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等大臣们的车辇抵达围场时,早两天赶过来的人已经将毡包搭建好。
模仿了草原人的房屋,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里面十分宽敞,可以用屏风划分出好几个隔间。
四周有一群护卫守着,理论上不会存在任何安全问题,但实际上就说不定了。
一路舟车劳顿,围猎明天才正式开始,夜里燃起了篝火,年轻的小辈们精力旺盛的聚在一起,其他人则是找地方修整去了。
苏郁白住在最中间最宽敞的那一间,南阳王和几个大臣住在他周围,相互之间隔开一段距离,休息时不用担心会听到别人毡包里发出的声音。
几个使臣的位置也比较靠近里面,其他人则是按照官员品级和家族势力向外划分,呈包围之势挤在外围。
一掀开帘子就能看见门边放着一座绣工精细的立式屏风,在生活品质上,大越国的贵族从来不会落后旁人。
更加精美绝伦的移动仙府苏郁白也住过,对屋子里各种奢侈的布置没太大感觉,淡然的走了进去。
他不太喜欢身边围着太多人,让宫人送来洗漱的热水,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古代的马车坐起来累人,季长青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苏郁白自顾自的回到床上抱着被子睡得迷迷糊糊。
夜里,感觉到细密的吻落在脸上,苏郁白被半跪在床边的男人不小心亲醒。
毡包里没有掌灯,苏郁白慢吞吞的睁开眼,只能看见男人一个模糊的轮廓,静谧的环境下连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季长青见他清醒了,捧起苏郁白的脸想要吻得更深,他挣扎着将季长青推开,想要翻身坐起来,被男人捞着大腿跌坐了对方身上。
气息不匀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苏郁白推搡着男人的胸,不高兴的小声道:“你身上有味道,不准离我这么近。”
季长青不知去了哪里,身上还穿着夜行衣,隐隐能闻到一丝血气,气味已经被夜风吹得很淡了,但离得近了还是可以闻到。
本来因为他的挣扎眼中浮现戾气的男人动作一顿,将他放开,转身去了屏风后面用已经凉掉的水简单冲了个澡,又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重新回到床边。
苏郁白慢慢蹭过去,被季长青一把抱进怀里。
他亲了亲苏郁白的耳垂,声音有些沙哑,“我的宝贝陛下,现在还觉得难闻吗?”
小皇帝墨发的长发披散在腰间,毡包外透进来的朦胧火光在他的眼中摇曳,夜晚的小皇帝比白天还要迷人许多。
季长青眸色渐深,铁臂在他腰上箍紧了一些,苏郁白被他抱习惯了,对此毫无所觉。
他自动忽略了对方亲密的呼唤,低声问道:“你之前去了哪里?季师南为难你了?”
季长青的嘴唇还贴在他的后颈上,专心致志的将那块皮肤亲吻到发烫。
“最近我们的小动作多了一些,他大概是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季师南有心为难,可惜他的动作不够快,皇城之外也不是他的主要势力范围。这荒郊野岭的,死几个人他又能拿我们怎么办?”
他出去的时候发现身后跟着几个人,绕了点路,把那些人都解决掉才一个人赶回来,多费了一些工夫,这才回来的晚了一些。
“你想对其他人做什么我不拦着你,但是季师南你不要动他。”苏郁白声音淡淡道。
房间里燃烧着味道极淡的熏香,连带着小皇帝的身上都是香味。
他连朕也不说了,看上去又乖又软,似乎完全可以对他予取予求。
在被男人低头抚摸侧脸时,主动往他的手心蹭了蹭。
季长青没有被眼前的美色迷惑,脸色冷峻的掐住他的脸,沉声问道:“陛下不让我动,莫非你还对南阳王有感觉吗?”
他敢以下犯上,敢半夜翻小皇帝的窗户,本身便不是什么忠君爱国的君子。
季师南和他流着同样的血,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其子必有其父。
季师南这么多年和小皇帝形同路人,在京城如何谋算的不得而知,但现在肯定也有几分心思。
只是他太有耐心,也太自负,被不讲规矩的季长青半路插进来,早在他的眼皮底下把小皇帝从头到脚亲了个遍。
可苏郁白在为那个人求情开脱?
季长青绷着脸,尽力掩藏住自己的失态,不等苏郁白回答,声音沙哑的发出一连串质问。
“陛下难道忘了季师南这些年是怎么圈禁打压你的?他那样冷血的人,暂且不提当初死去的一众皇子,陛下当真以为你的父皇病重和他没有关系?”
季长青神色微冷,他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这摆明了是查出了点什么。
苏郁白捂住对捏痛的脸,蹙着眉瞪他,漂亮的凤眸颤了颤。
“你放开!季长青,不管他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我再不喜欢这个人,他再滥杀无辜也不该由你来动手。”
苏郁白自认并非大度之人,倘若季师南真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能力出众且为国为民也就罢了。
可事实上,出身世家贵族的季师南并怎么在乎百姓的生死。
他连政见不统一的贵族都是想灭门就灭门,没有根基的普通平民又算得了什么?
云宫羽到大理寺不足月余的时间,就已经发现了许多沉疴旧疾,暗中和苏郁白多有接触,很多案子的背后拐弯抹角的和南阳王都有点关系。
这些东西不仔细想或许注意不到,但在已经有目标的情况下往那边查也能发现很多东西。
没有一个皇帝会喜欢权倾朝野的摄政大臣,更何况季师南还不干人事,苏郁白是躺也躺不平,被迫只能选择对他出手。
季长青敏感的抓住关键词,“为什么不让我来动手。”
古代人最注重孝道,苏郁白停顿两秒,疑惑的反问道:“那不是你爹吗?我的暗卫营里那么多人,借刀杀人你不会?”
季长青:“……”
意识到到苏郁白在为他着想,季长青顿了顿,一身的火气雷声大雨点小。
他埋在小皇帝的脖颈间蹭了蹭,哼哼唧唧的像只黏人的大狗,生硬的转移话题。
“宝贝,你肚子饿不饿?”
傍晚没吃饭就上床睡觉了,苏郁白摸了摸肚子,感觉是有点饿。
半夜三更外面已经没有多少人,两人穿戴整齐,一起去了已经安静下来的篝火旁。
绕过两个喝到醉醺醺迷迷糊糊抱在一起睡觉的世家子弟,季长青找了块干净的位置拉着苏郁白坐下。
旁边还有宫人候着,发现苏郁白和南阳王世子,立刻就有人送上已经切好的熏肉和美酒。
酒水季长青没让他喝,怕夜里凉了胃,让宫人重新送碗热汤过来。
常年在宫里生活的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流程,贵人夜里想吃夜宵也是常有的事,灶上的火基本一直都不会灭,还有人在旁边看着。
没一会儿,季长青要的汤就被送了上来,味道还很新鲜。
苏郁白低头吃东西时侧脸看上去安静无害,浓密的睫毛垂在脸上,在火光下被勾勒出好看的影子。
这样的他无疑显得平易近人,无形中拉近了和普通人之间的关系。
蹲在旁边喝到微醺的世家子一时脑袋发懵,当着季长青的面就不怕死的凑了过来。
年轻人眼神害羞又痴迷的小声问道:“明日大家就要进山打猎了,陛下喜欢狐裘吗?我要是猎到了白毛狐狸,可不可进献给您做围脖?”
年轻人的心思总是赤诚又可爱的,苏郁白没想为难他们,长袖下拉住季长青的手指,抬眼笑了笑,“等你们猎到了再说吧。”
几个人被三眼两语打发走了,季长青心里吃醋,贴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你还想收别人的东西?!”
他想了下,发现小皇帝这样的身份,自己很难拦住别人送礼,但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想要独占的醋意,冷哼道:“就算他们送了你也不准用!”
苏郁白无所谓的应下了,因为点头太快,有点敷衍的嫌疑。
季长青面露狐疑,反过来抓住他的手腕,“你是不是在应付我?”
苏郁白瞪了他一眼,“都有人形暖炉了,别人的东西送过来也没用。”
季长青愣了愣,他反应过来苏郁白在说什么,耳根不受控制的开始泛红,声音有些自满又中气不足的道:“陛下知道就好。”
他趁着四下无人注意这边,迅速低头碰了一下苏郁白的侧脸,眼神滚烫热烈。
季长青压低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来喜怒,像是在警告他又像是在祈求天子的垂怜。
“陛下可不要忘了,你已经是我的了。除我以外,身边不可以再有其他人。”
这是他们一早就谈好的条件。
“天下我可以为您夺回来,但陛下……必须用自己来换。”
夜色中,季长青的声音低沉喑哑,高大的身影伫立在身旁,像是夜间行走的怪物,徘徊在他心仪的祭品身边。
苏郁白的眼睫颤了颤,抿唇踩了他一脚,竟也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