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不动了?】
松田阵平猫被有纪搂在臂弯处, 正拿前爪推自己被稀里糊涂带回来后,溜到鼻尖的墨镜,有点摸不清眼下的状况。
刚才带他跑得风风火火的, 连句解释都没头没尾, 这会儿又突然呆在原地了!
有纪僵硬着向前走了两步跨出门,伸手接住钥匙收好。
“忘记你是看解说视频的了,漫画大概辨认不出来吧…你也没来过这里。”
明明是无人的环境, 有纪声音却小得几乎轻不可闻。她压低身体, 几乎是半蹲在地面慢慢蹭着前进, 直至挪到窗边。
“看好了, 接下来看到的画面你别太激动, 反应就算太吃惊, 也别出声。”——她的手掌压在这只卷毛猫猫脑袋上摸了两把, 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将她和松田阵平猫的视线一起探出窗沿。
这是栋位于闹市区内的超高公寓楼,此时窗外不仅有盘旋着的直升飞机, 底下还有整装待发的SAT警察,一辆辆闪烁着红□□的警车, 即使离得太远, 地面究竟站着谁完全分辨不清, 但松田阵平绝对不会认错。
刻骨铭心的场景, 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忘却的。
有纪眼看着这只纯黑卷毛猫猫的胡须一颤, 猫嘴刚微微张开, 立刻就被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一声闷闷的喵就这么被卡在嗓子眼,仅自手指缝间漏出了点。
“嘘——”有纪重新蹲回地面, 把声音压得低了又低,配上她现在内心里委实难以形容的五味杂陈, 说起话来颇有点痛心疾首的意味,“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一开门不是在自己的挚友就是在自己的幼驯染旁边,落点还一个比一个恐怖,我刚才心脏都快吓嗝屁了…”
带着杰开门直接开在漏瑚领域里的那次初见杀也是,仰头看到漫天岩浆的那刻她大脑都直接宕机了!
松田阵平唔唔两声,抬起前爪拍她小臂示意快松手。
有纪再三确认他不会一松开就大声喵喵,才谨慎地挪开一些,并决定只要看到他有任何苗头,立刻继续捂嘴。
别看现在这条走廊一个人都没有,鬼知道会不会拐个弯或上个楼就撞见正坐那等着拆|炸弹的萩原研二呢!
【……救他。】
松田阵平确实没有作出任何引人瞩目的行为,而是坐在原地,认真抬头看着她。
【求你救他。现在还来得及。】——他极其认真的,又慢慢重复了一遍。
【只要你能救下hagi,之后让我做什么都行。】
有纪听出了他声音甚至在轻微的颤抖。
让她想起了刚才看到面对景光尸体的降谷零,闻声向她望来的那刻,来不及收敛起的表情。
“……阵平,”有纪开口,“之前杰和我说过,他冥冥中感觉出现在咖啡馆里的,你们的死亡,都是无法被改变的。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意味着…”她深吸口气,目光低垂不敢看对方,才继续往下说,“即使我出现在这距离剧情开始的7年前,你和景光,还是死了。”
只有死去的人,才会成为她的咖啡馆里的猫。
【没关系。】松田阵平回道,【Hagi不是还没有来吗?那就表示有机会。】
【或许你改变的,是类似于平行世界那样的存在呢?】
【我死无所谓,哪怕有一个世界的Hagi能活下来,也可以。】
“……”
一人一猫,在这寂静的氛围里静默片刻。
“真是受不了你…”
有纪捏了捏发酸的鼻尖,将涌上来的情绪勉强压回心头。
“我投降了。”
她伸手将松田阵平揽回怀里,远离窗户站起身,将自己因一番跑动而略显凌乱的风衣抚平。
“我最后向你确认一下,”——她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那只黑猫,“无论我之后决定做任何事,你都不会后悔此刻对我说的话吗?”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有纪无可奈何笑了起来。
“既然阵平都这样诚心诚意的拜托我了,”她轻声道,“那就不得不上了啊。”
“——就来试试看吧。”
……
“喂,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人在说话。”其中一人困惑张望了下,侧耳细听。
“不是已经疏散这栋楼的居民了吗?”正靠坐在墙边的萩原研二叼着烟嘀咕,“喂喂,不至于还有漏网之鱼吧,这活干得也太粗心大意了。”
“谁知道,窗外那直升机轰隆隆的声音也怪吵的,或许是你听错了呢。”另一人跟着听了会发现没什么异常,放下疑心。
“刚才还有猫叫呢。我家里养了三只猫,绝对不可能听错,”他拍胸脯保证,“我对猫叫声可敏感了。”
“……难道真的还有人在这栋大楼里?”萩原研二原本懒散的表情严肃起来了。
他坐直身体,随手将烟头熄灭,“不管是不是错觉,保险起见还是确认下好了。刚才的声音是从楼上还是楼下传来的?”
“我听着好像是楼下…”那人刚开口,萩原研二的电话响了。
“啊抱歉,我接个电话。”萩原研二歉意举手,“喂…松田,什么事啦?”
“不要大呼小叫……等等,”他接着电话,边用手势示意对方先下去检查是否还有未被疏散的民众,正抬眼的瞬间,突然瞥见他背后的转角尽头处,露出了一截黑色的风衣衣摆——有人在那里!
更重要的是,对方不慎未被墙壁遮挡的手掌中,隐隐约约握着一个黑色的…类似遥控器的东西!
难道是这个炸|弹的遥控器吗,它不仅是计时的!
萩原研二为自己刹那间的猜想而心神剧震,“跑!”他下意识大喝一声,手机滑落在地也顾不上捡,几乎是瞬间往那人所在的方向冲去,“犯人在那!!”
其他人下意识跟着他冲出去,而对方似乎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自消防楼道下楼离开的脚步声也不再掩饰,动静极大。
萩原研二自然是毫不迟疑继续追过去,后面的人见状也跟着跑下楼,但往下跟了没几层就找不到人了——他们的体能和反应速度都没有萩原研二和犯人快,此刻只能咬牙往下继续追,拿着对讲机的其中一人立刻呼叫支援。
“这栋楼里似乎有这场爆|炸案的嫌疑犯!”他大声道,“封锁所有出口,别让他跑了!”
话刚说完,他又听到有一前一后的脚步声隐隐在楼上响起!
“萩原警官在追他了!”他的语气急促而兴奋,“这个人绝对逃不……”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掩盖了一切声音。
是爆炸。
犯人似乎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在将萩原警官引至离炸|弹很近位置的时候,果断按下了启动键!
他呆怔在原地,听着对讲机那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啊——还是炸了。”
萩原研二站在已至底楼的逃生通道里,看着对方丢掉手里的遥控器,懒洋洋一摊手。
那是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她此刻唇角含笑,与他对视的目光玩味又揶揄,并没有因为被他追上而产生什么慌乱的情绪,仿佛她只是恰好来散个步而已,刚才着急逃离案发现场的另有其人。
“你是谁?”萩原研二谨慎发问,不动声色后退半步,摆好攻击前的借力架势,“听刚才那声爆|炸的动静,规模绝对不小。如果是犯人的话,隔着几层楼直接按下遥控,我们此刻已经死了——就算是有那种喜欢在现场观摩的恶趣味,也不必靠得那么近才按吧,那可是连你自己都会被炸死的范围。”
“你有什么目的?”即使死里逃生也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情绪,他冷静发问道。
“真失礼,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对方仅是垂手站在原地看他,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带给萩原研二的压迫感就无与伦比。
他的鬓角渗出一滴冷汗。双方此刻都赤手空拳,她还是个力量相对不占上风的女性,却带给他一种若是真的打起来,绝对会被轻易碾压的无力感!
“你是为了救我而来?为什么?”萩原研二并没有因此动摇,“我很确信自己并不认识你,也没有见过你的印象。”
“有人向我推荐了你。”她抬起手,指了指天花板,“说你一定会派上用场。我相信了,所以出手救你,用一个普通的空调遥控器把你引下来。”
挨个开门试,直到试出某户人家撤离时没来得及锁门,就偷偷进去找了个最像炸|弹遥控器的玩意借用一下。
“……谁?”萩原研二跟着她手指的方向往上瞥了眼,只能看到灯光下明晃晃的天花板。
“无法透露,等以后你就知道了。”对方笑了笑,“不过怎么说呢,你在警方那边,已经是个死人了。”
“听到这急促的鸣笛与匆忙的脚步声了吗?还有楼外简直人声鼎沸啊,嘈杂到甚至没人发现我们都好好的站在这里说话。”她向萩原研二靠近几步,将距离拉进至不到一米,“我有个了不起的点子想实现,但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点子?”萩原研二神情紧绷着,慢慢开口。
他既猜不出是谁引荐了他,也想不通自己能派上什么用场。
“等你答应了,我再告诉你。”她叹息道,“但如果你答应,目前我要做的第一步,是请你,”
“成为幽灵。”
“幽灵?”萩原研二不解皱眉。
“从此以后,你需要隐姓埋名,听我指挥行动,不能再出现在任何熟人面前。”对方向他伸出手,“但我向你保证,这只是暂时的——在一切结束之后,你会无比感谢今日握住我手的自己。”
“…你知道我只要这样走出去,就没有人会相信我已经死亡吧。”萩原研二盯着她抬起的手掌,“而且,你这人全身上下简直每一块地方都写满了可疑和神秘……”
“嗯,我知道啊。”她坦然道,“但没办法嘛,受人所托。”
“其实你拒绝也没关系,我会再去物色其他人选。”
答应,就等于放弃了眼下所拥有的安稳的一切,职业、好友、家人,甚至未来,将一切赌在对方的几句话上。
随便那个普通人,哪怕刚被拯救了性命,也不会答应这样莫名其妙的要求吧。
萩原研二正想开口,突然发现脚边窜过去什么阴影般的东西,吓了他一跳。
再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只卷毛品种的黑猫,嘴里居然还叼着一部手机,而且相当通人性地直径跃上她张开的手臂,安分窝进怀里。
等它转过脑袋时,萩原研二才惊讶的发现对方眼睛上还戴着一副迷你墨镜。
…这是什么奇怪的猫?等下,这打扮怎么感觉如此熟悉……
“回来了?”对方却早有所料般,抱着它将手机接在手中,按下某个按键。
一阵你来我往的追赶脚步声自听筒里传来。
“……”萩原研二这才恍然,为何自己是首当其冲跑下来的,却会被误认为身亡在爆|炸中了。
“…你费心做到这种程度,只为了掩盖我还活着的事实?”他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她。
“好,”——他道,“我答应了。不因为别的,只是我实在想追寻,今日所遭遇这离奇的一切,背后所隐藏的真相。”
萩原研二有种预感,若他现在拒绝她的邀请,今后度过的每一晚,都将在辗转反侧的无尽揣摩与猜测中度过。
“你不会后悔的。”对方笑起来,一手托着怀里的猫,坚持再向他伸出手,“来握手吧,作为合作开始的证明。”
萩原研二伸出手,与她的握在一起,“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水川有纪,”她回答道,“叫我有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