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抿着唇点点头,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困意渐渐上涌。
“睡吧,宝宝。”陆应淮拍抚着他的后背,“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害怕,不要对我那么残忍。”
Alpha有些颤抖的嗓音拉扯着江棠的心,他想回应却说不出话。
“宝宝很厉害,”陆应淮想起他赶到时看到的那个车祸现场,“宝宝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Omega。”
就是可怜了些。
明明那么乖,那么勇敢,命运却总是编织误会来逗弄他。
“我们会有很多个四个月,如果你害怕,我可以告诉你很多次,”陆应淮顿了顿,低下头轻吻江棠的发丝,“不相信自己也没关系,可以相信我,嗯?”
江棠眼眶发酸,漫上泪意。他闭上眼睛重重点头。
陆应淮不会责怪他,无论他的思想被负能量拉扯着走向何种方向,陆应淮都会把他拉回来。
江棠清楚自己的心理问题绝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好的,好在陆应淮连他的病一起爱着。
江棠像条小狗一样挨在陆应淮身边睡,和陆应淮紧紧贴在一起,纵然开着空调,半边衣服还是被汗水浸湿。
可能这样睡得安心些。
陆应淮敛眸看他,轻声道:“辛苦了,你很棒。”
是最棒的Omega。
江棠这觉睡得很沉,上午十点钟才醒。
陆应淮又去做了一通检查,这会儿在VIP病房的小厨房里给江棠切水果。
方慕和陆清优来了有一会儿了,一个坐在沙发上,另一个站在窗边,一样的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江棠茫然地坐起身,似乎忘了自己是怎么进医院的了。
“睡醒了?”陆应淮端着一小盘橙子过来。
亏得他是S级,换了别人这会儿可能只能躺在病床上喊疼。
而他已经在自愈并且行动完全不受阻。
就是也在疼。
钻心剜肺地疼。
但是一想到这疼他受着,江棠就不会疼,陆应淮就觉得也不是太难以忍受。
他该的,本就是他去晚了,疼点总比看见江棠出事强。
江棠呆萌萌地坐在病床上,头顶呆毛轻轻晃动。缓了半天才想起夜里的事,张口想问陆应淮还疼吗,又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他沮丧地低下头。
“吃水果。”陆应淮揉揉小可怜的脑袋,发觉每次江棠低下头委屈的时候他头发的手感就特别好,揉起来很舒服,让人上瘾。
于是他又揉了好几把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
“乖乖吃东西就能好起来了,”见江棠兴致缺缺,陆应淮温声哄,“宝宝是太担心我才会应激失语,我现在好好的,宝宝可以放心了,就会慢慢好起来,不要心急。”
江棠乖乖点头,跟昨天在省道上飙车的他判若两人。要是那俩司机活着看到了这一幕,恐怕会觉得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江棠摸过一边的手机,打字:「谢老师怎么样了?」
陆应淮正要回答,门外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又很快安静下来。
接着病房门被人敲了两下,谢逸思一手抱着一大束鲜花,另一手拎着个巨大的果篮进门。
“小棠,你没事了吧?”
车子撞毁的时候谢逸思受了点伤,送到医院之后昏迷了几个小时,醒来想着天没亮江棠大概在休息就没马上过来。
他额角贴着个正方形的创口贴,瓷白的脸上有着好几道划痕,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伤。
江棠点点头,没开口。
“太危险了,”谢逸思后怕道,“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没有人值得你这么豁出命去救,你要是出了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应淮交代。”
谢逸思脸上的紧张并不作假。
他感激江棠救他,惊讶于江棠的勇气,但在他眼里,江棠还是个孩子。一想起昨晚的种种,他就吓得浑身冒冷汗。
江棠没有点头,再来一万次他也是同样的选择。
小朋友瞧着软乎乎的,实际上倔着呢。
谢逸思叹了一声,看江棠怎么看怎么喜欢。
门外的陆不凡收敛了和谢逸思吵架时的表情,换上一副还算温和的笑脸才进了病房。
“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不适?”
江棠摇摇头。
陆不凡这辈子除了对安筝以外从来没有主动问候过别人,商场上的嘘寒问暖他拿手,面对家人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沉默了好半天才干巴巴道:“好好休息,学校那边先别去了。”
他转眸,看到陆清优:“清优,你跟我出来一下。”
陆清优顿时有种自己还在陆氏工作且摸鱼被老板发现的感觉。
他跟着出门时瞥了方慕一眼,对方始终笑吟吟地听着谢逸思跟江棠说话,并没有赏他半分余光。
而江棠却看见陆清优关门的时候,方慕怅然若失地朝着门口看去。
陆不凡先是跟陆清优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陆清优虽然临时不在公司,但有几个项目都是他在跟进的。
而后话锋一转:“我听说你在做信息素中和。”
见陆清优面露惊讶,陆不凡道:“别以为我在公司就什么都不知道,多少人想分化都无法分化成高阶,你倒好,这是想着变成Beta?”
“不一定的。”陆清优讪笑道。
“难道变成Beta不是最好的结果之一?”陆不凡严厉道,“你早逝的父亲也绝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这么多年,这是陆清优第一次听到陆不凡提起他的父亲。
他不由得看了江棠的病房一眼。
谢逸思终于打动他了吗?
当年陆不锐也喜欢安筝,并且做了不光彩的事情。
他差点强迫了安筝,被陆不凡逮了个正着。
从那之后兄弟二人情谊破裂,连带着破裂的还有陆应淮和陆清优的关系。
那次事情闹得全家不得安宁,安筝不是会责怪人的性子,在家里神情恍惚了好几天,几次差点自杀。
陆清优没脸面对陆应淮,他也感觉到了陆应淮刻意的疏远。从那以后,陆应淮最在意的弟弟从他变成了陆丹臣。
不知道是不是那次心情郁结太久才导致一向被陆不凡呵护得很好的安筝不久后查出了癌症。
后来陆不锐意外去世,再后来陆不凡砸了很多钱也没能留住安筝,这么多年陆不凡从未提起过陆不锐。
因为会想起他的亡妻。
安筝好得不似凡人,像是神仙来人间渡劫的。
而现在他却提起了,是不是意味着他终于放下了对安筝的执念?
“大伯,换作您呢?如果谢哥出事,您会冷眼旁观吗?如果您知道自己是有几分机会救他的,您会无动于衷吗?”
陆清优还是年轻,面对长辈的反对只能提出一堆假设的诘问。
可是没发生过的事情会有一万种答案。
“我会保住阿筝的腺体。”陆不凡几乎没有犹豫。
他这声音不算小,江棠病房门内的谢逸思搭在门把上的手无力滑下去,整个人似乎被生生劈开。
陆不凡不在乎他,陆不凡只要安筝的腺体。
泪水模糊了谢逸思的双眼,他不用转头就能感受到三人难言的目光。
谢逸思艰难牵起唇角:“看来我得尽快租个房子了。”
这么多年他自己赚的钱全花在给陆不凡准备礼物和日常开销上了。
陆不凡并非不给他钱,而是那张卡曾经是给安筝的,谢逸思做不到花安筝卡里的钱。
他狼狈地抬起头:“应淮,可能要麻烦你了。”
陆应淮点头:“我马上让人去办。”
谢逸思胡乱点点头,拉开病房门想从另一边离开,没走几步就被陆不凡攥住了手腕。
Alpha偏高的体温紧贴着他,是谢逸思眷恋已久的温度。哪怕此刻验证了陆不凡对他没有半分情意,他也舍不得放开。
“不凡,”谢逸思慌乱道,“我还有课,先去学校了。”
“你在骗我。”陆不凡沉声道,“跟我去做个腺体检查。”
谢逸思转过头,满脸的泪水使得陆不凡抓着他的力度松开了些。
“你……”
“临时换的课,我真的很急,”谢逸思哽咽道,“让我走,行吗?”
你不会真的想看到腺体检查结果的。
谢逸思害怕。
陆不凡不爱他,他怕陆不凡得知腺体有衰竭迹象时会怪他没有养好安筝的腺体。
其实最近他还出现了排异反应,腺体动不动就红肿发烫。
谢逸思不怕难受,他只是有些心疼自己了。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过,就算他不知死活地当了几年舔狗,老天也总得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陆不凡没怎么见过谢逸思这么伤心,下意识就松开了手,语气也柔和下来:“我送你过去?”
换作以前,谢逸思肯定马上就答应了。
这一次他却摇摇头,决然地消失在楼梯口。
陆清优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负责做信息素中和的医生招呼他:“现在去做第二次?”
“好,”陆清优问,“上一次的效果如何?”
医生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上一次陆清优的痛苦他也看在眼里,可惜结果不尽如人意:“……聊胜于无吧。”
陆清优没有意外,点点头:“任重道远,十个月来得及吗?可以加大剂量,我扛得住。”
“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吗?还扛得住。”医生要被这种不爱惜自己的人气笑了,“你也说了任重道远,真要是着急一次中和完也不是不行,那样你就可以直接跟这个世界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