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淮沉沉叹了口气。
现在江棠想要标记他随时都能给,暂时的确没有什么影响。甚至因为永久标记正在失效,标记时江棠明显更黏他了。
但陆应淮无法为之高兴。
以江棠那个爱钻牛角尖的性格,要是知道了这事,难免以为是他的错。
多年来的打压造成的无论出现什么状况都认为一定是自己做错了的性格无法很快被纠正。
陆应淮在想要不要瞒着江棠。
思绪越来越乱,陆应淮按了按眉心。
身后传来毛茸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陆应淮转过头时神情已经恢复如往常。
“怎么起这么早?”
江棠一把抱住他的腰,明显没睡醒,嗓音沙哑:“做噩梦吓醒了。”
“梦都是假的,”陆应淮摸摸他脑后的发,“别怕,哥哥在呢。”
“你不在。”江棠委屈道。
他吓醒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往陆应淮怀里钻,但是扑了个空。
身边的位置是冷的,显然陆应淮已经起来很久了。
“我以为你已经去公司了,”江棠嗅着陆应淮身上令人心安的味道,过速的心跳总算平缓下来,“哥,我想吃小笼包,虾仁馅的。”
“好,去穿衣服,咱们出去吃。”
吃完早饭,陆应淮把江棠送回家,江棠坐在玄关柜上,恋恋不舍地亲吻陆应淮:“你今天有应酬,我要晚上才能再见到你了。”
陆应淮心软成一片:“陪我去公司。”
江棠摇头:“我和小颂约好了,今天一起去看孔瑜。”
他腿好了之后还没有去看过孔瑜。
昨晚桑颂说要来吃饭,听说他要去看孔瑜就提议一起去。
要是孔瑜看见江棠有了新朋友,也会开心的吧。
“让司机送你们去。”陆应淮脱不开身,“出发之前、到了之后都给我发条消息,注意安全。”
跟桑颂一起过来的还有谢瓒。
“小颂说你们要去看朋友,正好我送你们过去,”谢瓒说,“你们是Omega,先帮我挑一下礼物。”
桑颂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含混不清地道:“神神秘秘的,你也不说要送给谁。”
“还没确定关系,”谢瓒说这话时神情有些落寞,“要是在一起了,我不会瞒着你们。”
“单相思啊。”桑颂顿时有了八卦的兴趣,“什么等级的Omega?等等……”
他上下打量谢瓒,犹豫地问:“应该……是Omega吧?”
谢瓒无语:“废话。”
“什么信息素的啊?”
“西柚。”谢瓒脱口而出。
“哇!那跟我差不多诶,”桑颂更兴奋了,“看看照片。”
“没有照片,”谢瓒等着江棠换好了鞋,“走吧,先去挑礼物,然后去你朋友那里。”
江棠对礼物一窍不通,谢瓒提醒了他,去看孔瑜也应该带礼物的。
小时候的孔瑜喜欢花,江棠在花店挑选许久,买了一束黄玫瑰。
“那个Omega喜欢什么?”桑颂问谢瓒,“他在读大学吗?男生还是女生?读什么专业啊?”
谢瓒没说话。
“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很难帮你啊。”桑颂靠着花店的吧台,歪头看着正俯身在卡片上写字的江棠。
从出门起江棠就一直情绪低落。
他表现得还算正常,只是一直在走神。
笔尖掠过用来写祝福语的蓝色卡片,前半句被遮挡住,桑颂只看见后半句。
「……对不起。」
“是男生,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知道他能不能读大学。
Alpha平淡的声线蕴着几分叹息。
桑颂看看把卡片夹进花束的江棠,又看看明显不太对劲的谢瓒,跟着叹气:“我去给你俩买饮料吧,振作一点啊都!”
江棠茫然地偏过脑袋,他有在不振作吗?
他只是被弄太狠了,有点腰疼啊!
“要买手表吗?领针?”桑颂继续出主意。
路过了几家饰品店,谢瓒都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倒是江棠跟桑颂给自己的Alpha挑到了合适的礼物。
“我想想啊,要不你送点书?吃的?游戏机?”
桑颂从来不缺任何物质,所以几乎不会对什么东西特别渴望。
江棠就更别说了,他除了陆应淮和小白狗之外没有其他爱好。
谢瓒这把算是找错人了。
“要不我问问星竹哥有没有空吧?他应该知道……”桑颂话没说完,眼睁睁看着谢瓒拐进了一家玩具店。
虽说送Omega玩具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
但这是家低龄儿童的专属玩具店啊。
桑颂震惊地跟了上去:“谢哥!老牛吃嫩草可以,但你不能搞未成年啊!”
“应该不至于。”江棠拉住差点拿奶茶杯敲谢瓒脑壳的桑颂。
谢瓒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就响了。
“什么事?”
“谢先生,啊——”电话那头人话没说完,突然尖叫起来,动静大到隔了几米的桑颂和江棠都转头看过来。
谢瓒往角落里走了几步:“他又开始摔东西了?”
“是、是的,”李妈惊慌道,“您上次买的新电视又被砸坏了,还有……”
“没关系,让他砸吧,”谢瓒语气平静,“等他发泄完了,你把他送到别的房间,别受伤就行。”
“哎、好。”
挂断电话,谢瓒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回到刚才的展柜前面看着一直堆到天花板高度的玩具恐龙。
“那个Omega喜欢小恐龙吗?”
是,也不是。
前些天还喜欢的,现在不一定了。
但是这个东西摔起来不会受伤。
“这一面墙的都要了,”谢瓒转头跟售货员说,“帮我送到这个地址。”
桑颂眼尖地看到他递出去的名片上面的地址不是谢瓒家。
但要说是Omega的家,那也不应该印在谢瓒的名片上啊。
“先去吃点东西,等下就出发。”谢瓒没有解释的意思,带着两个Omega出了玩具店。
桑颂边走边跟江棠说话,突然回过头看了一圈。
“怎么了?”江棠问。
“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
江棠也回头看了看:“没有吧,可能是保镖。”
桑颂点点头:“有道理。”
但是心里总是有些惶惶不安。
又走了几步,桑颂猛地停下:“不对,保镖今天没有跟来。”
为了不让江棠有被监视感,陆应淮说过江棠出门时身边只要有A级以上的Alpha陪着,保镖就不需要继续跟。
谢瓒是A+,所以今天没有保镖在。
“我有点不好的预感,”桑颂是在学校里按Alpha的标准培训过的,也参与过几次小型任务,对危险的感知还算敏感,“小漂亮,你走里面。”
前面的谢瓒两步跨过来:“怎么……”
“你这个杀人犯!!!”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手握着剪刀冲向江棠,“杀人犯!!你还我儿子!!!”
她这么一喊,周围的目光都聚集到这边。
桑颂本能地想要护住江棠,却被江棠很用力地扯到身后。
来不及躲开那把剪刀了,江棠条件反射地抬起胳膊偏过头。
疼痛没有降临,谢瓒眼疾手快地攥住女人的手腕狠狠一折。
剪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女人疼得尖叫了一声,混浊的目光看着江棠,嘴里念念有词:“杀人犯、杀人犯……”
“放开她吧。”
江棠松开桑颂的手,不确定地问:“阿姨?”
“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天杀的,你这个杀人犯!!!”
女人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来来回回就这两句话,头发如同枯草般披散着,脸上都是灰,衣服是干净的,却被铰出了好几个窟窿。
谢瓒一松手,女人就跪倒在地,失神地看着地面,嘴里念叨了两句“杀人犯”之后,又突然暴起,抓住江棠的裤脚,张嘴咬了上去。
谢瓒一脚把她踹开。
可能是踹疼了,女人怯怯地抬眼看谢瓒。
谢瓒心中莫名多了一丝熟悉感。
“啊啊啊啊啊啊……”女人突然凄厉地嚎啕起来,用双膝向前挪动,接着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你是医生,救救我儿子……”
谢瓒瞳孔微颤。
六年前。
谢瓒的老师从手术室走出来:“孩子的命保住了,但脑部受创,极大可能以后都是植物人了。”
“您救救他,他不能成为植物人啊!!”也是这个女人,跪在地上给医生磕头。
谢瓒的老师把她扶起来,安慰的话没出口,一个中年男人匆匆跑来,面带喜色:“他们家说会给我们赔偿!”
女人擦着眼泪:“他们能赔我们个儿子吗?儿子以后都是植物人了……”
“植物人?”男人脸色变得难看,“咱们家没钱给他续命,不如就放弃了吧。”
女人闻声瞪向男人。
谢瓒跟在老师身边,看见男人凑近女人耳边说了句话。
看口型是个不小的数额。
女人怔愣片刻,含泪点了点头。
“我、我们放弃治疗。”
“施暴方不是已经答应给赔偿了吗?”谢瓒不能理解,“有了赔偿不就能救你们儿子了吗?!”
女人隐隐有被说动的趋向。
“如果他死了,我们就能获得双倍赔偿!你想想,他成植物人了,活着也是受罪……”
听了这话,女人不再犹豫:“我们放弃。”
“孩子已经这样了,”男人终于想起来装作痛苦的模样,哽咽道,“他的器官或许能救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