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青轻抚着他的后颈,略显粗粝的指腹蹭过皮肤,轻微的刺痛感无比清晰,从脊椎蔓延至全身。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苏郁白只能看到他的大概轮廓,男人脸上的神色看不大清。
但他知道,季长青一定在注视着自己。
怀里柔软的身躯暂时放弃了挣扎,微凉的指尖摸上他的眉骨,又低又轻的声音虚无缥缈,似有微凉的雨雾轻抚他的耳畔。
“季长青,你好大的胆子。”
半夜潜进客房,还敢说出这样的话。
苏郁白说话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微抬的下巴带着些许倨傲。
眉骨上的白痕处长不出眉毛,形成了一节断眉,除了让他看上去更凶狠一些,样子并不算难看。
这个伤口是在战场上被北方蛮族用弯刀划伤的,若不是当时他闪避得更快,被砍伤的就该是他的脖子了。
战场上被人砍伤了季长青没有感觉,如今不过是被轻轻碰了一下眉骨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低头埋在苏郁白敏感的脖颈间,轻抚的动作变成啃咬,不是野兽那种用力的撕咬,他舍不得那么做,但那有一下没一下地舔弄也让小皇帝很快软了腰。
“殿下,我只是看到你情难自禁……”
宗室子弟也是皇族的一份子,虽不一定会封王封爵,但在男人还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前提下,这一声殿下,还是受得起的。
苏郁白身上不知用的什么熏香,季长青只觉得清冽好闻,他就像是第一次从其他动物嘴下抢到食物的鬣狗,埋首在小皇帝的身上,怎么都觉得不够。
什么情难自禁,不过是男人被欲望支配后的托词罢了。
他对苏郁白产生了无法遏止的渴望,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随即在心中被无限膨胀、扩大,愈演愈烈,欲壑难填。
季长青破天荒地没有去兵营,而是留在府里养伤,每日都能看到这人时他尚且可以忍受。
被迫离开后,身体就像是被蚂蚁啃噬一样难以忍受,在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里,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苏郁白对他的欲拒还迎。
季长青轻轻蹭了一下他的鼻尖,轻声呢喃道:“你需要我的,对吗?是你故意诱惑我的……你不喜欢季师南,让我来对付他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年宗室一直被打压,一群人过得谨小慎微,都不怎么出来活动,看季师南顺眼才会奇怪。
季长青从来没有将自己和南阳王府看成一体,但不得不承认,有南阳王府做后盾才是他在京城里横着走的原因。
他厌恶季师南这个伪君子,却又受着对方庇护,从某种层面来看,他和这位鼎鼎大名的摄政大臣一样,都是虚伪至极的人。
因为他们之间无法磨灭的一些联系,季长青成为了唯一有可能把南阳王拉下马的人。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谁也找不到南阳王贪赃枉法、排除异己的证据,季长青还可以通过继承爵位的方式来达成辅助小皇帝的目的,这可比外人要方便得多。
苏郁白别开脸躲过他妄图啄吻的亲昵动作,条理清晰地反驳男人对他的指控。
“我没有诱惑你,是你自己生了贪念要靠过来的……”
这句话其实应该倒过来解读。
是你自己生了贪念主动靠过来的,不能怪我诱惑了你。
夜色朦胧,月光隔着层层云雾洒下来,苏郁白清淡的声音似乎也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季长青的大脑很清醒,但他却放任着自己沉沦其中。
季长青深深看了苏郁白一眼,掐住苏郁白的下巴逼得他不得不面对着自己,凤眸微颤……不知道摄去了多少男人的魂魄,这样的人就该被藏起来,免得让人一看就生了歹念。
就如同他自己。
苏郁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季长青没有急着他给自己答复,不管对方同意还是拒绝,他都只会按照自己的步骤来,从一开始就没有第二个选择。
季长青只当苏郁白地态度是默认了,他在小皇帝白皙的脸颊上蹭了蹭,克制又隐忍的在对方的眼角亲了一下,将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守在床边坐着。
苏郁白拉过被子盖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明亮好看的眼睛,似乎这样就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你要在这里坐到几时?”
季长青替他掖了掖被角,目色深沉地低声道:“等你睡着了就走。”
他原先也没准备这么快和苏郁白挑明心意,只是想得太厉害,没忍住骑着快马跑回来,偷偷看人两眼。
怪只怪苏郁白醒得太早,自己发现了床边有人,出于一己私欲,季长青也不是很想躲。
侍卫和仆从们在季长青的眼里就如同摆设,苏郁白也不奢望他们把人拦住,连叫一声都懒得做。
他捏着被角默默看了男人几秒,竟是真的乖乖闭眼准备睡觉了,不过片刻便传来了有规律的呼吸声。
季长青哑然失笑,盯着苏郁白的眉眼轻叹了一声,“真是……”
对他这般不设防,真是让人连放手都做不到。
俞书德没忘记苏郁白出宫的借口是散心,小皇帝这个位置坐的名存实亡,实际上和圈养的金丝雀也没什么区别。
太后跟着先帝去了,其他妃嫔有些被遣去照顾打扫皇陵,有些被送去了寺庙,少数位份高一些的被家人接走或者自己弄了个别苑安心养老,偌大的皇宫里除了皇帝和侍卫仆从再无他人。
苏郁白不喜欢在皇宫里待着俞书德可以理解,但他不明白陛下为什么散心要散到南阳王的府上。
想着等陛下玩好了,心情放松了,他们能早点回去。
“陛下,今日天气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再过些时日就当中秋了,各国使臣都会来京中上供,随行的游商和一些异域来的杂技歌舞班子也不少,我听说南街那边已经很热闹了。”
季长青自从和他挑明心意后,像是得了什么赦令,几乎是夜夜前来。
他对自己家很熟悉,翻墙也翻得得心应手,躲过了季师南和宫中侍卫的耳目,只为了和他心心念念的王府客人私会。
季长青也没有忘记自己承诺过的事,西郊的那些兵马是季师南自己交到他手上的,若不顺势拿下,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好意?
就算男人无意将他吵醒,苏郁白也无法坐到床边蹲着一个人还能一觉睡到天亮,总归是要被吵醒一回。
他垂着眼卧在打磨光滑的躺椅上,气质慵懒,似乎随时都要睡过去。
闻言,也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皮,“游商?从哪边过来的?”
他对异域的歌舞不是很感兴趣,倒是有点好奇游商那里都有些什么稀奇的小玩意。
不知是闽南一带过来的,还是西域。
俞书德对此也是做过功课的,将游商们的抵达各处的路线都细细讲了一遍,天南地北的都有。
游商本就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他们在各地之间来往经商,通过物价的差异获取利益。
就比如有的东西在西域随处可见,可它到了中原就成了稀罕物品,中原的东西去了其他生产力落后的地方同样如此。
苏郁白撑着身体站起来,对总是操心他的俞书德笑了一下,“那便去看看吧。”
热心管家为他们准备好了马车,苏郁白婉拒了管家想给他安排众多护卫的提议,只带了俞书德和他身边的两个侍卫,其他仆从都留在南阳王府上。
一个侍卫在外面驾车,一个正襟危坐在靠近门板的地方。
俞书德虽是宫里的太监总管,但长得并不女气,穿着常服专门给苏郁白泡茶时就和普通人家的小厮没有什么区别。
他对自己的新人设适应良好,府里管家找他聊天套话时全部不着痕迹地绕过去。
小皇帝的身份只有季师南和他的心腹知道,他们都有自己的顾虑,总归为了能少招来一点麻烦,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挑得人眼花缭乱。
苏郁白目地明确的找到一位从闽南地区过来游商,一连问了好几家才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买的并非什么贵重玩意,而是一种产自闽南地区的木料,木质坚硬,清淡的香味也不太明显,用来做什么都很麻烦,好处是可以保存很久,木材自带避虫功效。
俞书德不解,“您要是说要买这个,让下人跑腿就好了。”
苏郁白低眉轻声道:“总归自己买得比较有诚意。”
貌美的胡姬在大鼓上跳舞,吸引了无数路人围观。
刚从酒肆出来的大汉一身酒气,看过来时眼前一亮,他眼里看到的不是姿态柔美的胡姬,而是气质清绝出众的苏郁白。
他借着酒劲想去拉苏郁白胳膊,被侍卫拦住后不满地大声嚷嚷。
“我是大越皇帝的客人,你这仆从也敢对我无礼?”
苏郁白:“……”
那人身上一股子腥味和酒臭,他皱眉后退了两步,却不想直接撞到了另一个人怀里。
不知何时出现的季长青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退出去,冷笑着瞥了那大汉一眼,淡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寒光。
“在我面前还知道颐指气使,怎么到了外面就没气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