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玉簪子，最初并不是白泷捡起来的。
而是克书生捡的。
白泷没有碰，但视线被克书生注意到。
“这枚簪子，是不是前面两个姑娘丢的？”克书生说：“这不得还回去？”
“先等等。”宋书生摇头说：“你没注意，这簪子就落在白兄台脚边么？不得他给送回去？”
“为什么？”
“这都不懂，所以你连处男都不是！”
“？？？”
“行吧，那白兄，簪子还给你。”克书生递过来。
“簪子上有妖力。”白泷平淡道：“我碰了可能会爆炸。”
克书生手一抖，脸色变了：“难道那两个姑娘是是是……”
“不肯定，但大抵不是常人。”白泷看不穿，也没有太仔细的观察，因为注意力大多放在了西湖水下：“她们看上去不像套着一层人皮这么简单，或许……”
“穿了两层？”
“不，我认为是没穿。”
“不论如何，大概率不是人，这种可能性我早已料及！”宋书生昂首道：“见到她们这么漂亮，漂亮的不像人，我就怀疑有问题了！你没看我刚刚多怂，搭话都很少！漂亮女人都是妖啊，越漂亮越会骗人！”
“你这逻辑太有问题了。”克书生握着玉簪子觉得烫手：“老叶，这簪子给你吧？”
“为什么啊？”
“你不说了，不介意是人是妖，只要漂亮就行么？”
“处男说的话你也敢信？”叶书生冷笑一声，不屑道：“我怎能破了我的纯阳之体！”
克书生瞪眼。
白泷提议道：“不然你给丢水里？毁灭罪证就行，也许这簪子会被某个鱼吞下去，改天被人钓上来，剖开肚子一看簪子上写着‘大楚兴，陈胜王’几个字……”
克书生眼皮跳动，但还是偷偷看向水面，不着痕迹的挪动了小半步。
漂亮姑娘可遇不可求，但生命只有一条，这世界上可没有加命蘑菇！
这时，艄公开口了：“都不要，就给小老头我吧。”
于是簪子就落入了艄公手里。
然后就有了之前的对话。
这船家已经三十四十，属于老单身汉了，听到青萝小姑娘的话后，顿时难掩惊喜之色。
艄公举着簪子问：“可，可以提亲吗？”
青衣姑娘面无表情：“不行。”
艄公奇怪：“不是先人定下的规矩么？”
小姑娘说：“那个规矩刚刚废掉了。”
“？？？”
“就在你刚刚开口的那瞬间。”
“……”艄公脸涨红。
克书生安慰道：“想开点啊船家，你要这么想，虽然规矩废了，但你赢得了生命啊。”
宋书生宽慰道：“想开点啊船家，你要这么想，虽然不能提亲，但你簪子还得还回去啊。”
叶书生微笑道：“我就不劝你想开点了，你要这么想，就算规矩还在，你去提亲了，对方也可以拒绝啊。”
白泷以手扶额：“你们做个人吧……说话不能这么难听，以我的看法，船家啊，你这么敢，咋不上天呢？”
船家将簪子丢了出去，愤怒的撑船走人。
簪子被青萝侍女接住，簪子没坏掉。
随后侍女深深看了眼白泷，眼神里说不出是恶意还是敌意或者审视。
她没说什么，只是哼了声表达不满，随后转身离开。
这态度倒也是奇特，并不像是纯粹的食欲和杀意。
白泷摸着下巴，心说这两只似乎有点不太一样，至少也妖魔的性质有一定区别。
大概是稀有怪？打死能掉落高级素材么？
……
“娘娘，真是气死我了！这人不识好歹，他意识到了，他绝对意识到了，但就是故意戏弄我们……”青衣侍女跺着脚，愤怒不已。
“是个聪明人，看来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保留着警惕心。”白衣女子走在烟雨飘然的街道：“临安城中妖魔遍地，大抵是怕自己成为妖魔的食粮吧。”
“难道不是？”青衣女子奇怪道：“娘娘不是想吃他么？”
“你饿么？”白衣女子淡淡的问。
“不饿啊。”
“那为什么要吃人？”
“我们是妖啊，吃人不是很正常吗？”青萝侍女理所当然道。
“妖魔吃人，是为了填饱肚子，为了增长修为，为了活的久一点，和人吃牲口是一样的，如果不饿，何必非要吃人，吃别的不比吃人好？你真以为人的味道很甜美？人做的东西都比人好吃多了，生肉吃多了也会腻味的，舌头感知到的气味没什么不同，妖魔尝不出来，你还尝不出来？”白娘娘好笑道：“茹毛饮血，都是野兽所为，野蛮的很，真以为披上一层人皮就像是人了？人那么弱，别说吃了，随便咬一口都他们都受不了。”
“娘娘过去也吃人吗？”
“这倒是记不清了，或许有过，或许没有。”白娘娘淡淡道：“要说吃什么……我过去不仅吃人，也吃妖，甚至妖比人好，特别是凝聚了妖丹，渗入了妖力的妖，修为精纯，吃下去都大有裨益……浑浑噩噩时，饿到了极致，什么都吃。”
“说起来，妖魔之间也存在互相吞噬。”
“是啊，饿了所以吃……人只是数量很多，吃起来方便，所以我不禁止谁去吃人。”白衣女子淡淡道：“但是，得注意分量，否则这么毫无节制的吃下去，非得逼着他们忍无可忍，和我们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侍女冷笑道：“就凭他们也配？”
“别忘了七年前的白氏龙守，杀了多少妖魔，连两只大妖都被杀了，这个教训值得我记得一辈子。”白娘娘语气低沉：“人类的成长速度比妖魔快太多了，如果全面爆发征战，最多几代人，妖魔就要被杀的片甲不留，结果又得是回到不见天日的镇妖塔里待着，反正我绝不情愿再回去待着。”
侍女沉默了一会儿，她问：“娘娘不是为了吃人，那是为了什么？”
“乐趣。”白娘娘笑着说：“见到感兴趣的人，自然想找找乐子。”
“我不太明白，这种做法太像人了。”
“等你什么时候成了大妖了，你就会明白，人和妖的本质十分接近。”
白色长裙之下有毛茸茸的尾巴渗出，白娘娘眯起狭长眸子，面容有些狭长。
白娘娘扬起唇角：“太漫长的生命是需要乐趣来支撑的，懂得适当的消遣，才不会在漫长的时间里迷失里自我，放纵欲望固然很重要，懂得如何收敛也是一种成长，吃人的食欲会慢慢的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对乐趣的追求，对无聊的排斥，伪装成人，也是因为人类的生命短暂，懂得如何找寻乐趣。”
“譬如说交配？”青衣侍女歪着脑袋：“人总是热衷于此。”
“这也是乐趣的一种，否则怎么会繁衍到这个数量？”
“可人连不是人的都想试试。”
“所以说很有趣啊，明明妖魔能轻易要了他们的命，却还是有书生不知死活的想要见识见识非人的恐怖，临死之前所想的居然是共度良宵……比公螳螂还要惨，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白娘娘戏谑道：“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种事额外推崇，连性命都不要。”
“不知者无畏吧，否则哪来的那么多的漂亮人皮。”青衣侍女浅笑道：“好几次看到都想买一件。”
“画皮用不了多久，也远不如正常的化形。”
“所以只是偶尔一穿，毕竟看着很漂亮……”
“你要换上人皮去勾引书生或者女子么？”白娘娘瞥了她一眼：“若是这样，我倒是不拦着你。”
“怎么会？”青衣侍女笑的如同银铃震动：“娘娘，以人的身体，会夹扁的啦。”
“还以为你有了点狐妖的自觉，白高兴了。”白娘娘说：“但画皮还是别买了，我可不想让千足得了便宜，狐妖也不需要这种低劣的术法来遮掩身形。”
“知道了娘娘。”青衣小姑娘低头应道：“……需要我盯着那个人么？”
“暂时不用。”白娘娘摇头：“我总觉得，他迟早会自己找上门来。”
白衣和青衣在蒙蒙烟雨中走入一间宅邸，宅邸一侧的墙壁上，漆黑的墨书，明白的写着‘白氏’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