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没有江棠那样好看,在Omega当中算是普通长相。
跟他比起来,江棠的脸绝美,身高腿长,除了偏瘦以外挑不出任何一点外貌上的毛病。
而苏越,谢柚觉得他差了江棠几条街,却还是莫名地有种两人一定在某个方面有相似点的错觉。
直升机的轰隆声逐渐近了。
来接人的队员冲陆应淮点头示意后抱起苏越,那个瞬间谢柚突然反应过来相似点究竟在哪儿。
是眼神。
苏越方才慌乱恐惧的眼眸深处其实是一片停滞的冷漠。
这种冰冷到极致的漠然谢柚曾在江棠的眼睛里看到过。
或许连江棠自己都从未察觉到。
直升机来了,江棠自然不太好继续和陆应淮黏在一块儿,他看着苏越被抱上飞机,接人的没直接走,而是跟陆应淮去一边说起了话。
一直是对方在说,陆应淮偶尔会微微点头表示在听。
没有紧急情况的状态下S级Alpha可以一心多用,陆应淮一边听队员汇报飞机失事遗体的搜寻情况,一边用余光暼着江棠。
本来江棠只是乖乖站在一边,可能是无聊,他沿着面前的小溪观察起来。
和之前那段一样,这小溪边也有些零散的白骨。看起来已经很久了,它们的颜色和浅褐色的鹅卵石区别不大,形状不一,体积偏小,应该是小型动物的遗骨。
谢柚跟在江棠身边,指着一小块骨头说:“这是、野兔的、腿骨。”
谢瓒是医生,哪怕不常在谢柚住的那栋别墅留宿,也不免留下了很多医学与解剖方面的书,谢柚统统看过。后来发现谢柚对这些有兴趣,谢瓒没少买相关的书给谢柚看。
此时通过骨头推断小动物还是很轻松的。
江棠不时问他几个问题,他也能答上来。
心里还隐隐有种自豪的感觉。
被江棠需要了!开心!
“这个……”江棠盯着一块漂亮的石头看了半天,突然发现石头旁边有块小的骨头,不仔细看跟周围石头几乎融为一体。
他嘶了一声,左手食指和拇指分别抵在骨头的两端,把它捡了起来。
“诶、脏……”谢柚话没说完,就见江棠表情凝重了几分,把骨头递到他面前。
“看。”
谢柚皱眉看着那个骨头,脑海里一时检索不出它是属于什么动物的。
骨头大同小异,他脑子里有了一堆备选,但都被他逐个排除掉了。
江棠见他不说话,就知道他根本没往另一个方向想:“这是人的指骨,小指第二指节。”
闻言谢柚的思路被打开,确认了那的确是人的指骨。他的脸色难看了些。
随着直升机的轰鸣声逐渐变大,陆应淮走过来:“怎么了?”
江棠捏着那节骨头给他看。
陆应淮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这种东西他见多了:“分析是男性Omega,年龄22到27岁。”
“25到27。”谢柚说。
这年龄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
陆应淮没有学过医,只会一些紧急药品的注射,能够推断出是男性Omega已经属于在他学过的范围之外了。
那小截指骨完整,但是再也没有其他线索了。
骨头外部光滑,没有任何人体组织附着。
这里怎么会平白出现一截指骨呢?
“会是被山里的野生动物咬断的吗?”谢柚在附近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别的来自人类的骨头。
静默了片刻。
江棠说:“那场山火真的是烟头导致的吗?”
他的确看过不少烟头没熄导致起火的新闻。
之前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提出来:“如果是烟头导致火灾,他们在火势变大之前应该就能发现了。”
“山上风大,火势蔓延迅速是正常的,”陆应淮认同江棠的推理,但他需要以事实为依据来反驳江棠的猜想,“以起火点、当天的风向与风力,结合几名药农口述的站位来判断,烟头引起山火是有可能的。烟头点燃草木需要的时间比较长,这个过程中不被发现其实很合理。”
江棠点点头,提出了另一种猜想:“如果还存在另一个起火点呢?还记得那个长刺植物吗?它是被人为带到那边的,在周围植物都有不同程度烧毁的情况下,它上面没有太多烧焦痕迹,会不会是有人刻意留下的?”
“那个坑、会不会、为了埋尸?”谢柚问。
那坑太深了,而且不像是旧的。
这种事情按理说应该报警处理,但毕竟是SA先发现的,SA需要先进行考证,确定的确是桩命案后移交警方。
陆应淮乌黑沉静的眼珠看向江棠,似乎在等着江棠做决定。
江棠找到两面旗子,谢柚二人找到三面。一个队不可能找完全部二十面旗帜,江棠已经不在乎实践的胜负。
他想了想,道:“一起吧。”
这个决定正中下怀,陆应淮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看得江棠眼眸也微微弯起。
捡到人骨了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起码应该去山上看看。
一起上山时江棠又听见有人喊他“李方”,声音时远时近,伴随着听不清内容像是吵架的低语,放在晚上会格外瘆人的那种。
这边山路更难走,陆应淮紧紧牵着江棠的手,江棠另一只手攥着谢柚的手腕,两边的触感都是温热到令人安心的。
江棠再次确定只是幻听。
因为陆应淮和谢柚如果也听见了,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没办法,随着幻听而来的就是焦虑感,江棠无法控制地心跳加速,连喘息都急促了些。
一阵风吹过,江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陆应淮马上停下来:“冷吗?”
六月底的天气,就算山里凉快也不至于到了冷的程度。
江棠刚才感觉有人揪住了他的耳朵,本能有些排斥而已。
他看着陆应淮充满关切的眼睛,很想把这些不适和盘托出,可他就像被下了禁令一样,根本说不出口。
他不想隐瞒。
那些感觉让他心慌,他知道说出来会好些,陆应淮会有办法帮他。
偏偏他被魇住了一样,话到嘴边了也说不出来。
说话这样的简单的事情竟也会变得艰难。
只要他开口,声带就被静音,所以最终江棠只是撒娇地笑笑:“我累了。”
“休息一下,还是我抱你?”
耳边还是有嘀嘀咕咕的声音,江棠为难地看了一眼谢柚。
陆应淮会意,就近折了根不粗不细的结实安全的树棍给谢柚充当登山杖来用。
身体倏地腾空而起,江棠下意识搂住陆应淮的脖子。
陆应淮低头吻他的鼻尖,抱着他朝山上走去。
烦人的声音不见了,冷杉气味浓郁,江棠的心跳慢慢安稳下来。
他感觉自己不酷了,像个软乎乎的撒娇精。
以前他能熬过去的现在全都不想熬了,有任何一点不舒服都想到陆应淮身边求安慰。
陆应淮负重上山毫无压力,然后听见谢柚的一声惊呼。
闻声望去,谢柚冲他俩招手:“看这里。”
他刚才被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好在眼疾手快抓住了旁边的树。
然后就发现了和深坑里的断枝相吻合的截断面。
这丛长刺植物明显被人拨动过,掰断的那里令人反胃的黏稠液体半干不干。
江棠蹲在谢柚旁边,指着地上被脚踢过的沙土:“这里有血迹,被刻意掩埋过,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能提取DNA吗?”
应该是嫌疑人发现受害人的血滴在地面上,随便用脚蹭了蹭,觉得没有人会注意这些小细节所以没再仔细清理过。
“可以提取。”DNA提取都是要经过技术分离的,只是……
陆应淮仔细观察地上唯一一点明显的血迹。
看血迹形状是自然滴落在地上的,血迹呈圆形,边缘放射状比较均匀。
直径约莫一厘米,位置在长木刺植物下方,比较隐蔽,嫌疑人应该是没有注意到。
那滴血迹周围还有一圈环形痕迹,不是很明显,宽度不足五毫米。
陆应淮脑子里闪过一些不好的记忆,他闭了闭眼:“这是腺体血。”
外面那圈是腺体液的痕迹。
别的地方血液没有这项特征,而根据陆应淮的判断,伤者应该是Omega,且腺体恐怕被人生剜下来了。
他亲眼见过剜下腺体之后血液和腺体液的状态,和普通受伤是不一样的。
——Omega受伤的血迹和Alpha的也有区别。
那个Omega会流很多血,止也止不住。
陆应淮亲眼见过那种画面。
那是他想起来就痛,却绝对不能忘记的画面。研究表明越高阶的Alpha对感情的兴趣消失得越快。
陆应淮不觉得他会对江棠失去兴趣。
但他的确不能忘记自己曾经如何歇斯底里地痛过。
没有直接提取样本,陆应淮找了个容器把那滴血液所在的位置扣住保护了起来。
附近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天色渐暗之前,三人回到了那个大坑旁边。
之前没有往命案的方向想过,现在顺着一找,果然在距离深坑十几米远的另一个方向发现了类似于起火点的特征。
只是这个“起火点”并没有那么明显。
而且大概是烧着后不久就被打断强行扑灭了。
“集合晚了小颂会担心的。”江棠拧眉,“但是我们有必要再去主起火点看看。”
去确认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