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吗!”
面对向他们发出威胁的水川有纪, 在场唯一不认识她的钉崎野蔷薇虽然不明白之前发生的过往,但立刻举起钉锤,摆出备战姿势。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仍一动不动。
“要打吗?”有纪惋惜叹了口气, “还是别这样做比较好哦, 你们刚祓除完两只咒灵,咒力消耗巨大吧?”
“啰啰嗦嗦的,是敌人当然得打吧!”钉崎野蔷薇斩钉截铁回道, 再度凝聚起来的咒力在指尖流动, “谁会把战利品交出去啊!”
“那是, 乙骨学长的里香……”
“它为什么在你这里?”
伏黑惠慢慢开口, 目光死死盯着暗影处的那只独属于某人的特级咒灵。
“啊, 是他送给我的。”有纪唇角含笑,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 里香, 出来和惠打个招呼——你也还记得他吧?是乙骨忧太的学弟哦。”
这次她说的可是大实话。
“忧太、忧太——”显现出身形的里香令伏黑惠瞳孔又是一缩,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他感知到的熟悉咒力不会有假, 千真万确是来自乙骨学长的,难道他也被…!
里香左右张望了片刻, 发现既没有那个会放忧太声音的白头发, 也没有忧太的身影, 情绪本就不高兴的她瞬间尖嚎起来, “有纪—有纪——”
“好啦, 回去。”
随着有纪的命令, 还没来得及彻底爆发的里香只能像哑了火的炮仗,愤懑不甘的消失——而她遗留下的那股庞大而冰冷的深刻怨念, 险些让有纪以为自己都要被诅咒了。
哎,还是尽快办完事情, 把她送回给忧太好了…
“这不…可能。”伏黑惠喃喃道。
他完全不敢想象乙骨学长被打败,甚至连术式和佩刀都被抢走的悲惨下场。
……等下。
伏黑惠发现了违和感。
他重新认真审视起坐在石头上,正笑吟吟等着他做决定的有纪。她的神情放松而从容,半点也不急着拿到宿傩手指,似乎更乐意于欣赏他出糗的模样。
但那副闲适的姿态,那种面对什么事情都似乎游刃有余的表情,他在幼时见到过无数次。
无论她眼下跟着多少咒灵,对着他说出任何冷酷的话语,哪怕她的容貌没有分毫改变,他的直觉都在说。
这是真正的,与他朝夕相处过的有纪阿姨。
并且,她没有任何恶意。
那么……她真的死在虎杖悠仁面前过吗?伏黑惠眼瞳转动,扫了下身边友人一眼——他攥紧的拳头在微微颤抖,表情也是他从未见过的消沉而悲伤,似乎夹杂着被戏耍的愤怒…不,更多的是委屈?
伏黑惠想到了其中一点。他看向有纪,开口应道。
“好啊。”
“什么!?”钉崎野蔷薇大惊失色。
“我说,好啊,我把这根宿傩的手指给你。”
伏黑惠重复一遍,向她摊开手——躺在掌心的,千真万确是宿傩的手指,连有纪这样的咒术外行,也能察觉到极度不详的咒力在这根特级咒物的周围涌动。
“但是,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伏黑惠沉着开口,“否则我立刻把它喂给虎杖吃了。”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同时扭头看向他,满脑袋问号。
哪有把到手的东西拱手送给敌人的道理……而且你刚才还说我不能吃的(悠仁)/何况她看起来真的相当危险(野蔷薇)!
“成交,”能不打架,有纪自然是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大松一口气。
但她面上未显半分庆幸,只略显诧异的挑了挑眉毛,答应他的态度也随性而悠哉,仿佛仅是心血来潮。
“惠想知道什么?”
“你曾经托付给我一样东西,”伏黑惠冷着脸一字一顿,眼也不眨的紧盯她,“我有好好保管在影子里——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有纪的身上,包括坏相和血涂。
“你在说什么?”有纪点了点太阳穴,困惑回答道,“我不记得有那种事情哦。”
“……你果然不是她。”
伏黑惠似乎很失望,但还是用力将手指抛向有纪的方向,被血涂看准时机一个跃起,稳稳接住。
“下次要装她,至少要装得像一点吧。”
他冷淡说道,用衣袖擦干净额角的血迹,反身便往回走了。
“哈!?伏黑??喂,手指就这么给那家伙了吗!”
钉崎野蔷薇连忙追上去,难以理解自己的好同学为什么作出这样的决定。
而有纪扫了眼正捧着宿傩手指喜不自胜的血涂,又看向仍站在原地的虎杖悠仁。
“你不走吗?”她笑道。
“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虎杖悠仁说,“我不相信有纪前辈是坏人。”
“坏和好的定义是什么呢?”坐在无数安静环绕的咒灵中央,有纪问他。
“比如你,悠仁同学。你在自诩好人吗?那么,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你支持哪一派?”
“还是说,你只将对方在你眼前的所作所为,作为判断好坏的标准呢?”
“总不会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对我好的就是好人,反之则是坏蛋吧?”
“……”
把他说得哑口无言的有纪望着抬起脚转身往回走的虎杖悠仁,看上去失魂落魄的,仿佛连平时精神十足乱翘的粉色短发,此刻也变得蔫哒哒的。
像雨夜里被遗弃的小狗狗。
…还是有点于心不忍,有纪在他身后补了一句。
“吉野顺平,”她说,“他还好吗?”
没去管蓦然回首的虎杖悠仁,有纪起身带着坏相和血涂,在众多咒灵的跟随中迈入了树林暗处,身影逐渐消失。
徒留下虎杖悠仁怔愣片刻,迅速拔腿追上伏黑惠。
“伏黑!”他喊道,语气急促,“伏黑!”
“啊,我听见了。”伏黑惠踩上一块石头,往桥头走去,声音冷静沉稳,笃定道。
“那就是有纪。”
“哈?”钉崎野蔷薇感觉自己的脑袋瓜要不够用了,“你刚才不是还说那家伙不是她吗!”
“假设你在假装我的熟人,甚至拥有本人的记忆,面对我提出来的[你记得这件事情吗?]的问题时,”伏黑惠说,“钉崎,你会怎么回答。”
“嗯……肯定会说记得吧,毕竟都有本人的记忆。”钉崎野蔷薇皱起眉头,“除非你说的事情是虚构的,那我就会回答[根本没有这件事情吧],来增强你对[我是本人]的相信度。”
“没错,不管是出于什么缘故,既然她用那种口吻和我打招呼,还知道那只叫冬至的猫。那么她一定拥有那段和我相处时间的记忆。”
“从这个前提出发,面对我的提问,她应该会肯定这件事情的存在——尤其是,她曾经亲口说过这件事情很重要。”
伏黑惠瞥了追上来的虎杖悠仁一眼,继续分析道,“但是她的回答却是,[不记得]。”
“另外,我发现她带着那把刀。”
“刀怎么了吗?”虎杖悠仁抓了抓头发,“我见到的有纪前辈是没有带过刀的欸。”
“那把是[天丛云],一年多前五条老师从我手中借出去的,说刚好乙骨学长缺把刀,让我借他用一段时间。”伏黑惠解释道,“重点是,伪装成有纪的那个人连[天丛云]都知道,没有道理不知道另一样保管在我这里的东西。”
“啊,也就是说!”钉崎野蔷薇恍然大悟。
伏黑惠向她点了点头,“没错,她是故意那么回答的。”
“故意向我露出破绽。”——他说,“不,或者是她有不能和我相认的理由。我猜那群跟着她的咒灵中间,或者别的地方,一定有监视着她的眼线。”
“所以她才说,忘记了。哪怕是真正的敌人听到,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我说的是真是假,以及她回答的是真是假。”
“因为敌人没有[天丛云]这样东西,做辅助判断。”
最重要的是,伏黑惠在心里说。
那天,五条老师特意来高专告诉他,她出现了。
——[就像之前约定好的那样办。]
既然五条老师仍在履行和有纪的约定,那么他一定知晓她眼下的境况。
因此,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不能给她添乱。
踏上那座仍安静矗立在深夜里的八十八桥时,三人仍旧无话。
“……那个。”虎杖悠仁开口,将另外二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刚才她问我,吉野顺平还好吗。”他说,“我只在有纪前辈死的那一晚和她提到过顺平。”
“那天晚上,她也给了我一根宿傩手指,却是让我遇到事情时就吃掉。”
“这不对劲。”伏黑惠立刻说,“叫出宿傩不一定会让你脱离险境。”
比如上次的宿傩长时间显现,直接导致虎杖悠仁死在了他面前。何况,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主动寻死,从来都不是有纪的风格。
她可是在和津美纪玩魂斗罗时,明明强到可以一命通关,还慎重到非要开三十条命金手指代码的人。
“是,而且当时的有纪前辈没有带着猫,”虎杖悠仁点头,“身上也有很奇怪的味道,只是情况紧急,我没有多想。”
“你是在猜,那个有纪不是真的。”伏黑惠表情凝重起来。
“但这样一来,就有个矛盾点,我没和带着猫的有纪前辈提到过吉野顺平这个名字。”虎杖悠仁说。
“原来如此……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啊,伏黑已经知道了吗!”
“虎杖,”伏黑惠停下脚步,严肃的告诫他道,“下次再见到她,或者任何能够沟通的咒灵以及敌人,要假装仍然被蒙在鼓里。”
——他转过头看向另一人,“钉崎,你也同样。”
“那我们这次的任务报告…”钉崎野蔷薇应一声,烦躁抓了抓头发。
伏黑惠望向正飚车过来的新田监督,沉默片刻。
既然她都特意这般大张旗鼓地来回收宿傩的手指。
“如实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