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耳根一下子就红了。
年轻人眼尖,一眼就看见被方慕搁在床头柜上的红本儿,似乎有所预感,他突然道:“爸,那个是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刚进门的江棠两口子动作一致地撤回一个步伐,然后对视一眼。
“哥,他们玩得好花。”
陆应淮也理解不了:“走,去问问谢瓒有没有推荐的脑科医生。”
方慕把离婚证递给陆清优。
然后看见这孩子露出来傻乎乎的笑容,他顿觉不太妙,条件反射想要溜,但是想到这是陆清优,他又不舍得溜走。
于是听到某人欣喜的声音:“爸,你跟我后妈离婚了,那我能当自己新小妈吗?”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刚才就该直接溜走,而不是一时心软留下来听陆清优说胡话。
何况这里面的关系复杂得令他难以理解。
陆清优好像也察觉到自己说了奇怪的话,气氛诡异地沉默了足足五分钟。
这五分钟里方慕差点说服自己接受陆清优的“小妈”身份。
“慕哥,”陆清优声音低了些,也不见那些为了让方慕轻松些刻意装出的笑意,“你以前说过不想再和任何一个Alpha在一起……”
方慕正想反驳说自己是有例外的,陆清优就是那个例外。
只是还没开口陆清优就接着道:“医生说我的腺体可能无法恢复了,以后我也是Beta了,想必也无法如你所愿找个Omega在一起,要不你跟我将就一下,搭伙过日子?”
成为Beta
没有任何一个高阶Alpha会心甘情愿接受自己往后余生都只能做个Beta的事实。
这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腺体报废,而是他们的学习能力、身体素质都会大幅下降。
Beta当中也是有鄙视链的,而最底端的就是Alpha变成的Beta。尤其是高阶的Alpha,他们曾是天边月,陨落了自然会被众人嘲。
这些事陆清优不会不知道,他却把成为Beta描述得如此轻飘飘的。
他接受这个现实了吗?
就算他能接受,方慕也无法接受。
看着方慕的脸色变化,陆清优自嘲地笑笑:“我没有道德绑架你的意思,只是以为这么说你会比较容易接受,慕哥,我真的……”
他喜欢方慕,如今方慕已经离开田修,因此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不能让陆清优先说出口。
方慕捂住他的嘴,俯身望着那双讶然的眼睛:“我喜欢你,陆清优,无论你怎样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将就、搭伙过日子,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陆清优愕然地睁大眼睛,眼眶倏然红了一圈,他抬起颤抖的手握住方慕的手腕,含满泪水的双眼分明在问——真的吗?
他等到了吗?
方慕的眼泪滴落在陆清优脸上,他挪开覆在陆清优唇上的手,闭上眼吻了过去。
他能感觉到陆清优的唇角微微勾起,大掌按着他的后脑勺,这么多年的喜欢得偿所愿,便再也无法保持绅士,夺过了主动权吻得更深。
还干脆把鼻氧管给扯了。
方慕在这个吻里一点一点沦陷,恨不能把一切都交付出去。
直到一阵敲门声唤回了他的理智。
温轻宇和谢瓒站在门边,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你们两个节制一点。”温轻宇轻咳了一声,他没对象,所以暂时不能理解这种在病床上亲的行为。
“你俩完全不避人了是吗?”谢瓒玩笑道,“好歹把门关上再亲啊,你们知不知道刚才门口围了多少人?”
实际上一个人都没有。
方慕稍微退开了些,又被陆清优抓住手腕。
他苍白的唇都被吻得红艳,有种病态的美感。
“先别腻歪,做个检查。”谢瓒抬了下手,后面有医护人员推着各种仪器进来,乌泱泱一群人把整个病房都站满了。
方慕只好到外面去等。
走廊另一头也很热闹,方慕看见一群人喊着“队长”“江助教”“棠哥”“大大佬小娇妻”之类乱七八糟的称呼进了一个病房,又被人赶了出来。
方慕觉得好笑,走过去问:“你们来看江棠吗?”
柳橙忙不迭点头:“您知道他在哪儿吗?桑同学一开始说的是这间病房啊。”
方慕指指门边电子屏上的患者名:“你们进门前好歹看一眼啊。”
柳橙挠着脑袋憨憨地笑。
“我帮你们问一下他在哪里,稍等。”
江棠很快回了信息:「马上就来,我们在医生办公室。」
江棠和陆应淮一出现就被围了起来。
方慕回到陆清优的病房旁边的长椅上坐下,身体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小腹有些疼。
可能刚才就在疼了,一直没有注意。
现在疼痛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痛得神志恍惚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是陆清优的声音,但很怪。
方慕发誓他真的没有听过陆清优发出这种声音。
因为陆清优很大声地哭着说:“我要方慕!”
大声没有问题,问题就出在那哭腔上。
方慕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推门进去。然而他穿过人群来到陆清优身边,只来得及说了句“我在”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病床上。
似乎换了间病房,这间比之前的还要宽敞。
他感觉到有人在用温毛巾给他擦脸,但是一直都擦不干净,总有水滴落在他脸上。
但是这里不可能漏水,哪里来的水滴啊?
方慕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他看见陆清优正在给他擦手,但是……
“等等,你先别动,”方慕按住他,“你才刚醒,怎么就下床了?”
陆清优抬眼看他,眼眶通红,嘴巴又瘪了瘪似乎十分委屈。
方慕语气缓和了些:“医生允许你下床了吗?你现在应该躺着休息……”
泪水顺着陆清优清隽无暇的脸往下流,他咬着下唇,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你别哭啊,”方慕急得想坐起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还没恢复,听话,清优,你得休息。”
陆清优彻底忍不住了,抹了一把眼泪,可惜毫无效果。边呜呜地哭,边给方慕擦手,擦完手哭着去把毛巾洗了,又回来倒了杯水给他:“喝水。”
那小哭腔搅得方慕心都快化了,他几口把水喝了,因为喝得太急还被噎住了。
陆清优哭着给他顺气,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方慕很担心,干脆按铃叫了医生。
来的是谢瓒和温轻宇。
他俩进门时方慕正在给陆清优擦眼泪:“清优乖,不哭了,跟慕哥讲讲你怎么了好不好?”
陆清优看起来想忍住眼泪,但是忍不住,最后憋出一句:“你批评我。”
那控诉般的内容配上委屈的语调,方慕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哄着:“我没批评你,你才刚从ICU出来,哪有人这个时候就下床的啊?”
“没事你不用管他,”谢瓒道,“本来他的腺体已经被确定无法恢复了,但后来受了点刺激,现在处于易感期。”
每个字方慕都听清了,但放一起他就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这么说他的腺体没事了?”
“也不是……”温轻宇说,“他在二次分化,加上易感期情绪会不太稳定,比如现在这样。”
“二次分化?”
陆清优跟个仇视别人的小狗似的看着那两个人,然后跪在床边歪着脑袋枕着方慕的手。
还在抽噎。
“可能是你……呃,就是你的表白让他受到了刺激,然后他的腺体就有了反应,不仅自我修复进入易感期还干脆开始了二次分化。”
“所以他不需要躺着休息吗?”方慕最在意的还是陆清优身体的恢复。
“不需要,他等级比较高,恢复能力很好,想做什么就让他做点什么吧。”
易感期……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方慕作为一个成年人真的很难不往某个方面想。
但是他刚流产似乎不能满足陆清优。
陆清优扭过头继续仇视地看着他俩,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温轻宇赶紧拉着谢瓒溜了,还留下一句:“适当那个啥能促进恢复,呃,男生跟女生流产是不一样的,就是说位置上……没什么影响……”
何况方慕通过微创手术拿掉了那个有些畸形的生殖腔。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谢瓒的喊声透过门板传进来:“小厨房有吃的和营养棒,祝你们度过甜蜜的……呃。”
后面就没声音了。
方慕摸小狗一样摸着陆清优的脑袋:“别跪着,起来,地上凉。”
陆清优乖乖起来,眼泪好歹是止住了。
“清优,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只要你需要,什么时候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方慕把他拉进了些,“我只有一个要求。”
陆清优有点泪失禁,听了这话眼泪又落了下来,哽咽道:“什么要求。”
“你哭得好漂亮,靠过来点儿,”方慕答非所问,捧着他的脸用拇指揩去他的泪水,“就一个要求,别做危险的事,比如跳楼。”
毕竟陆清优当年分化出现意外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虽然Alpha分化时能做出的离谱事不少,但陆清优要是当着他的面跳楼,他真不觉得自己可以接受那个画面。
陆清优闷闷点头,哭着问:“慕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关系?”方慕想了下,“我同意你做你小妈了……”
陆清优低着头,一颗眼泪要掉不掉。
方慕听说过很多Alpha易感期会哭,他本来觉得很怪,但是换成陆清优他又能接受了,就是这样显得很可怜。
心都要被他哭碎了。
“在一起吗?”方慕问,“你愿意要我吗?我有点儿……脏。”
陆清优“哇”得一声哭出来:“要在一起,你不脏,不准你说脏。”
可怜,又有点无理取闹。
方慕轻笑:“不脏,我不说了,你别哭。”
陆清优满意了,翻身上床抱住方慕:“慕哥,我爱你,你是我的。”
方慕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又心疼他,陆清优眼泪蹭得方慕肩膀湿漉漉的,他安抚地拍拍陆清优的后背:“是你的,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