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大人快死了?!
深渊之主的话让达伦微微一怔,就在他分心之时,无数黑雾从无形中出现,缠住了他的长靴,将他倒吊起来。
失重感突如其来,达伦心道一声不妙,立刻挥动右手的银剑劈砍这些黑雾,但黑雾在被斩断的瞬间便有更多前仆后继地缠绕了上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沿着脚踝一路蔓延到他的胸口和双臂,捆住了他的手腕。
“该死!”
银剑从栗发青年的手上坠落,坚固的光耀骑士盔甲被黑雾勒得咔咔作响,他的身体在空荡荡的黑暗中剧烈摇晃,却无法挣脱黑雾的束缚,只能咬牙道。
“是我大意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但就算我死了,光明依旧永垂不朽。”
“谁要杀你了?”
黑发红眸的男人走到他的面前,抬了抬头,黑雾便上升了一些,让栗发青年的头的高度刚好和他的视线平齐。
“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特殊性……圣柩不能自己产生魔力,但却可以直接吸收他人身上散逸的魔力。不过普通人要接触到术士本就是难上加难,正因如此圣柩也是三圣器中最难以被人发现的,唯有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吸收了他人的魔力,才能被发现这种体质。这个契机……难道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吗?”
栗发青年身体一颤,他的脑海中回忆起了那个惊险的晚上,自己被吸血鬼咬断了喉咙,在濒死的时候,银发骑士长如神祇一般从天而降,对自己施展了大光明术。当时他意识朦胧,只觉得有一股力量伴随着那团明亮而又温暖的光芒涌入身体,清醒之后也只觉得是大光明术的功效。
可在那之后,原本是零魔力者的自己却突然觉醒了光魔法,成为了特例中的特例。
达伦突然想起了尼尔森·柯林斯对他说过的话。
[二十二岁觉醒魔法天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要是早知道你有这个天赋,当年我就直接推荐你加入圣骑士团了……]
所以……他的觉醒并不是偶然,无论怎么练习也无法提高的魔力水平也不是因为自己的天资薄弱,而是因为他是……圣柩?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深渊之主歪了歪头,“你身上有道恩的气息,你是不是已经吸收过他的魔力?”
达伦猛地回过神来,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不论深渊之主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件事情,“圣柩”听起来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他不能告诉他真相!
“我不知道你在说唔唔唔唔——”
没等他说完,大量的黑雾忽然涌入了他的口中,瞬间充斥了整个喉管,那如有实质的黑暗气息让栗发青年悚然一惊,他的身体剧烈扭动着极尽抗拒,但那股黑雾还是不容违抗地侵入了他的魔力回路当中。
伴随着黑气逆行而下,在他的眉心亮起了一道银白的六芒星,魔力核心的运转被自动触发,外环和内环两个同心圆开始逆序旋转,将侵入身体的魔力一一转化,而随着这样的转化过程进行,魔力核心也变成了浑浊的灰色。
“你果然是圣柩……怪不得道恩要把你带在身边。”
深渊之主眼眸微暗,他挥了挥手,束缚住栗发骑士的黑雾倏尔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呕……”
栗发青年跌落到漆黑一片的地面上,喉结滚动,一阵干呕,那种强烈的异物感还徘徊在他的口腔当中,可他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抬起头,双眼恨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深渊之主歪了歪头,“我说了,只是一个简单的测试。”
“至于我想要做什么……我也说过了——我找你,是为了救你的雷蒙德大人。”
“我不会相信你的!邪恶的异教之人!”
他的话让深渊之主发出一声不以为然的轻笑。
“看看我这张脸,我像是会说谎的人吗?如果不是因为道恩受了伤,我何必留你一命,要知道你可是能用来施展神圣封印术的三圣器之一,杀了你,我才能永绝后患。”
他的话听起来也有些道理,达伦的眼神中露出几分犹疑。
见他迟迟不肯做决定,深渊之主有些不耐烦了。
“我没有这么多时间和你废话了,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你自己给道恩疗伤,节奏和步骤你自己把控。”
“第二个选择——”
他抬起手,掌心中出现了一瓶被装在玻璃瓶中的红色魔药。
“这是魅魔之血,喝了它的人就会被本能和欲望掌控,如果你不情愿,我也会强行给你灌下魔药,然后把你丢到道恩床上。”
“无论选择哪一种,你的魔力都会被黑暗之力污染,以后都做不成圣骑士了,究竟是想要主动还是被动,清醒还是混沌,你自己选吧。”
他那过于简单却又极度粗暴的话语让达伦睁大了眼睛,“你、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还在这儿给我装清纯呢?”
深渊之主嗤笑一声,伸出骨爪抬起他的下颚,“我的意思是,让你把梦里想对他做的事情实践一遍,懂了吗?”
!!!
栗发青年的脸色瞬间涨红了。
“就没有别的方法吗?”
深渊之主直起身,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眸光一闪。
魔力核心处的灼痛一阵连着一阵,锥心刺骨。
要通过连接魔力核心的方式来吸取魔力需要主动方对魔力的掌控非常精准,在另一方不想配合的情况下更是难上加难,他能对道恩这么做,但别人未必可以。
相比之下,还不如让这个愣头青自己骑上去吸收魔力来得快一些。
“只有这个办法。”
他冷酷道。
“可是我……”达伦垂下头,握紧了拳心,“我怎么能对雷蒙德大人他做这种事……”
他不过是个平凡的普通人,哪里配得上那个光风霁月,光芒万丈的圣骑士长。
“人都要死了,你还在介意这些?”深渊之主冷冰冰地睥睨着他,“怎么?一听说要失去当圣骑士的资格,你就退缩了?看来你对道恩的忠诚,也不过如此。”
“……当然不是!”栗发骑士猛地抬起头,“只要能救雷蒙德大人,让我去死都行。”
“所以你到底决定好了没有?”深渊之主摇晃着那瓶装着魅魔之血的魔药。
达伦咬了咬牙,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眼神逐渐坚定下来。
“不用喝药……我自愿。”
他强作镇定道。
“……雷蒙德大人,他在哪儿?”
深渊之主手臂一挥,一个黑色的传送法阵在地面上出现,将两人转移到了基茨山脉下的地下工事当中。
这是一个狭窄的地下坑道,墙壁上的火把燃烧着,向四周辐射出昏暗的光,地面上还残留着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是朱利安的,但他不知道去哪里了。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时而响起。
“他就在后面的石室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深渊之主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好像更冷漠了一些。
达伦看向坑道后方黑暗的弯道,一联想到后面会发生的事情,他就有些手足无措的忐忑,“你……你不进去?”
深渊之主挑起眉用红眸诧异地看着他一眼,“你还有喜欢被人旁观的癖好不成?”
“……”达伦无言以对,转过身默默地往深渊之主所指的方向走。
见他这副少不经事的模样,深渊之主啧了一声,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拉住,语气阴沉。
“做的时候给我小心点,要是敢弄得他不舒服,你就死定了。”
这句话让达伦感到心虚的同时又有些被人冒犯的不快,就算面前这人真的是雷蒙德大人的同胞兄弟,他也管得太宽了些!
他用力推开对方。
“我自然会注意的……但是我做这些都是为了雷蒙德大人,与你无关!”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
深渊之主忽然摊开手,一缕黑雾在掌心悠悠落下,形成了一条五指宽的黑色蕾丝缎带,细看上去,那哪是蕾丝,而是丝丝缕缕的黑魔法符文,彼此连接在一起,勾勒出了繁复瑰丽的图案。
“拿上这个。”
他将东西递给栗发青年。
“……这是什么?”达伦看着对方递过来的诡异缎带,没有伸手去接。
“这是可以阻隔真实之眼的魔力屏障。把这个蒙在他的脸上,盖住他的眼睛和耳朵,这样他就认不出你了。”
深渊之主的声音有着一种令人反感的刻薄和浓浓的压迫感。
“你也不想要让他以后背负着对你的愧疚和亏欠活着吧?”
栗发青年定定地凝视着那黑色缎带很久,才开口道。
"……这个魔力屏障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吧?"
“当然不会。”
达伦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这才伸手将它接过。
……
这是一间有些简陋的石室,靠里的洞壁被凿出了一个一人宽的石床,银发骑士静静躺在石床上面,他赤倮着胸膛,只穿着一条长裤,双手的手腕被黑色的镣铐固定在身侧,那宛如雕塑一般的身材在昏暗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沟壑分明。
他胸口的刺伤已经愈合了,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红痕在心口处的位置,唯有遍布胸膛的干涸血迹能看出当时惨烈的伤势。
但更加令人触目惊心的则是那布满全身的诡异黑纹,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仿佛在流动,那应该就是深渊之主所说的黑夜之髓了。
达伦静静地站在床边,屏住呼吸看着双眼紧闭的圣骑士长,眼眶微微泛红。他只是被深渊之主硬塞了一些黑暗之力都觉得难以忍受那种令人作呕的排斥感,而骑士长的情况却如此严重,他不知道对方现在正在忍受多大的痛苦折磨。
如果说他能够分担对方的疼痛的话,别说是献出自己的纯贞,就算是生命他也毫不犹豫。
石床边上的火盆噼啪作响,站在床边的栗发青年抬起手,将手中的黑色缎带缓缓放在了银发骑士的脸上。
缎带在靠近男人的脸庞时便自动化为了丝丝缕缕的黑雾,前后首尾相连,严丝合缝地遮盖住了银发骑士的双眼和耳朵,只露出了一小截高挺的鼻梁,和那颜色浅淡的削薄嘴唇。
深褐色的兽皮包裹着他苍白的皮肤,黑色的蕾丝缎带遮挡住了那冷漠禁欲的面孔,白与褐,红与黑之间的冲击感强烈到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达伦感觉自己的脸庞忽然有些发烫,连带着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作为半路出家的圣骑士,他的理论基础稍微比别人夯实一些,但那也仅仅是停留在理论层面,实际上,他前二十二年的人生纯然青涩懵懂,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指尖在领口的纽扣上停留了很久,几乎是微微发颤地,将其一颗一颗地解开。
……
这一觉不知道为什么睡得很沉,沈莫玄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雾蒙蒙的。
他动了动脑袋,确认不是天黑了,而是他被什么东西遮住了眼睛。
大腿忽然一重,像是有人一屁股坐到了上面,他发出一声闷哼,对方立刻直起了身体。
“大……你没事吧?”
耳畔传来的声音闷闷的,有一种奇怪的失真感。
这种感官闭塞的感觉令人有点不爽。
他闭了闭眼,将魔力覆盖于双眼之上,却发现真实之眼无法穿透这一层屏障。
【174?】
【滋滋滋……】
脑内只传来一些微弱的信号杂流。
系统被外来的力量屏蔽,这种事情只发生过一次。
……这臭弟弟,怎么老爱搞这一套?
“凯里安,你在搞什么?”银发骑士淡淡开口。
“……谁是凯里安?”
沈莫玄语气一顿,“……你不是凯里安?”
身上的人没有回答。
沈莫玄偏了偏头,想要透过魔力屏障看到对方的真容,但却只看到一片黑雾和隐约的白花花,好像是人的皮肤。
他联想起之前深渊之主说过的话,猜测对方大概是找了个别的人来给他疗伤。
至于是谁……深渊之主身旁应该也就只有一个人了吧。
“朱利安?”
“……是我。”
坐在他身上的人好像很紧张,就连声音都在发抖。
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深渊之主派你来的?”沈莫玄接着问道。
“……嗯。”
“他让你做什么?”
“……做……做……”
直跪在银发骑士长身上的栗发青年闭上了眼睛,脸上的伤疤都已经涨红成了番茄色,羞耻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但他的支支吾吾却好像让银发骑士读懂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寒。
“他疯了吗?”
他抬起手,手臂青筋暴起,啪得一下用力扯断了右手的锁链,就要摘下眼前的缎带。
“不要!不要摘!”
手腕被人用双手紧紧抓住。
沈莫玄不管不顾,他的力气根本不是朱利安两只手就能控制的住的。
见他执意要摘下眼罩,对方的语气急切起来。
“我……我没穿衣服!”
沈莫玄的动作戛然而止。
“……”在二人愣神的工夫里,被挣断的锁链化为黑雾,再次缠绕上银发骑士的手腕,将其拉到了身体一侧固定住。
可这一次他却没再抵抗,甚至还把手拿远了一点,免得碰到在自己身体两侧打颤的小腿。
室内安静了几秒。
达伦蜷紧了脚趾,用力咬住了下唇,大脑里全是烟花,思绪一片混乱。
下一步,他该怎么办啊啊啊。
身前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银发骑士偏开了头,细看,那黑色蕾丝缎带下的耳根也有些微红。
“……那你还不赶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