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上竖起许多旗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皇帝束起高高的马尾,难得换上了轻便的骑装,他坐在坐在白色的骏马上,整个人像是会发光,面容神采奕奕,众人不自觉地将视线转向他。
苏郁白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箭矢,并未在意周围的人,神情专注的弯弓搭箭,身上透露着一股锐气。
底下众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这一刻被皇帝陛下瞄准的似乎不是草靶,而是他们自己。
手指松开,随着箭矢破空的筝鸣之声,箭头正中靶心!
随着一声哨响,围猎正式开始!
有作死的胡人做前车之鉴,其他几个国家的使者团都不敢太过放肆。
即便他们在马术和打猎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也中规中矩地说是要諵砜把猎物都进献大越国皇帝,这才甩开鞭子进入山林间。
往年拔得头筹的都是几个武将,苏郁白几乎不出面,这次他似乎也要进山打猎,一些年轻人也坐不住了,怕在他面前丢脸,收起玩闹的心思,也策马扬鞭带着几个护卫积极参与围猎。
苏郁白骑着马挺像那么回事,但他悠闲的动作更像是到山里观光。
他回首看向许久未说话的季长青,发现男人握着缰绳跟在他身后,正看着他出神。
苏郁白:?
他偏了下头,问道:“你不去打猎?”
边疆的环境比处在江南的京城要差了许多,季长青的射猎之术即便是在蛮族中也算佼佼者,身上的精肉紧实有力,必然能取得好成绩,实在没必要一直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守着。
男人的眼珠缓慢动了两下,骑着马靠近苏郁白。
衣服还是他找出来给小皇帝穿上的,季长青盯着苏郁白纤细的腰身,心脏没出息的砰砰直跳。
小皇帝一身劲装,脸上带着朝气,鲜衣怒马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若不是怕遇到危险,季长青早就将打扰他们独处的护卫赶走,把苏郁白抱到他的马背上。
一看他的表情苏郁白就知道男人在想什么,他手里握着马鞭,眼尾轻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警告。
“季长青,私底下也就罢了,在外面朕可不允许你乱来。”
垂眸盯着苏郁白微微抬起的下巴,季长青像是刚刚回过神,他静默了面秒,抿唇低声道:“我不会乱来……”
林子外围到处都是人,他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和小皇帝亲近。
或许是受了苏郁白的影响,季长青打猎也不怎么认真,一个上午下来,弓箭都没拉开过几次,
除了两只兔子,他们就再没有其他猎物了。
抓到的两只大兔子窝里还蹲着一只小的,被侍卫拎过来时一直在蹬腿挣扎,凌空一跃准确无误的跳进苏郁白的怀里。
侍卫:!!!
苏郁白:……
小兔子像是知道这里谁说了算,埋着头躲在他身上便乖乖不动了。
侍卫吓了一跳,想把兔子捉回来,苏郁白的动作停顿不到一秒,低头摸了摸小兔子身上白色的绒毛。
“就先这样吧,等回去再说。”
小兔子深谙撒娇的技巧,中午一行人用餐时也要蹲在苏郁白脚边,慢吞吞的吃着草叶。
注意到面色不善的季长青,它动了动身子,拿屁股对着他,脑袋往苏郁白的身上钻。
季长青:“……”
他眯了眯眼,冷着脸建议道:“兔子也活不了几年,养起来还容易死,陛下要是想要养宠物,我的宅子里养了几头狼犬,比这小东西有意思多了。”
苏郁白正低头摸小兔子背上的毛毛,注意力被季长青吸引过去,却是放在别处。
“你的宅子?”
“嗯……位置在郊外,那里还有温泉,下次带你去看。”季长青目光游移,躲开苏郁白的视线。
他说的自然不是南阳王府,而是自己回京以后置办的府邸。
位置有些偏僻,但环境不错。
附近都是他买下的庄园田产,小皇帝体寒,冬天把人带过去养身体倒也不错。
季长青摸不透苏郁白的心思,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出宫,只能在心中畅想,一直藏在心底没说。
塞北多狼群,他养的狼犬便是家犬和野狼生下的幼崽。
季长青当年追击蛮族时在一家被洗劫的农户院子里发现这一窝小崽子,看品相不错心血来潮的带回去养着,眨眼间已经长到三四岁,正是身体最强壮的时候,看家护院不在话下。
苏郁白小声道:“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会养一窝狼崽子。”
季长青不动声色把一块糕点塞进他的嘴巴里,身体也凑了过去。
“在你眼里,我是哪样的?”
苏郁白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看,季长青的断眉间隐隐带着戾气,尽管已经在他面上压住了脾气,依旧是一脸凶相,看着就不大好相处。
看似随意的坐姿实则身体紧绷,浑身带着野性的力量。
他沉吟了一会儿,鼓着腮帮子将嘴里甜腻的糕点咀嚼咽下,“那里有空记得带我去看,让它们和我的兔子认识一下。”
苏郁白神色认真,一本正经的似乎并不是说说而已。
季长青呼吸微顿,激动又克制的握住他的指尖,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浓烈情绪。
这人总是有这样的本事,一句话就能调动他所有的情绪,若即若离的诱惑着他,季长青咬了咬牙,牙根泛着酸涩的味道。
抱紧怀里的小兔子,苏郁白依偎在季长青的身边小憩片刻。
下午他随便转悠两圈即可,反正最后那些奖品都是要赏出去的,名次与他没有太大关系,季长青也不需要那些东西。
众人经过一片草地时,身下一直安静听话的骏马像是受到了惊吓,躁动不安的扬起蹄子。
苏郁白反应及时的抓紧缰绳,才没在猛然停住的那一下被甩出马背。
其他护卫的情况同样不好,一时看顾不到他这边。
季长青身下那匹黑色的马情况要好一些,但也十分焦躁地在原地用蹄子扒拉着草地。
他调转马头努力向苏郁白靠近,扣住他的腰手臂一用力,将人凌空抱到自己的马背上。
马不听使唤,林子里的野兽也在躁动不安,大规模的四处乱窜。
季长青本来已经尽力将他的马控制住,但在被周围其他人的马和动物冲撞到后,它自己也撒开蹄子寻个没人的防线狂奔出去。
眼看着要撞上前方的树干,季长青抱紧苏郁白带着他一起从马背上跳下,摔落在旁边的山坡上,滚出去有二十米才堪堪停下。
身体在撞在山石上的一瞬间感觉到剧烈的钝痛,季长青一声不吭地全部忍了下来,撑着自己的身体爬起来,低头检查怀里的小皇帝。
他打仗练兵时不知受过多少伤,这种程度只家常便饭,上次在兵营里被抽了几十下的军鞭也跟个没事人一样到处乱跑。
被养在皇宫里的青年可不一样,腰细的他一只手都能环过来,身子骨又弱,哪里能经受住这些。
他紧张的拨开苏郁白脸上被汗湿的头发,见他脸色苍白,颤抖的要去摸他的脉搏。
就在这时,苏郁白=睁开眼,喘息着小声道:“你松开些,抱的太紧了。”
他要是再不开口,就算没有被摔死,也要被季长青勒到窒息。
还被苏郁白抱在怀里的小兔子蹬着腿挣扎,费力的想要从两人抱在一起的缝隙间钻出来。
季长青:“……”
他的胸口被踢了好几下,忍着把小兔子变成烤肉的冲动小心地将人扶起来。
两人都被摔得不轻,好在都没有大碍。
剧烈冲击下,苏郁白短暂晕厥了两秒,缓过来便好,相比起他,衣服都被划破许多口子的季长青看上去要严重许多。
刚才带着他们乱跑的马也不见了,季长青冷声道:“不用管它,只要没被野兽吃掉,它最后自己知道回去。”
这么多动物受到刺激,猎场里明显被人动了手脚。
他们都知道此次的秋猎之行不会平静,也安排了大量人手在一旁看护,谁能想到对方这么丧心病狂,完全没有将参加打猎的贵族子弟们放在眼里。
要么是不在乎会引起多大的后果,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季长青低头碰了一下苏郁白的嘴巴,在他的唇肉上碾磨亲吻,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恶意:“你看,季师南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只有我会认真保护你。”
南阳王府要是对皇帝有意见,早就该动手了。
原主表现出来的形象一直都是安静无害,他几乎从来不过问政事,真正需要苏郁白出面的场合,除了大大小小的晚宴,便只剩下秋猎和祭祖。
季长青知道他们主要是冲着自己来的,苏郁白最多只是顺带,但这并不妨碍他拉踩别人。
“现在是讨论这些东西的时候吗?”苏郁白抱着兔子没动,在季长青动作越发放肆时终于忍无可忍,别开脸将他推开。
那么点力量对男人来说几乎等于没有,季长青冷眼扫过他怀里的兔子,沉声许诺,“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