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淮打完电话已经很晚了,他轻手轻脚走到主卧门外。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他的信息素不会再失控,他可以不用回那个特制的房间了。
他怕吵醒江棠,没敢开门进去,在门外呆了一夜。
S级Alpha的精力远比普通人要充沛,几天不睡觉问题也不大。
一整夜时间,陆应淮想了很多东西。从他上一世见江棠的第一面,到后来他能想起的一切细节,再到江棠在他怀里露出的那个笑容。
那是他两辈子加一起唯一一次见到江棠笑,他笑得那样好看,那样满足,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不能与之比拟。可陆应淮只拥有它一秒。
他想来想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对江棠不够好。
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扪心自问对江棠的感情,不是只有愧疚和亏欠,他喜欢江棠。很喜欢。他一直以来都是同龄人中最拔尖的那个,可没人教过他,何谓感情。
大家都默认S级不需要感情。
他们可以征服天地,所以无需征服一个小小的Omega。
上一世的陆应淮也是那么想的,他一直在工作,很少回家。他为国家做过不少贡献,也参与过军方的救援行动,他救过的人不计其数。老人、孩子,Alpha、beta、omega。
他不愧对任何人,除了江棠。
他救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救江棠。
那么多Omega说爱他,只有江棠只字不提却在他众叛亲离之时护在他面前。
他真不是人啊。江棠在他眼里那么小只,那么脆弱,却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灵魂。
这一世,陆应淮不想要其他,万事江棠为先。当然,他也不能完全不工作,他得赚钱,然后让江棠拥有做一切他想做的事的自由。
江棠睡醒的时候陆应淮已经穿戴整齐了:“棠棠,早餐在桌上,碗放桌上就好了,我等下要出门一趟,很快回来。”
江棠懵懵地点头,伸手把亮了一夜的灯给关了。
陆应淮对江棠越看越喜欢,他蹲下身抱了抱江棠,如同丈夫和妻子分别那般轻吻他的眉心:“报备一下,我去医院。”
他怕江棠担心,又补了句:“去见一个朋友。”
若不是他对要做的事没把握,他会选择把江棠也带上。
“好。”江棠的嗓音有些哑。
“还没睡醒的话吃完饭再睡一会儿,我给你带礼物回来。”
江棠本来没有精神,听到礼物二字一下子清醒了。
吃饭的时候陈叔在打扫厨房卫生,眼神不善地往这边看。
江棠全然没有注意,他吃完饭乘电梯回房打开陆应淮昨天买给他的电脑,跟昨晚那个人聊了几句之后,做了些准备,然后开始写代码。
-
医院里。
“你这都算得上奇迹了,”谢瓒看着陆应淮加急的腺体报告,“我第一次听说信息素失控加紊乱能自愈的。”
“不是自愈。”
“嗯?”谢瓒抬眼,“那怎么好起来的?挺神奇的。”
“付出了很大的代价。”陆应淮嗓音发涩,眼前都是血的颜色。
一个年轻的生命,代替他作为代价。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反正我也不研究这个课题,”谢瓒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对外就说是自愈吧。”
“嗯。”
“你确定要抽腺液?”谢瓒问,“抽血也一样能化验。”
“抽腺液更准确。”
“不能打麻醉,要持续抽半个小时,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很疼的。”
“没事,”陆应淮又问,“如果一个Omega要抽出全部信息素的话,需要多久?”
谢瓒看变态一样看了他一眼:“你这想法很危险啊,这话你要是在外面问,起码给你抓起来关两年。”
“所以我是在问你。”
“我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抽全部的话,”谢瓒沉吟片刻,“健康的Omega大概需要四个小时,并且痛苦是和时间成正比的。你知道的,Omega抽出全部信息素意味着会死。”
对。
陆应淮想,健康的Omega需要四个小时,那他的江棠呢?
谢瓒带他换了无菌服去了一间空荡的、看起来像实验室的房间。
房间靠窗的一边摆着一个仪器,另一边是一溜试管、电脑和监测仪。中间是空的。
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整洁到没有人情味。
“坐那儿。”谢瓒随手一指窗边的仪器,“低下头,腺体露出来。”
陆应淮感觉自己像是头等着被宰割的牲畜。
“看,特制针头。”
谢瓒显摆一样把连接着长长的导管的针头拿给陆应淮看,那针头很短,但挺粗,针尖在苍白的灯光下反射出寒芒。
“现在后悔也来得及哦。”谢瓒玩笑道。
陆应淮跟着笑了一下:“你赶紧。”
他的笑意很快散去。
江棠纤细的脖颈浮现在他眼前,那么脆弱,看上去不堪一击。当时也是这么粗的针头扎进他的腺体里吗?
没待他多想,一阵剧痛便从腺体处传来。
熟悉的疼痛使陆应淮记忆不断闪退,最后停滞在昏暗的地下室。
堪比他用刀尖戳进腺体时的疼痛,他的额头渐渐渗出冷汗。
“我说了,”谢瓒环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看他,“不是一般的痛,之前很多不得不抽腺液的Alpha都抽一半就又哭又嚎,你得庆幸你是个S级。”
陆应淮抬眼,眉间的汗水滚到睫毛,再落下来,看起来像是掉了一滴眼泪。他没动,看着脸侧仪器管道另一头滴落的液体:“为什么是清的?”
“你有没有常识?”谢瓒疑惑地看着他,“疼傻了吗?腺液本来就是透明的啊。”
陆应淮怎么会不知道。
可他想起江棠那针管里面的深红液体。
“什么情况下才能是红色的?”
“废话,当然是跟血一起抽出来的时候,”谢瓒猛地反应过来,“等等,你在哪里见过红色的腺液?跟血一起抽出来比较快,但是很不专业,弄不好人在中途就没有命了!现在就是黑诊所的那些半吊子都不敢这么做!”
那就意味着,是江棠自己抽的。
方慕说那时江棠已经暴露了,他肯定没有四个小时的时间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