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己也带了人,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
围场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必然会出现伤亡,相信外面很快就会发现山里的不对劲。
季长青抱紧怀里的人,低垂的眼眸里蕴含着深沉的光。
他并不是很担心外面的情况,当下最需要注意的是别先被别有用心的人找到。
山坡上的路并不好走,另外还有暴乱的兽潮,地上残留着的动物尸体和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更多的捕猎者,再费劲爬上去并非明智之取。
两人决定绕小路从山林中穿过,自己找路回去。
小兔子顶着男人的死亡视线撅着毛绒绒的屁股跳进苏郁白的衣领里,目光呆滞的蹲在里面装死。
季长青暗暗咬牙,弯腰想要把苏郁白抱起来,却惨遭对方的拒绝,脸上的郁气愈发深重。
此处林木密集,一人独行尚且要费上一些力气,再抱着一个人,无疑会加重男人的负担,他还没有娇气到一步路都不能走的地步。
苏郁白的目光划过季长青身上的擦伤,拉住他的袖子,轻声道:“你就这么带着我走吧。”
现在这种情况,自然是效率越快越高。
小皇帝深一脚浅一脚的被男人拉着跟在他身后,季长青在前面用随身携带的佩剑开路。
两人努力前行了一段距离,可惜天公不作美,空气中水汽沉重,粘稠的让人呼吸都不舒服,苏郁白身上罩在丝绸布料上的轻纱已经被濡湿。
下午本该是阳光最热烈的时候,现在光线却十分昏暗。
天色变得太快,一道闪电划破云层,倾盆的大雨说下就下,眨眼间细密的雨滴便穿过树叶,淋湿了苏郁白的肩头。
季长青皱眉看了眼天空,脱下外套顶在他头上,顾不得再问苏郁白的意见,单手将人囫囵的抱起,奔走的雨林之间。
下雨天赶路不安全,男人按照以往在野外生存的经验,寻找可以用来遮风避雨的树洞或者山洞。
这山上散养着诸多猎物,必然不会缺少遮风挡雨的地方,如果实在找不到,季长青也不介意追踪在野兽后面抢一个。
大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同样也冲淡了草木山林间能够刺激猎物暴动的药物,只要不被雷劈,进入山中打猎的众人现在反而要安全一些。
苏郁白抱住季长青宽阔的肩膀,下巴也搭在上面,沾染上水雾的眼睫注意看着四周,尽量不乱动给他添麻烦。
4842舍不得见宿主变成落汤鸡,帮着一起扫描周围的环境,几乎是和苏郁白同时发现藏在藤蔓后的山洞。
小心扯了一下男人黑色的发尾,雨声太大,苏郁白不得不贴在季长青耳边和他说话才能让对方听清。
等两人进入山洞时,他们的衣服几乎已经湿透了,山洞里还蹲着两个世家子弟,看到他们冲进来被吓了一跳。
季长青神色冷漠的扫了他们一眼,分了一部分心神注意着两人的动静,低头将苏郁白放下来,查看他的情况。
青年的情况不比他好多少,指尖冰凉,衣服也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脸色是不太健康的苍白。
因为事先给他盖了一层衣服的缘故,头发倒是没有湿透,半干不干的几缕黏在一起,垂落在肩头。
小皇帝像是山间被暴雨冲击过的柔弱娇花,凌乱惊艳。
季长青握住他的手腕,心脏一下子揪紧了。
新帝的身体从小就不如另外几个兄弟强壮,要不然也不会被留到最后。
本质上他们都是没有家长疼爱的小孩,孤孤单单的长大。
不怪男人把小皇帝当瓷器捧着,了解的越多就越心疼他的陛下。
季长青本该快快乐乐、普普通通的长大,却被迫早早的长大,在泥地里摸爬滚打。
小皇帝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不让习武也不能参与政事,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围墙之下,还要每日和仇人虚与委蛇的乞讨生活。
季师南有意将小皇帝养成菟丝花,并不强壮的体质随便一场风寒就能让他大病一场。
比起脸色阴沉难看的男人,苏郁白反应则要淡定许多,潮湿的雨汽将洞口淋湿,他拉着季长青的袖子又往里走了两步,没管那跳到墙角啃食青苔的兔子。
“等雨停了我们就能出去,朕的身体还没有弱到那种地步。”
季长青盯着他闷声不说话,旁边的世家子弟看不出来苏郁白在哄人,很没眼力劲插嘴道:“回禀陛下,按照云层的厚度和现在的雨势来看,这雨恐怕要下一夜。”
就算有侍卫冒雨找过来,暂时也走不了。
季长青斜睨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京城中大多数的贵族都对不按理出牌的季长青十分畏惧,正所谓坏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男人的行事作风多多少少给大家留下了一些阴影。
那个主动搭话的年轻人还没有想好措辞,他的同伴已经老老实实的将知道的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齐兄和我都是今年考中的进士,不过他名次靠近,我比较垫底就是了。”
他不好意思的憨笑,偷偷看了一眼眉目清冷漂亮的小皇帝,可惜他们认识苏郁白,一同参加过宴会的苏郁白却不认识他们。
“齐兄家里的长辈都在钦天监任职,他看天气还蛮准的,这雨暂时很难停下来,陛下还是先把湿衣服脱下吧,可以换上微臣的!”他眉飞色舞道。
雨点刚落下来的时候他们恰好就在山洞附近,身上的衣服都没怎么湿,在季长青抱着苏郁白进来前,他们还在试图点燃山洞里剩下的一点枯树枝。
这里应该是什么大型野兽的巢穴,已经废弃许久,洞穴的里的味道也散的差不多,只剩下一些用来做窝的枯枝烂叶,正好便宜了他们。
齐煜无语的扯了扯好友袖子,试图提醒他在皇帝陛下和南阳王世子面前小心一些,不要随意犯蠢,可惜对方并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
季长青挑起浓烈的长眉,眉宇间的戾气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冷酷。
他目光挑剔的上下打量两人,将苏郁白拉到身后,语气不冷不淡,“你是哪家出来?”
王步星老实道:“我爹在工部任职,娘是徐家出来的嫡次女,住的离皇宫还挺近,就在南大街那边。”
齐煜:“……”
他想了想,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假装和王步星不熟。
京城姓徐的人家很多,但能住在南大街那片的只有一家,门人弟子众多的左相就姓徐。
左相有一个大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已经谈婚论嫁,孙子辈的年纪都和苏郁白差不多大了。
季长青深深看了王步星一眼,语气冷漠:“南大街,我记住了。”
王步星:“……”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苏郁白没穿他们的衣服,但是两人的外套也被季长青征用,拿过来垫在小皇帝的身下。
季长青点燃了火堆,几人围在旁边烤火。
刚开始季长青也没有什么逾越的地方,等小皇帝抱着小白兔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欲睡时,他便顺势搂住苏郁白的腰,自然让人靠进自己的怀里。
他垂眸静静打量了青年的睡颜许久,眼中像是有深不见底的幽潭。
那小兔子意外的有灵性,感受到三道饥饿的目光,啃了一口青苔又钻到了在场唯一能护住它的人怀里呼呼大睡。
男人身上散发着热气,苏郁白抱着软绵绵的兔子伴随着洞穴外的雨声入睡,依偎在季长青怀里也不会觉得冷,精致的五官在睡梦中舒展开来。
齐煜和王步星呆呆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人,在小皇帝睡着后,披着一层羊皮的季长青像是彻底撕下了伪装,抬眸时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
两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季长青的警告无声无息,只一个照面就让他们彻底失了防线。
齐煜心底暗暗吃惊,可就算看出了点什么他也不敢到外面乱说。
男人对苏郁白有着野兽一般赤裸裸的占有欲,他们实在没有必要给自己招惹麻烦。
季长青既然敢做给他们看,本身就没有把两人放在眼里,以南阳王世子的手段,完全可以让他们的家族消失在京城里。
明面上季师南是当之无愧的权臣,暗地里季长青手中也收拢了不小的势力。
他每日混迹在军营里,出门和几个好友聚餐时看上去无所事事,实则与季师南之间只差一个可以打破平衡的东西,他们又是那样带着血缘的关系。
季长青发现每日能和小皇帝在一起贴贴,远比和季师南那老家伙勾心斗角、虚与委蛇要有趣的多,他已经等不了太久了。
苏郁白感觉不到任何来自男人的危险,睡梦中主动寻找身边的热源,在季长青的怀里软软的蹭了蹭。
男人小心的将他搂住,低头亲了一下苏郁白的发顶。
齐煜和王步星:“……”
总有一种活够了,快要被灭口的错觉。
大雨一直下到深夜才停,柴火不够用,山洞里的火堆也已经灭了,好在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烤干,依偎在一起并不会觉得太冷。
山林里出现了火光,季长青眯着眼看过去,没有急着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