人的死而独自神伤呢，绝对不会……”
她看向冰棺中的烟栖霞，独自道：“我只是嗟叹自我的弱小而已，弱者什么都保护不了，这是公子最初就告诉我的道理，早在很久之前我就该明白。”
她站在灵堂中央，微微失神。
端木槿正想开口，却被烟栖霞制止。
烟栖霞说……她有所感悟，或许距离境界突破进了一步，不要打扰。
端木槿奇怪，习武是这么玄乎的一件事么，突然有感而发就更进一步了？
可北冥清秋真的有所感悟。
一直来她的天赋天资就是优秀，却盲目的追逐着白泷的背影而耽误了自身，虽然一路上还在刻苦修行，但到了先天三重之后，真气的淬炼已经不太重要，需要的是质变，是精神境界的提升，唯有抓住那一线之隔才能正式踏入先天四重的练虚。
她意识到了武的真意即暴力，弱者将沦为鱼肉之时，也终于取回了作为妖女的片刻心境。
可距离先天四重还是略少了一点助力。
北冥清秋蹙起眉头……圣火，她缺少了圣火意志。
如果此时在圣火教之中，她有圣火意志的加持，练虚境很轻易就能跨过，这和研习的功法相关。
正在这时，一朵火光从后方飘来。
宛若一片火焰的莲花瓣，花瓣没入了北冥清秋的后背，悄然无声的投入了她的躯壳中融入。
气浪掀起，火焰的莲华在足下盛放，继而收敛，聚集成一抹金红色的火光在她的瞳孔深处。
她的眉心多了一道火焰状的印记。
圣火教义，光明密典，第五层，水到渠成……
北冥清秋感受到刚刚助了自身突破的无疑便是圣火意志的力量，可在这里哪来的圣火意志？
她回眸看去，白衣青年站在庭院里，轻轻鼓掌：“恭喜你踏入练虚境界……圣火教的功法属于晋升后就能迅速提升的类别，以你的天资，快则三月，迟则半年，万象境也不远了。”
“公子……”北冥清秋正欲展颜微笑，却露出少许晦涩，她张了张口，笑容不复之前从容，反而多了几分愧疚，在他的眼中，她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她觉得自己只是拖后腿的死缠烂打的女子……
“谢谢你能来吊唁。”白泷轻声道：“同时，也省得我多跑一趟了。”
他天魔噬了大周帝的魂灵，而大周帝吃了祭神使的元魂，祭神使便是窃取了圣火意志的潜伏者。
于是圣火意志的残片就这么兜兜转转，直至周转到白泷之手。
他也不好昧下圣火教的圣物，将这残缺的圣火意志交还给北冥清秋也是顺手而为。
“多谢公子……”北冥清秋笑容更加苦涩，她最后还是靠公子才取回了圣火意志的残片，果然单靠自己一个人，根本没资格介入这场局里，连苏若水依红泪都比自己有用啊。
他越优秀，她越是黯然失色。
她还是心有不甘，因为她什么都做不到。
白泷走近问道：“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伤还没好？”
“没事，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北冥清秋抬起螓首，深呼吸后放松身体：“我只是来向公子道别的，如今也取回了圣火意志，我不论如何都该回去一趟。”
“这样啊，那也挺好。”白泷说：“我也要走了，带端木槿回去，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公子是要回去？”北冥清秋一怔：“回老家去？”
“嗯。”
“回老家是，探亲，还是，别的什么？”北冥清秋旁敲侧击，只希望不要听到那两个字，她已经很黯然神伤了，再来补刀，这颗小心脏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你放心，那句flag我是不会说出口的。”白泷长嘘一口气：“我还想活到抱孙子的年龄呢……”
“我也想，最好人手一个外孙。”烟栖霞主动开口，抢断了端木槿的台词。
端木槿不满：你凭什么这么说！
烟栖霞自信：凭这具身体！到时候生出来，算你的也算我的！
端木槿冷笑：好啊，到时候上了手术台，你负责去疼，我负责听着你惨叫。
这波心理活动可以说很丰富了。
这两人完全可以搭台去说相声，是同一人又是不同人，简直双倍快乐。
北冥清秋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回老家结婚，她还没死心呢，这辈子都不会死心的。
“那我先告辞了……”北冥清秋道别。
“嗯，嗯……”烟栖霞对桃红说：“你去送一下吧。”
“啊，好的。”桃红收到暗示：“圣女大人，我送你。”
“公子……”北冥清秋看向白泷，微微欠身：“江湖再见。”
“嗯。”白泷微笑着，随后在端木槿、烟栖霞、桃红都震惊的视线中，伸出手，轻轻拥抱了一下这位魔门圣女，拥着女子柔软的身体，轻轻拍了拍她僵硬的背脊：“好好保重，一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