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的心理测试、射击测试和体能测试,每个项目前三名有奖励。”
陆应淮沉声宣布。
“什么奖励啊?”
“请假条。”郑则补充道。
很别致的奖品,但放在这个学校里真的算是奖励了。
开学两个月的集训是完全没有假期的,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天天这么在外面训练,人都要晒化了。
Omega好一点,训练场所在室内。
这个时候要是可以请假,回家躺着吹空调简直是天降恩赐一般。
“和我们没关系了。”Omega班窃窃私语起来。
“我们不可能比得过那群Alpha,而且体能什么的……”
江棠静静听着,没有出声儿。
骨子里的好强在进入学校之后被释放出来,主要表现在他真的很想得第一名。
少年江棠不是真的无欲无求,他希望自己足够厉害,足够与陆应淮并肩。
他没思考过自己和Alpha之间的差距,他只想着,陆应淮短短一段在校经历霸榜各种比赛的第一名。
所以他也想当第一名。
能够上学的日子江棠格外珍惜,每一次训练他都极其认真投入。
SA没有Omega,那他就做能进入SA的第一个Omega。
看着他的状态,陆应淮反而面露担忧。
谢瓒刚回来就被叫到学校,还以为有谁受伤了,急匆匆边跑边套白大褂。
陆应淮无语地看着外面的大太阳:“还穿长袖?”
“短袖的找不着了,”谢瓒说,“听说医疗队刚去了个新生Omega,江棠怎么学医去了?”
“不是江棠,”陆应淮懒得解释,反正谢瓒一会儿就能见到人,“永久标记失效会引起情绪反复吗?比如出现一些亢奋、躁狂症状什么的……”
“会。”谢瓒斩钉截铁道,慢悠悠看向竞技场上和人对打的Omega。
倏地睁大双眼:“老天!那个是江棠?你给他吃药了?”
打得忒猛了点。
“这是他的正常状态。”陆应淮低声道。
能够冷静预判对方的下一步动作,飞速做出决定然后反击。
这是清醒的江棠。
陆应淮不太敢想要是亢奋状态下的江棠,会不会把人直接打残。
现在是自由切磋时间,为集训结束的最终测验做准备,很多Alpha直接就选择最高难度——
打得过江棠就有机会冲第一,实在打不过就内部争第二。
“你也不管管?”谢瓒问。
“他不让我管。”论心疼没人比陆应淮更难受,否则他也不会在这儿一直盯着,但这是江棠的选择,他来当教官是为了缓解思念不是为了影响江棠。
江棠是在积累经验。他多比几次就更容易在测验中获胜。
眼看着江棠体力逐渐不支,跟他对打的Alpha像是从他密不透风的防御中找到一点破绽,他马上进行攻击——
“等等!”
江棠原本过度运动而发红的脸色瞬间苍白,陆应淮察觉到不对,单手一撑跳上竞技台。
与此同时张开信息素屏障,冷杉拔地而起。
然而有什么比他更快。
陆应淮一怔,迅速收回信息素。
昏暗的竞技室里,灯光聚焦在竞技台上,周围人的目光在这一瞬聚拢过来——
只见江棠脚下冰霜蔓延,又有几簇小黄花破冰而出,冰凌花清苦的味道传遍整个室内。
信息素幻境!
谢瓒低声喃喃:“不对啊,他是个Omega。”
幻境是S级Alpha才有的啊。
信息素幻境是在使用信息素的同时伴随而来的一种具象化,外人可不可见由信息素主人决定。
江棠的幻境其实风和日丽,小花花瓣轻轻摇曳,没有半分攻击性。
但跟江棠对打的Alpha被这一幕吓到了,停了手。
江棠昏倒前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他放心把自己交给陆应淮,从身边揪下一簇小黄花:“送给你……”
后面一片兵荒马乱,江棠只感觉自己晕晕乎乎被抱着走了很远。
基地医疗队到陆应淮的宿舍为江棠做检查,谢瓒靠在一边给人让了位置,抬眼发现队伍的末尾有个熟悉的身影。
还穿着他找不到的短袖白大褂。
“柚子?”谢瓒怀疑自己在做梦,在胳膊上拧了一把感觉到疼了才知道是现实,他大步走过去,把谢柚拉进怀里,“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你、不在,陆、写信,”谢柚这几天说话比以前顺畅了些,可是面对着谢瓒他又紧张起来,“我就、来了。”
他在心里默默批评自己不听话的舌头。
“来这里受苦做什么?你想上学我可以送你去正常的大学。”
谢柚眼睛一弯:“这里,有你、和朋友。”
来都已经来了,谢瓒除了心疼也没别的办法。
谢柚从他怀里探出头:“棠,怎么、样?”
为首的医师摇摇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信息素第一次以具象化出现,有点耗费体力,昏过去了。”
这和谢瓒的判断没什么区别。
“你们回去吧,”谢瓒道,“柚子留下。”
他宿舍在陆应淮对门:“有事你敲门说。”
丢下这句话就把谢柚拉进了自己宿舍。
他得去查查Omega拥有幻境合不合理。
这次冰凌花出现的规模比之前大了些,江棠还不会控制,估计用了他不少的精力吧。
陆应淮不在乎江棠有没有幻境,他只知道他的宝宝很累。
陆应淮把江棠抱在怀里,现在标记会影响集训最终测评,他只能亲吻着江棠的腺体,释放出一些抚慰性的信息素。
手边痒痒的,他垂眸一看,是个花骨朵。
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花骨朵“啵”一声绽开。
不是缓慢舒展花瓣,而是一下就打开了。
陆应淮看得喜欢,手指怜爱地蹭蹭那花瓣。
小黄花很受鼓舞,“啵啵啵”连着绽放了好几朵,每朵都有独立意识似的,都想被陆应淮摸摸,被遗漏的还会沮丧地垂下小脑袋。
跟江棠一个样。
江棠睡得很沉,意识迷迷糊糊突然觉得自己会开花,就跑去开给陆应淮看。
然后他分身成了好多个,都开花给陆应淮看。
但陆应淮摸了别的,没摸其中一个他,于是他emo,刚要走开,就被陆应淮的手指蹭了蹭脸。
一下子支棱起来,满血复活。
渐渐地,他又不是那朵花了。
他看见自己的信息素冲陆应淮开花,陆应淮好像很喜欢,唇边带着些宠溺的笑意。
原来陆应淮看着他时是这副神情。
江棠说不出自己为什么感觉怅然若失,他看着陆应淮雨露均沾地抚弄完每一朵小黄花,然后把他抱得更紧,低头亲吻他的额头。
“他在吻你。”一道平静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按理说这么突兀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突然出现会吓人一跳,江棠却完全没被惊到。
似乎他的潜意识早知道再会见到这个人。
江棠转过身,看清那人的一刹那眼里的诧异来不及隐藏。
这个人又不一样了,他穿着件宽大的毛衣,这件衣服江棠记得,是陆应淮给他买的,他瘦,最小号也略微宽松。
但也没有眼前人穿得这么……像是一截枯树枝被套在大塑料袋里。
空荡荡的。
而且这衣服底色应该是白的,现在却浸满了深深浅浅的血迹。
尤其是锁骨下面,新鲜的血液还在蔓延。
他却觉不出痛一样,眼底没有半分光亮,江棠莫名感到眼前人很自暴自弃。
和他现在努力争第一完全不一样,他感觉眼前人什么都不想要。
冠军、名次、请假条,或许送到他手上都不能换得一个笑脸。
“要去看看吗?”江棠鬼使神差道,他走到轮椅后面,想要推着那个人。
那人却急切地抬起唯一能用的左手捂住了后颈,那一瞬间江棠看到那个人右手的贯穿伤
已经变成了丑陋的疤痕。
“别。”
直到江棠放弃推轮椅,回到那人身前,那人才把护着后颈的手放下来。
脸上的慌乱很快恢复成面无表情。
两人都没再说话,他们可以看见陆应淮抱着江棠,眼睛里只有他,眼珠都没有挪动过,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江棠侧过脸,总觉得身边人的表情好像带了几分向往。
跟自己对话也是字斟句酌,好半天江棠才听见那个人说:“能让我跟他待一晚吗?”
想体验一下。
江棠的感受逐渐和那个人同频,他感受着那个人的情绪,对方的试探、犹豫,对方承受的痛苦、委屈,江棠都感受到了。
他看着眼前人消瘦的样子:“那么痛,怎么不说呢?”
一瞬间他身上的感受全部消失,像是另一个他也不舍得让他痛。
江棠在陆应淮的宠爱下是有改变的,他不再忍痛逞强,学会展露自己的情绪。
可眼前人淡淡的,敛下眸子摇摇头:“不痛的。”
他又抬眼望过来:“他很好,对吧?”
江棠点头:“他的确很好。”
“能让我跟他待一晚吗?”眼前人又问,带着乞求小心翼翼的感觉江棠很熟悉。
他没人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什么都不敢要,什么都不奢求。
果然,见他没有回答,眼前人很快就道歉:“抱歉,我就是……”
他没能说下去。
可冷漠苍白的脸颊上,眼眶红了。
我就是想尝尝被爱是什么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