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非承没来得及把话骂完,顾惊墨就来了电话。秦钰申请换人,顾惊墨例行公事地来问情况。
昨日老天都为桑颂委屈,哭了一夜,今日大晴。
时非承目光追随着逐渐消失的直升机,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电话那边的顾惊墨沉默良久,叹了口气:“你不愧是陆应淮发小。”
都是恋爱脑,为了Omega工作都不管了。
顾惊墨虽然无语,但桑颂毕竟在SA附属的学校,他是认识的,没等时非承开口就给了他几天假,并让他转告陆应淮一个月内回岗。
“会长,这事要不你直接跟他说?”时非承现在拒绝跟陆应淮沟通,那狗对他除了讽刺就是打击,正事谈不了一点。
“说过了,”顾惊墨无奈,“他和我说回不了,继承家业了。”
时非承:……那我说就有用了吗?
不等时非承买票追回来,桑颂下了飞机直接住进谢瓒所在的医院。
为了有个伴儿,桑颂主动要求跟方希一间病房。
他们进来时方希状态不好,躺在病床上,脸上罩着吸氧面罩,身上连接着好几个仪器实时对血压心跳进行监测。
方慕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里红血丝密布,像是一夜没睡。
“这是怎么了?”桑颂吓了一跳,怕吵到昏睡的方希而压低了嗓音。
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
“昨晚突发的呼吸困难,咳得很厉害,”谢瓒解释,“今早才好些,刚睡下。”
“阿慕,你回去休息会儿吧,”江棠担忧道,“我们在这里。”
方慕目光涣散地看着方希输液的手,想应声却实在没力气说话,只好摇了摇头。
“来这边躺会儿,”桑颂指了指自己要住的床位,“你熬倒了谁来照顾你弟弟啊。”
方慕又是摇头。
心电图机器上的数字显示方希的心跳还算稳定,方慕咬着下唇,犹豫了半天:“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谢瓒正跟负责输液的护士说明桑颂的情况,闻言转过头,眼底划过一丝同情:“如果他的Alpha愿意给信息素的话,他能好受些。”
“要是那个人愿意给小希信息素,他现在就不会躺在这里了……”方慕昨晚哭了很久,现在眼眶发酸,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实在不行就洗掉标记吧,”谢瓒说,“说实话清洗标记的手术是有风险的,我们可以选择等他状况好一点了再做,至少手术成功后他就……”
“不行的。”方慕整张脸都没有血色,唯有眼眶红得彻底,他看向谢瓒,语气中带了些绝望,“小希之前洗过标记了。”
空气一瞬间凝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江棠震惊地看着床上瘦弱的人。
Omega一生只有一次清洗标记的机会,需要精密的仪器深入腺体内操作,风险很大,过程很痛苦。
洗掉标记几乎等于丢掉半条命。
很多Omega甚至不能从手术台上活着回来。
要是洗过一次再洗的话,必死无疑。
江棠都不知道怎么安慰方慕。
“麻烦你们照顾我弟弟,”像是做好了某种决定,方慕起身,“我去联系那个Alpha。”
求也要求他过来给点信息素。
方慕已经一无所有了,他不能再失去方希。
没有等任何人的回答,方慕脚步虚浮地冲出去。
“我去看看。”江棠跟了上去。
他追到电梯厅,听见方慕拐进楼道里了。
接着就是重物滚落的声音,江棠心里一惊,加快脚步从楼梯跑下去。
方慕明显是摔懵了,一时没有起来,坐在地面上发愣。
江棠靠近了才发现对方满脸的泪,神情呆滞而痛苦。
“会没事的,”江棠俯身拥抱住方慕不断颤抖的身体,“我陪你一起去。”
方慕缓慢地抬脸看江棠,他想先说江棠不适应和人接触不必勉强自己来抱他,却绷不住嚎啕出声:“都是我太没用了,我没有保护好他。”
“不是你的错,”江棠轻声重复,“不是你的错,你先别怪自己,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他的Alpha。”
“没用的,要不是那个混蛋,小希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和方希大概都有点心理问题,太早失去了母亲让他们十分渴望被爱,只要被爱就恨不得拿出所有的感情回报给对方。
但他和方希都没遇到真正好的人。
方希的Alpha跟田修一样,一开始对方希特别好,要什么给什么,几乎是捧在掌心里宠着,可他厌倦得太快了。
方希最不走运的就是,他是个Omega。
他在那个叫林白的Alpha最爱他的时候被永久标记,又被林白的父母逼着洗了标记。
当时林白和家里大吵了一架,带着方希离开,承诺自己会永远对他好。
可是第二次永久标记不久,他就开始嫌方希麻烦,对于清洗标记留下的后遗症逐渐失去照料的耐心。
前段时间方希是和林白的新Omega起了争执被赶出家门,后遗症引起的肺气肿发作住进医院。
这么久了那个Alpha别说来看他,就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方慕也是被瞒到出事后才知道方希在很久以前就没有得到过那个Alpha的信息素了。
现在他的腺体正在老化,哪怕之前陆应淮的血液让他的情况好转,医生团队跟方慕说的也是“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吧”。
“方希可能只剩最后一点时间了,”方慕哭到痉挛,“我怕我留不住他。”
江棠轻拍着他的后背:“不会的,会有办法的,振作一点,我们去找那个Alpha。”
“你们两个乖乖呆在医院里,”陆应淮刚才接到陆不凡的电话,回来就发现他家宝宝不见了,“把联系方式和住址给我,我去找。”
江棠慢慢把方慕扶起来。
“你一个Omega逞什么强,”陆应淮装作生气地揉揉江棠的头发,“这种事交给Alpha去做,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让谢瓒去。”
越说越后怕,他干脆抱住江棠:“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你不可以去冒任何险知道吗?”
江棠乖顺地点点头。
“真乖,”陆应淮在他眉间落下一吻,“方希醒了,桑颂在陪他看电视,你们也去吧。”
陆应淮拿到Alpha的地址匆匆离开,叮嘱了好几句,让江棠等着他回来。
方慕看着陆应淮撑着栏杆往下翻的身影,心里升起难以言喻的羡慕。
要是方希也有这样的Alpha就好了。
虽然陆应淮跟江棠在一起也不是很长时间,但两个人能不能长长久久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方慕这才发现,原来田修和林白在最爱他们的时候,眼里也没有那种刻骨的深情。
陆应淮何止怕江棠逞强,打个电话的功夫人不见了,他就急忙追过来。
两人一起往回走,方慕迅速收拾好情绪,抱歉道:“小棠,你的腿怎么样了?会不会有影响?”
他不说江棠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在正常走路了,就和他受伤之前一样。
他的恢复速度好像比预计的快很多。
江棠摇摇头,拉着方慕去了走廊另一边的洗手间:“洗把脸吧。”
回到病房,方希的吸氧面罩换成了绿色的鼻氧管,他正靠着摇起来的床头看电视,桑颂坐在他床边陪着。
两人都是一手输液,另一手拿着谢瓒离开前给削的半个苹果在啃。
“哥你回来啦,”方希把自己啃了几口的苹果往前一递,“吃吗?”
“你让我吃你剩的啊,”方慕宠溺地笑笑,“自己吃吧,乖。”
桑颂有样学样,把自己的苹果递给江棠:“吃吗?”
江棠还没说话,桑颂就跟方希笑成了一团。两人明显是刚才就串通好了的。
方慕看着方希开心的样子,心里的酸涩感不断加重。
要是方希能一直在他身边,一直露出这样的笑容,让他拿什么换都可以。
不到一个小时,陆应淮回来了,他敲敲病房门并没进来:“方慕,来一下。”
这如同在公司一般平静的语气让方希以为是有工作,他还跟方慕做了个鬼脸:“去吧,到了方特助上场的时刻了!”
方慕哭笑不得地戳了下方希的脑门,起身出去了。
江棠乖乖坐在一边,眼巴巴瞅着陆应淮。
小模样又乖又可怜的。
陆应淮哑然失笑,伸出双手:“过来给哥哥抱抱。”
江棠这才扑到他怀里。
一起朝电梯走去时陆应淮问:“怎么不直接过来?”
“你没喊我,”江棠有点不好意思,“我以为我跟来不太合适。”
“哪有什么不合适的,”陆应淮在他侧腰轻捏一下,“没有任何事情是你不能知道的,我巴不得你随时跟着我。”
江棠还在纳闷为什么没有见到那个Alpha,几个人下楼拐到楼后,一个半人多高的由冷杉编织成的木笼赫然出现在眼前。
陆应淮打了个响指,冷杉便留出个人脸大小的空缺。
“是他吗?”陆应淮问。
方慕愕然看着被五花大绑塞在冷杉笼子里的林白,点点头:“是他。”
但之前没有这么丑……
“他不太配合。”陆应淮说。
林白听见方希的名字就不耐烦,搂着另一个Omega就想走,陆应淮只好把他捆过来了。
嗯,由于这人路上一直飙脏话,小眼听不下去就把他的脸给抽肿了。
江棠赞赏地摸摸小眼的脑袋:“真棒,晚上给你吃冰凌花。”
大眼“咻”地冒出来,鼓起小腮帮吹出冷气把整个木笼裹上了一层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