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喧闹，乐声悠扬，冷气吹拂过脸蛋。
白泷看向窗外微微失神。
“喂，张嘴。”有个声音响起。
他侧过脸，看见一个冰凉勺子递到跟前，下意识张开口，吃下这口冰淇淋。
“约会的时候，别忙着走神。”端木槿收回手腕，托着腮帮：“还是说，习惯了左拥右抱，只剩下单独我一个人，你反而不太习惯？”
白泷翻了个白眼，咬着一次性勺，感受着甜味在嘴里化开：“我只是不太适应这种两个人通吃一杯草莓圣代的羞耻感而已……”
“我食量小，一个人吃不完。”
“明明你点的是最大型号的情侣款。”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点这款么？”端木槿意有所指的问。
“……要我喂你？”
“嘴对嘴可以。”
“你撩人的时候，多一点表情可以么？”白泷脑袋撞在玻璃上：“我觉得有种被调戏的感觉。”
“那就对了，我本来就是在调戏你，这是我的乐趣。”端木槿舔着勺子，阳光照亮她的侧脸和她的恶趣味。
她不是以可爱见长的女孩，知性和冷淡的气质已经形成就很难改善，指望她学会娇羞卖萌是不太可能的。
同样是喂饭，羽生怜会很可爱的‘啊’一声拉长声调，狗粮味直接拉满；而端木槿则是直接喊一声‘张嘴’，仿佛不是喂饭，而是打开垃圾桶丢垃圾。
距离海选结束，已经过去两天。
让子弹飞一会，甚嚣尘上的天魔热度还在继续发酵，一时半刻停不下来。
网络上又多了许多流行梗，连白泷的几句话都成了新的圣经。
为了分散注意力，今天端木槿主动要求约会，于是他也顺口答应了。
没有特殊的准备，也不需要提前一天好好打扮，只是早餐时提了一句，两人便一起出了门。
与其说这是约会，还不如说是出门买菜呢……两人也的确答应了顺带把晚饭材料买回来。
这算什么约会？由于过于没有情调，难得羽生怜也没有兴趣掺和一脚，放过了学姐和学长。
她认为的约会，一定是得提前通知、挑选个良辰吉日、花很久时间好好打扮、规划好流程、最后才能执行的需要庞大前期准备工作的重要事项。
再不济，也得是双方牵着手，去一些浪漫的地方走一圈吧，知道什么叫做‘罗马假日’吗？
这样平淡的出门，根本算不上约会。
事实上她倒也没想错，气氛很重要，在炎炎夏日出门本就比较煎熬，哪有什么约会的氛围？
找个店坐下来，吃个冰淇淋就当是午饭了，太热了，完全没有胃口。
“于是，为什么这两天心事重重的？”端木槿抛出了疑问。
“因为网络上的风言风语呗……”白泷叹道。
“说谎。”
“轮椅仙人，我没有说谎。”
“那只是个引子，并不是主要缘由吧。”端木槿抿了一口凉凉的冰淇淋：“你其实意外的很好懂，怜也已经看出来了，所以我才能和你单独谈一谈。”
“你这么说话好机车哦……话说她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
“她懂得讨人喜欢，却不知道该如何让人释怀。”端木槿说：“怜会做的，只是宠你宠你还有宠你，你说什么，她做什么，可无法解决实际问题，她只能替你解决掉给你带来问题的人。”
“日式的完美妻子不就是这样么？”白泷感叹：“让人感受到了强烈的文化差异。”
“你分明就是暗爽……不过怜很聪明，她是在扮演完美，却未必不知道，只是不希望说太多而被讨厌，她很害怕失去你，所以会无限的顺从，而你只需要做一件最简单的事——陪在她身边。”端木槿阐明女孩纤细的内心。
“我欠她很多。”白泷看向窗外，藏着目光里的愧疚。
“她需要你欠她更多，这样就越来越离不开她。”端木槿又说。
“你是在帮怜说好话么？”白泷意外之余又有些好笑：“听上去又像是背刺。”
“说好听的，是因为她是我的朋友；背刺，是因为她是我的情敌。”端木槿随意道：“又不冲突。”
“但不论是哪一者，你都不占便宜。”白泷摇头说：“说这么明白不讨喜的。”
“我已经占了很多便宜了，不差这一点……讨人喜欢我不在行，换烟栖霞来吧。”
端木槿将一缕头发撩至耳后，她开始逐渐留长发了，不知是因为有人照顾后，可以有更多时间打理头发，爱美之心觉醒，还是为了迎合某个人的审美观……
不论是哪一者，白泷都觉得很好看。
和端木槿聊天，不用太多的勾心斗角，坦白说出来，心情会痛快很多。
过去他还有几分提防，到了现在就差赤诚相见了。
“感觉，也没过去多久。”白泷说：“大学时候再见到的时候，也就是不久之前。”
“已经过去很久了。”端木槿却摇头：“对我而言，最好是让时间再长一些。”
“安心，你会活很久的。”
“我从不怀疑这点。”端木槿认真的看向白泷：“你也一样，得陪我到最后。”
“我福大命大，而且，天魔是不会死的。”白泷语气飘然道。
“原来你一直无法放松心神，是因为这件事？”端木槿了然道：“还是很在意平行时空，以及你在界门里见到的那个背影？”
“说不在意是假的。”白泷也说不上来：“我有点心神不宁，不论是龙眠大地下的血河，还是不断衰弱的龙脉，都给我一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么？”
“嗯，有事将要发生的预感。”白泷苦笑：“说来，我的运气虽然一直都不错，但麻烦似乎没远离过我的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有这种气运，我很难有太长时间的闲暇，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但也总有棘手的事，一件接着一件的到来……”
“头衔战算是么？”
“人祸倒还好，就怕不是人祸，而是天灾。”白泷说：“现代发生的人祸，我姑且还能兜底，不同于另一边的天王之争，可天灾就不好说了，要知道，至今为止的一切都只算是小打小闹的水平。”
“那期望你这次的麻烦是人祸。”端木槿眨眼。
“……我说，会不会这次的麻烦是你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为个什么遗产，或者……”白泷看了端木槿好一会儿，突然发散想象力。
“放心，不会的。”端木槿很自信的说：“我早就被放养了，血缘这一块砍断的死死的，哪怕本姑娘天生丽质，也不会从我这里发展出额外的支线剧情，你死心吧。”
“这么果决么？”白泷神色微妙了几分。
“你很可惜没能刷到传统的都市剧情么？”端木槿抬起指尖轻轻抹过嘴唇：“我的好感度已经满额了，再刷这种无聊支线，也没什么意义咯。”
“……我就是问问。”
“即便有，也没意义。”端木槿平静的说：“如果真的出现这类事，我当天晚上就把你上了，然后拍上照片，打上马赛克，绘声绘色的描述过程，写一封长达一万字的邮件，发到我那只管生不管养的父母的邮箱里，如果他们不停手，我就继续发，直至所有知情人都清楚的地步，明白的告诉所有人我们之间的苟且。”
“苟且？！”
“也是明白的告诉他们，自家女儿已经是个被人用过的破鞋了，没有价值可言。”端木槿面不改色道：“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脸继续！”
“够狠，女中豪杰！”白泷抱拳：“简直就是都市文女主中的一股泥石流。”
“这种做法才是正确的，守身如玉只是一句笑话，必要时候，完全可以反守为攻。”
“你就这么讨厌你的家庭么？我也从未听过你说起……”
“嗯，很讨厌，就和陌生人一样，所以我自己也不清楚太多。”端木槿止不住几声冷笑，她对自己家庭背景的敌意从未淡化过，似乎是冷笑让她注意到自己的表情管理有些崩坏。
她摸了摸脸颊：“……真奇怪，我以为我已经不会为这种事而生气了，早该忘了才是……”
“你一直很记仇。”白泷欣赏她敢恨的性子，甚至觉得可爱：“谁不想有个家啊？”
端木槿扪心自问，心头的憎恶倒是从未熄灭，只是她不知何时就已经意识不到了。
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望着白泷，突然指向窗户之外，惊讶道：“怜，你怎么来了？”
“！”白泷一惊，下意识侧过头。
这时，端木槿手臂撑起身体，她的身体逐步恢复，双腿也有了一定气力，无法行走，却能短暂站立。
从轮椅上起身，她染着冰淇淋香甜味道的吐息接近，嘴唇贴在了他的侧脸上，留下淡白色的一吻。
白泷感受到冰冷和柔软的触感，也闻到了奶油的香甜味道，就这么楞在了原地，
端木槿坐回了椅子上，她深吸一口气，心情骤然舒畅了许多。
那种翻滚的憎恶也消失不见，取代之的是一种痛快。
……原来如此。
……我的憎恨一直都在，只是复仇早已换了另一种表达形式。
……你们遗弃我自生自灭，视我为废人，所以我才要活的比你们之中的谁都更加幸福！
……没错，我想见到的就是你们羡慕且嫉妒我的那副表情。
……所以这个位置谁都不让……也绝不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