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 原来是你这家伙。”
不紧不慢的口吻,遣词造句皆带有旧时代贵族的抑扬顿挫,音色低沉, 无论何时都透着不可一世的傲慢。
炼狱杏寿郎近乎屏住了呼吸, 只冷目面对眼前这人…不,该说是某种特殊的生物,更为妥当。
那股如火山海啸般的威压在暗处涌动, 沉重而暴虐, 并非渺小的人力所能抗衡。他在见到这个始祖鬼的瞬间, 就明白了这点。
虽然有纪大人拥有着与他相同的力量, 却自他有记忆以来就没有使用过。绝大多数时候, 有纪大人都以温和的微笑注视他, 哪怕是太阳高照的天气, 她也会坐在阴影的长廊处, 遥遥望着他在庭院中磨练枯燥的剑术。
[叫我有纪就可以了,杏寿郎。]她也这么说过。
[那怎么可以!]他那时回答道, [听父亲说,您早在炼狱家的先祖辈时, 就相当关照我们, 缘一大人也与先祖感情交好, 我可不能对您如此不敬!]
[杏寿郎……]她那时无声的叹息, 与意味不明的话语, 此刻忽然响起在炼狱杏寿郎耳旁。
[并非我关照你们, 而是你拯救了我,杏寿郎。]
[但是, 有纪大人明明是三百年前就已经存在……我是如何拯救您的?]
他拯救了有纪大人?为何?那时的他似乎没能得到来自她的回答,只是带着捉摸不透的浅笑, 抬手指向自己的耳旁。
“…你认识我?”
那个时候没能想明白的事情,眼下,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炼狱杏寿郎往后踏了半步,将身后的少年护得更严实。他并不介意在此时与这个似人非人的生物多聊几句话,拖延时间。
“但我很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你。”
“炼狱杏寿郎,对吧?”有着梅红裂纹鬼目的那人,光是用不含任何情感的视线盯着他,就足以施加极慑人的精神压迫感,“吃掉他后,我就能翻找他的记忆了……另一个我,呵…拥有不同记忆的我,让我看到了另一个发展有趣的故事。”
“你是在说那只猫吗?”炼狱杏寿郎握紧手中的日轮刀,思绪转的飞快,想起有纪刚才和他提到的猫,“亲手杀了自己的感觉如何,鬼舞辻无惨?”
“哦…那个女人和你说了啊。”鬼舞辻无惨微微眯起眼,“那个软弱,毫无能力,除了不怕阳光外一无是处的生物,别将我与他相提并论。”
“哪怕被吞噬,竟也妄图与我抢夺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呵……那个女人也同样愚蠢而天真,从另一个世界而来,自认为可以拯救你们,结果呢?”哪怕是风雪天,他穿着的西装仍旧一丝不苟,随风扬起的黑色发梢微卷,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绝对的恐怖。
“即使没有变成上弦鬼的猗窝座来杀掉你,可你还是跑到我的面前送死了,炼狱杏寿郎。”
上弦鬼?猗窝座?他在某个人的记忆里,已经死掉一次了吗?
炼狱杏寿郎的头脑依旧保持冷静,绝对不能因眼前这个鬼的话语而有半分动摇,“即便如此,我也会完成自己应尽之责,绝对不会让你带走炭治郎。”
“是吗,但我并不这样认为。”鬼舞辻无惨冷冷道,“那个女人窃取了我的力量,夺走了黑死牟,还将怪物变成了更可怕的怪物,不惧怕阳光……呵,但那又如何,我只要收回自己的力量,她所作的努力就会化作飞灰。
“你想等待援兵吗?没有人会来救你,炼狱杏寿郎。”
“我能感觉到那个女人已经变回人类了,稍后再去收拾她。而你,我在那份记忆里看到你这么说了,[我绝对不会变成鬼]…是吗。”——他的嘴角露出残忍笑意,“我偏要将你变成鬼。来试试看吧,看看你又会如何做呢。”
“等欣赏够了你与那女人的丑态,我再考虑给你们一个痛快。”
“哈……”炼狱杏寿郎架起刀,摆出肆之型的起手式,“喋喋不休的,还以为要说什么。结果你也认同鬼的姿态是丑陋的吗?鬼舞辻无惨。你会败北的,到时候就好好欣赏自己的丑态吧。”
“…………”
青筋自额角蜿蜒着暴起,鬼舞辻无惨原本戏谑猎物般的眼神变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被激怒的他残忍而平静的,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吐出字来,“连灰也不会给你剩下。”
面对全盛期的鬼舞辻无惨,光是刺鞭的挥舞速度就使炼狱杏寿郎连招架都艰难,近乎是凭借对危险的直觉在应对——幸好有缘一大人经常与他陪练,在出招的速度这一项上,缘一大人的刀比刺鞭更快,更难以防御,如果用的不是木剑,他早已死上成百上千次了。
“快跑,炭治郎!”
金戈撞击,在雪与火焰交织纷飞的流舞间,炼狱杏寿郎在勉力格挡的空隙对身后的炭治郎大声道。
“快回去,回家去!”
“杏寿郎大哥…!”灶门炭治郎的旁边散落一地木柴,神情是极度的慌张与担忧,恐惧化作不停沁出的冷汗,滑落他的鬓角,“但是,你……”
恶鬼的气味,残酷的气味,坚定的气味,视死如归的气味,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风雪席卷的空气中,钻入他肺腑。
杏寿郎大哥为了保护他,将会被这个鬼杀死……!灶门炭治郎因为接受到这一信息而痛苦的颤抖着,泪水不断涌出眼眶,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绝望。
“快回去!”炼狱杏寿郎喝道,“只要你还活着,就不会输!你耳朵上的花札耳饰,注意到了吗!那同样是有纪大人佩戴着的耳饰!你要把它交给她!”
“什么……”
“我允许他离开了吗?”
在灶门炭治郎踉跄起身的时候,一道管鞭抽了过来,被炼狱杏寿郎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似的那根鞭稍只是轻描淡写擦过他的身旁,却将整根环抱的大树连根劈断,轰然倒塌。
“还想就这样直接对他注入血液……你真碍事。”鬼舞辻无惨只是微微蹙起眉毛,胜券在握的他,此时如同鬼神看向自己的祭品。
“我不会放任这件事情发生。”炼狱杏寿郎眼神没有半分动摇,以平凡的人类之身举刀,毫不退缩地对上那排山倒海般的可怖暗影。
“我对你已经失去兴趣了。即使刀刃上同样燃烧着火焰,你也及不上那个怪物使用的烈焰半分,”鬼舞辻无惨连半步也没有挪动,“至于什么剑技,更是无聊透顶。”
两道刺鞭交错,如同死神收割的镰刀,以连残影也无法观测的急速袭向已然负伤的炼狱杏寿郎。
——然而,又被他挡下来了。
一次,一次,再一次。
刀刃卷边、崩口,折断,刺目的绯红溅在白雪上,随喘息呵出的雾气凝结成冰晶,旋即又被升腾的火焰融化,使用过度的肌肉严重胀痛,自伤口处不断流入的毒素,浑身细胞都在哀嚎着被破坏,连神智也逐渐模糊。
哪怕如此,那手持断刀的身姿依旧屹立不倒,坚定挡在鬼舞辻无惨身前。
遭受狂风暴雨摧折,剧烈摇曳着,却仍未熄灭,散发出光芒的那缕火焰。
碍眼,碍眼极了。鬼舞辻无惨的鬼目眯起,心底充斥着不愉快的焦躁情绪——他没见过这样不计代价的牺牲,连自己的性命也不放在眼里,只为另一人开辟出道路的行为。
“你又能拖多久?”
刺鞭停留在身侧,他的口吻轻蔑至极,望着眼前握紧断刀、已然摇摇欲坠的身影,“有五分钟吗?那我可以好好夸奖一下你了。”
“足…足够了……”肺部被贯穿,炼狱杏寿郎咳出口血,气息微弱的吐出最后一句话,“接下来…就拜托…您……”
“……谁?”鬼舞辻无惨眯起眼睛。
在炼狱杏寿郎无力倒地的那刻,凛冽破空声袭来。
随他身后挥刀劈向脖颈的,是漫天的灼烫烈焰。
是继国缘一。
在注射药剂后,由鬼变回人的他循着气息而来,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赶至了战场。
那股裹挟着极怒而来的赫刃,轻而易举斩断了鬼舞辻无惨转为防御的刺鞭,斩断了他硬度比拟金石的脖颈,如旋风般席卷周遭的火焰,甚至将雪也瞬间汽化,升腾的气流化作另一股风暴,邻近树木尽皆倒伏着,宛如被摧折的苇草。
“快回去,炭治郎。”
待狂风止息,露出身影的继国缘一站在斩落头颅的鬼舞辻无惨面前,头也不回的向灶门炭治郎平静出声,“不要辜负杏寿郎的努力。”
“不是你的错。”他又说道,“不要责怪自己。”
“但是,我……都怪我出来……”灶门炭治郎颤抖着,近乎机械式的,用衣袖一遍又一遍擦去面颊不停滚落的泪水,“都怪我……”
“不是你的错,”继国缘一再度说了一遍,手中赫刀的刃尖,依旧对准没有崩溃消散的鬼舞辻无惨,“是这个世界上,还会存在着这种恶鬼的错。”
“即使你今天没有出门,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只要被这种怪物觊觎着,你总会被他逮到机会。”继国缘一的声音放缓,“站起来,炭治郎,快跑回去。”
“继国…缘一……你这个怪物,为何还活着?为何还能出现在我的眼前?”
攻守局势逆转,没能抓到远去的灶门炭治郎,在此处达成目的的计划失败,又面对上自己最不想再见到的怪物,鬼舞辻无惨恨得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明明那女人的力量已经消失了,被她变为鬼的你也该跟着死去才对……!”
“分辨不出来吗,我现在,是人类。”继国缘一冷冷道。他向前踏了半步,不打算再多说废话,“不会再给你逃跑的机会。”
呵。随流焰挥落赫刀前,继国缘一似乎看到了对方在狰狞的笑,那个表情好似在说,你上当了。
随即,那个被斩断的头颅,连同身体一道,被日之呼吸的火焰烧灼得连半点也没剩下。
……不对劲。
继国缘一面对连雪都已燃尽,泥土裸露的空地,神情凝重。
这次的鬼舞辻无惨,竟然连分裂躯体这一招也没有使出来,就这么被他干掉了。
这不会为了逃离死亡而不择手段的他的风格。
在宁静飘落的雪中,他缄默停驻了片刻,猛然扭头望向灶门家的方向。
独属于鬼舞辻无惨的,那股浓重而暴虐的气息……又在那处出现了…!
“——真是会给我添麻烦,那个女人…!”
被鬼舞辻无惨驱使着袭击向灶门家的鬼数量众多,由集结而成的鬼杀队剑士们舍命支撑,哪怕前赴后继,也绝对不让它们靠近灶门家的那栋宅院。
如果说低阶的鬼毫无理智也没有血鬼术,除了拥有较高的再生能力与体力外,斩杀起来较为容易;那么会使用血鬼术,具备理智与思考能力的鬼,对付起来就变得格外麻烦。
而此刻,距离灶门家稍远的地方,好不容易才砍下一个鬼的头颅,正在剧烈喘息着的剑士,发现那个滚落在地的头,竟然没有消散。
不止没有消散,在几个呼吸间,细胞仿佛拥有了自我意识,令人反胃的肉块蠢动着,变化着,在他愕然的视野里愈发胀大、扭曲,直至变成一副与人类别无二致的模样。
“什么情…”他话刚出口的瞬间,一根管鞭挥过,在连眼睛也来不及眨的瞬息间,将他切成了两半。
“竟然还活着,那个怪物,活到了三百年后!”向灶门家的方向奔袭而去,根本没看一眼倒在地上尸体的鬼舞辻无惨,此时的声音尽是低沉至极的恼妒与忌恨,“变成鬼后不怕日光也罢,为何连鬼王力量消失也无法杀死他!”
幸好他还留了一手!
将那只猫…将另一个无惨的主观意识尽数抹去,覆写上自己的记忆与指令,再围绕它制造出拥有大脑和心脏的肉块,塞进某只鬼的身体里,成为某种被动装置……一旦自己的本体死亡就会启动,借助这部分躯体迅速完成远处的再生,相当于第二具分身。
可恨至极,没有第二只无惨猫的他无法再做出新的分身,而他原本没打算用在这里的…!
“很好,那个怪物赶过来还需要点时间,”
距离灶门家更近的鬼舞辻无惨,几乎是瞬息功夫便望见了那扇木门,而一路上的剑士连片刻也来不及阻挡,便连同折断的日轮刀一道,殒命当场。
“那个女孩,同样也能克服阳光,能捉住她也足够!”
远远的,他能看到那个已经失去鬼王力量的女人仍旧蜷伏在雪地里,似乎在无声痛哭。
而那个逃命回来的灶门炭治郎,气息似乎出现在离他更远的后院,那里是从正院突袭的鬼还尚未攻占的所在,确实会更安全些——鬼舞辻无惨心下冷笑,无论是那女人还是这个小鬼,说到底都是个只会窃用他人力量的废物罢了!
但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给予她连求死也是奢望的制裁,是在那之后的计划。
鬼舞辻无惨只瞥了那身影一眼,就继续往屋内冲去——要在继国缘一赶回来之前,捉走灶门祢豆子!
在他离门还有五米,四米,就要伸手触及到之时,一道皎洁弯月斩来。
鬼舞辻无惨骤然顿住身形,躲开那记瞄准他脖颈的攻击。
在他与灶门家之间,除去飘落的雪花外,再度横亘了一人。
“是你,黑死牟。”他的口吻讥讽至极,与以为缘一已死而戏耍般逗弄炼狱杏寿郎的时候不同,九根管鞭和双臂刺鞭如交织的蛛网漫天向对方盖下,震散雪花、击碎大地,速度快到产生音爆的鞭稍近乎连空气也撕裂。
“你也活下来了,现在充满了人类的味道。哦?你眼下不担心自己活不过二十五岁了吗?”
[月之呼吸·捌之型·月龙轮尾。]
继国岩胜呼出凝练已久的气息,变回人类后开启的斑纹再度蔓延在额角与颈侧,他瞬间挥出大范围横扫的一刀,便将当头笼罩的蛛网尽数切断。
“我已挣脱过往执念桎梏,纵然…死如樱花转瞬即逝。”继国岩胜的刀尖对准鬼舞辻无惨,伴随下一击斩出的,还有无数细碎的月形利刃,“所谓武士道,乃求取死若归途之道也。以及…我的名字是,继国岩胜。”
“可笑!你当初接受我的血,向我效忠时,可并非这样的忠义凛然!”近乎瞬间再生的鬼舞辻无惨调转鞭尾,同样击散他的进攻,“真是不知羞耻,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现在焦急的是你,鬼舞辻无惨。”继国岩胜不为所动,只沉稳的用月之呼吸挥出自己的一刀,速度更快的一刀,紧接着更多刀,金戈相击的声音密集连绵,“只畏惧太阳的你,虽然我无法,用手中的日轮刀将你斩向死亡……但,缘一可以。”
而他马上就要来了。
自那附近的树林里,甚至不需要再拖延几分钟。
提到这个怪物,鬼舞辻无惨恨得连鬼目都渗出鲜血——他又何尝不知道这点!但有继国岩胜在,他已经来不及去抢夺屋内的祢豆子了!
只剩最后一个活命反击的办法…!
在隐隐察觉到那个怪物气息靠近的下一刻,几乎是眨眼之间,鬼舞辻无惨借力挡下一击,顺势脱离与继国岩胜的战场,转而跃向仍跪伏在有纪!
在那只猫的记忆里,他看到了那个女人有通往异世界的钥匙!只要能抢到那把钥匙,他就能平安无事的脱离这个绝境!
“有纪…!”继国岩胜大惊下随即跟着冲向鬼舞辻无惨,要拦下他的脚步!
失去鬼王力量的有纪只是个普通人类,不能让她被鬼舞辻无惨杀死……!
远远望见鬼舞辻无惨正欲袭击有纪的继国缘一更是瞳孔震颤,来不及赶到的他下意识用尽全力,缠绕着烈焰的赫刀如同燃尽的流星般一往无前,划过二人之间的距离,向他笔直刺去。
但没用的,他离那女人的距离更近,所需要的到达时间最短,而贯穿伤对他而言不过是瞬息就能再生的小伤,哪怕是有着太阳气息的赫刀,只是贯穿的话,也不足以置他于死地。
在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个女人的瞬间,鬼舞辻无惨的得逞笑意已浮现在嘴角。
“……。”
他似乎听到那个蜷跪在雪地里,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说了句话。
鬼舞辻无惨愣了刹那:“……什么?”
——下一刻,他眼底倒映出了一道迸发的刺目烈焰,划出自下而上的锋利弧度,劈开了浓重死寂的夜幕,也斩断了他伸过来的手。
!!!
猝不及防下,鬼舞辻无惨被逼得不进反退,踉跄两步才站稳,“怎么……!”
“炎之呼吸,贰之型,上升炎天。”
面颊仍残留泪痕的有纪,将手中的刀平举,拉开架势,一字一句冷声道,“这一刀,是为杏寿郎砍的。”
这把原本要交由缘一的新刀,此刻被她牢牢的、坚定的握紧在掌心,气势只比当鬼王时的她更锐利、更威凛。
“你…为什么会呼吸法?”
鬼舞辻无惨为这出乎意料之外的状况而感到惊愕,但已经赶到的继国缘一,没有时间容许他再多想,急切出声道,
“水川有纪!我知道你的来历,我吞噬了那只你带来的猫,等于只有我能让你打开通往咖啡馆的门!”
“你如果让继国缘一把我杀死,你就再也回不去了!只能留在这里!”
他不相信这个从普通世界来的女人,拥有永远留在这个异世界的勇气与决心。
“谁说我回不去了?”有纪目光转动,以看死人的眼神冷漠注视着他。
绯赤的刃身之上,有火焰自恶鬼灭杀的字样处燃起,转瞬蔓延至刃尖。
“回不去的只有你,鬼舞辻无惨。”
“咖啡馆不欢迎你,给我永远的下地狱去吧。”
这次,连一块肉片都不会再让他有机会逃走。
……
在围攻灶门家的剑士们欢呼着,相拥庆祝着恶鬼开始自行消散后,继国缘一只是独自站在原地,低头看向手中的刀。
表情呆愣着,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三百年前没能做到的事情,在此刻,在眼下,在有纪与兄长的帮助下,终于……做到了。
“缘一。”继国岩胜停在他的面前。
在继国缘一闻声抬头的下一刻,继国岩胜伸出双手,从不曾如此亲密的,与他拥抱在一起。
“兄长大人…”继国缘一讶然睁大眼。
“做得很好,缘一。”继国岩胜低声说,“做得很好…能拥有你作为我的胞弟…我为此感到无上的荣幸…与骄傲。”
“……”继国缘一缄默的,合上了那双能看透世间一切生物的眼瞳,任由日轮刀跌进雪地里,也抬手回抱住对方。
只有雪花仍未停歇,落在二人的肩头与发梢。
过了这令人眷恋的片刻,继国缘一缓缓睁开眼,“有纪呢?”
继国岩胜转头向有纪的方向望去,那里已空无一人。
只有一串足迹,通往灶门家的后院。
“大概是去确认炭治郎他们的安全了。”继国岩胜迟疑道,“我也无法想通…为何有纪在那危急时刻,突然会了炎之呼吸…”
她分明没有学过任何一种呼吸法,这是他在这三百年里就能够确认的事情。
“除非……”已然猜到什么的继国缘一欲言又止,望向后院的眼神变得悲伤。
有纪走在通往后院的路上。
过去了三百年,她的记忆虽未丢失,但有些细节变得模糊,以致于她没能想起来。
她当初,带着变为猫的炼狱杏寿郎第一次踏入这个世界时,那副落着雪的庭院景象,就是三百年后,灶门家的后院。
一步,一步。她走过最后的拐角,显露在她面前的是一只如精灵般绚丽而夺目的、毛色是灿金与绯赤交织的猫猫。
他的尾巴尖翘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正端坐在石阶上,安静等待着。
听到有纪靠过来的声响,那只有着金赤渐层的猫视线转动,对准她——在看到这浑身沾染着雪水与泥土,狼狈不堪的有纪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赢了吗,有纪?】
有纪抬手用衣袖使劲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向他露出灿烂的笑。
“啊,赢了。”
她俯身接住了那只跃下台阶,朝她奔跑而来的猫,将他抱在怀里。
“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