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颂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江棠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病房的小阳台上反手关了门,接通了陆应淮的电话。
那头的Alpha声音低沉有磁性:“宝宝,还没睡吗?什么时候睡?”
病房里是有陪床的,而且不是普通病房那种折叠椅,规格和病床差不多大,只是没有升降栏杆和轮子,将就一夜应该不会太难受。
“哥,你去酒店了吗?”
“嗯,”陆应淮说,“刚躺下。”
那头除了陆应淮的说话声和呼吸声,没有其他杂音,江棠放下心来。
“宝宝明早想吃什么?”
“喝点粥吧,小颂只能吃半流食。”
又说了几句江棠才挂断电话,双手撑在阳台的不锈钢栏杆上,重重吐出一口气。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桑颂手腕上那道疤痕。
他刚才问了陆应淮,陆应淮说不知道。
也是,如果桑颂刻意遮盖过,从受伤到只剩下一条白痕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
江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他在阳台站了会儿,心里的郁气才稍稍消散一些。
回到病房发现桑颂整个人都缩在了被子里,只有几根小卷毛露在外面。
床上鼓起的一小团不停颤抖,看上去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江棠将手伸进被窝,没有碰到桑颂就感受到一片潮湿的热气。
又在哭啊。
还发烧了。
江棠赶紧开了灯,出去找护士。
护士站和值班室都没有人,江棠茫然地站在走廊里。
“怎么了宝宝?”
悦耳温柔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就是脚步声。
江棠浑身一激灵,不可置信地看着从电梯厅走进来的高大身影。
“哥你不是在酒店吗?”
才刚挂断电话,就算飞过来也不可能这么快。
“没有,骗你的,想让你放心,”陆应淮过来拥住他的肩膀,“怎么出来了?”
时非承跟在后面,神色焦急:“小颂哪里不舒服吗?”
“他发烧了,”江棠现在懒得跟时非承生气了,“我找不到护士。”
“我去找。”
“不用,”陆应淮下巴朝着电梯厅另一边普通病房区扬了下,“刚不是看见都去那边了吗?你在想什么?”
电梯厅很宽敞,也不会打扰任何人,他们俩一直靠窗站着。
可能这行为过于不要脸,护士说了几次之后就放任他们呆在那里了。
时非承被陆应淮教育一顿,又被谢瓒打电话骂了一通,整个人萎靡不振,别说注意护士了,就连陆应淮从他身边离开,他也是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的。
普通病房那边传来说话声,值班医生和护士从其中一间出来。
时非承赶紧迎上去:“我朋友发烧了,麻烦您给看看。”
“发烧是正常情况,用不着紧张成这样,”值班医生道,“你是病人的Alpha?给点信息素就行了。”
他说完前半句时非承还一副要跟人干仗的样子,说了后半句他就老实了。
“我不是他的Alpha。”
“啧,”医生斜他一眼,“也是,你要是他Alpha,这会儿也不至于在外面等着。”
时非承被怼了也只能赔着笑跟进病房里。
桑颂刚才有些信息素外泄,江棠给他贴上了阻隔贴。
医生看了看,给开了退热贴和药:“叫醒吃点药,天亮还不退烧再输液。”
时非承千恩万谢把医生送出门,旁边的护士欲言又止,最终在医生的示意下默许两个Alpha留下了。
“小颂,小颂……”时非承的衣服被体温烘得半干,怕冰到桑颂,只能隔着被子把他抱起来。
或许是酒意没有完全散去,桑颂没清醒过来,鼻尖是喜欢的味道,他不由得靠过去:“时非承。”
迷迷糊糊喊完这个名字,他眉头紧蹙,浑身剧烈地抖了一下,像是某种抽搐反应。
“疼。”
时非承给他喂下半杯温水,哄着把药吃了:“没事,退烧了就不疼了。”
桑颂蔫蔫地缩在被子里任由他抱着,粉色小卷毛随着摇头的动作晃了晃:“不会不疼,时非承,笨蛋。”
见着面了,一口一个“时少爷”,这会儿不清醒叫的却都是他的全名。
桑颂一直活力四射,睡觉都不老实,现在却乖得过分。
显得可怜。
陆应淮白他一眼,抱着江棠坐上那张陪床,后背对着时非承。
“宝宝,睡一觉。”
江棠担忧地看着他。
“Alpha几天不睡都没事,你放心睡,”陆应淮知道他惦记什么,就知道怎么哄他,“睡足了明天才能有精力陪桑颂。”
江棠有些困了,被他说服,靠在他怀里睡了。
时非承抱了桑颂一整夜,淡淡的朗姆酒香充斥整个病房,桑颂没再说过梦话,睡得还算安稳。
早上桑颂满血复活,睁眼就发现自己被时非承抱着:“我靠!”
他猛地直起身,额头重重撞在时非承的下巴上,又是一声:“我靠!”
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的额头,时非承下巴一夜之间冒出许多胡茬,嗓音哑得几乎辨认不出:“不烧了,还疼吗?”
“你滚蛋啊!”桑颂把他的手拍开,揉着自己的脑门,“我的小漂亮呢?!”
“阿淮带他去买早饭了。”半个晚上的温存让时非承想了很多,如今他仍是不敢确定桑颂的心意,但有一点苗头他都不愿意失去这个机会。
陆应淮说,如果生气就抱他,一直生气就一直抱。
显然此刻的桑颂不适用这个办法,他努力挣扎无果,一巴掌拍在时非承脑瓜上:“我让你放开我!你倒是放开啊!你不会以为我是欲擒故纵吧!”
“你昨晚喊我的名字了。”时非承说。
桑颂愣了一下,继续打他脑瓜:“不可能!”
桑颂也想清楚了,既然他不能告白,也无法接受时非承的告白,不如就冷静一下吧。
他不能总给时非承希望,又不给时非承机会。
“你放开我,我男朋友知道了会生气的!”
这句话像是清脆的巴掌扇在时非承脸上,他轻轻松开桑颂:“你说什么?”
对方失落得过于明显,桑颂止不住地心疼,却还是板着脸说出伤人的话:“我男朋友啊!你知道的那个,昨天找我复合了。”
时非承狼狈地站到地上:“你答应了?”
“啊,”桑颂说,“不然呢?”
时非承脸上所有表情消失,然后屈膝,笔直地跪在桑颂面前:“你别喜欢他。”
他辜负过你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我可以不喜欢他,”桑颂绝情地道,“但也不会喜欢你。”
他左手抚摸着右手腕的疤痕,脸色一寸寸变白。
“时少爷,我不想耽误你,索性把话说清楚,”桑颂说,“昨天发脾气是我不对,有人追你我应该替你高兴。咱俩是肯定没机会的,你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以后我们就……”
时非承仰脸看着他。
“就少接触吧。”桑颂别过头去不忍再看那双眼睛。
为什么要这么伤害他?桑颂自己都不清楚,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如同刀绞一般。
时非承最终还是被赶出去了。
江棠两人回来时,时非承正失魂落魄地靠着病房门边罚站。
“时哥?”江棠身边另一人纳闷道,“还没哄好啊?”
时非承询问地看向陆应淮。
“楼下遇到的。”陆应淮言简意赅。
“我是来跟那个漂亮粉毛Omega道歉的,”秦钰抱着一束花,“咱俩之间真没什么,这点事情都十几个小时了你还没有解释清楚吗?”
“不是。”
桑颂不想看见他,哪给解释的机会啊。
秦钰跟陆应淮进了病房,江棠看着时非承,突兀道:“小颂手机摔坏了。”
“我去给他买新的。”时非承本就不知道怎么办,现在有了事做,心里才踏实了一点。
江棠审视着他:“你会放弃吗?”
时非承想起桑颂刚才的话,他明知道那是假的,可桑颂对他的排斥是真的。
他对上江棠琉璃般的眼瞳,认真道:“我不会放弃,以前是我的错,小颂生多久的气都是应该的。”
可是笨蛋,他不是在生你的气啊。
时非承或许也被蒙在鼓里。
江棠把桑颂的手机递给他:“你找人尝试一下恢复数据吧。”
“谢谢。”时非承把手往身上蹭了蹭,双手珍惜地接过桑颂的手机。
没几分钟,秦钰从病房里倒退着走出来:“我先走啦,等你有新手机了通过一下好友!改天我去雾渊找你,一起去吃大餐!”
时非承想的没错,秦钰跟桑颂果真合得来,要不是秦钰订了限时的游玩项目,两人恨不得直接聊到天黑。
道完别,秦钰看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前心上人,威胁道:“我跟你们联盟申请换人了,你别怂知道吧,对小蜜桃好一点!否则我就以你玩忽职守为由举报你,让联盟扣你工资!”
时非承被所有人平等打击警告,现在人已经麻了,他往病房里张望了下,对江棠说:“我去买手机,辛苦你们照顾小颂了。”
他刚走,江棠进入病房:“吃完饭了吗?”
桑颂点头。
他不能多吃,就一小碗粥,喝得很快。
“走,”江棠说,“出院手续办好了,直升机在楼顶。”
什么下午再走都是假的,早跟谢瓒说好了一早就启程回去,后续的治疗全在雾渊完成。
时非承那小子间接害桑颂受了这么大的罪,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于是时非承刚从住院楼出去,就听到身后巨大的轰鸣声,转头一看,一架直升机缓缓驶离医院楼顶。
机身上印着SA的图腾,还挂着一条醒目的横幅。
「恭喜时少爷表白被拒!」
时非承咬牙切齿:“陆应淮,你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