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白谨慎的看了他一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动。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太医院研制出来的伤药效果极好,膏油的味道里透着股清甜,一点也不刺鼻。
季师南似乎并不太在意他的话,自顾自的打开盖子。
他挽起袖子,解开纱布,掌心向上摊开,露出被瓷片划破后略显狰狞的伤口。
“既然陛下不喜欢,那来帮我上药,可好?”季师南看着他道。
那伤口用纱布缠着,来之前应该有简单处理过,只是这会不知为何又开始流血,将纱布都浸湿了大半。
苏郁白自己就是学医的,正常情况下不该如此,他不动声色的缩了下手指,面色迟疑。
“微臣只有这么一点小要求,陛下也不愿意吗?”
季师南笑了一下,淡漠的语气意有所指。
“如果是季长青,你会怎么做?”
他的情绪看上去有点不对劲,苏郁白明智的没有选择回答他这个问题。
4842下意识的扫描了一下周围,确保他们的安全,却发现到处都是季师南的人,忍不住对着看上去还很儒雅俊美的南阳王痛骂。
“我呸!臭老头离我家宿主远一点,不守男德的臭男人,你早八百年就出局了!季长青那厮跑哪去了,他老子都要逼宫了怎么还不回来?”
苏郁白:“……”
他眨眨眼,小声道:“这里不是京城。”
季师南的动作有片刻停顿,小皇帝什么都懂,这是在諵砜提醒他不要乱来。
禁卫军统领刚被他亲自下令处死,季师南的主要势力又在京城,围场里大家带的人都不多。
现在来硬的,并没有太大优势。
季师南生性冷漠,却也不是弑杀之人,要是想伤害小皇帝,也不用等到现在才动手。
他只是觉得大多数人都很无趣,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别人穷极一生也到不了的位置,他轻轻松松就达到了。
他不会公然反抗想给南阳王府留后的老王妃,却又不允许任何一个看不上眼的女人生下自己的孩子。
季长青的母亲很聪明,也不贪心。
她没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也察觉到了季师南的冷血无情,不等他动手清理,就自己包袱款款的跟着准备搬迁的父兄一起去了塞北,却不想为全家招来杀身之祸。
季师南和季长青之间并不存在所谓的父子情谊,他一开始甚至都不想让这个儿子活着,只是看到他狼崽子一样的眼神忽然来了兴趣,想到老王妃的执念,大发慈悲的饶了季长青一命。
他想看看,这个和自己流着相同血脉的人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季师南这样做无疑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隐患,他实在太无聊,也太自负。
他抬头看向苏郁白,不知不觉间情绪已经严重受到了皇帝影响,自己也再没有一开始的游刃有余。
现在,是他为当初那个决定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季师南苦恼的皱了下眉,笑道:“早知道他这么可恨,我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
苏郁白也不高兴的冷声道:“你本来就没有心慈手软过。”
“……陛下长大了,都敢这么和我说话了。”季师南脸上笑意未变,点头纵容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没有那种东西。”
苏郁白:“……”
谈话间,门外一人匆匆掀开帘子进来,三两步走到苏郁白的身边,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季师南就这么安静注视着快要抱到一起的两人,由着季长青拉着小皇帝动作,检查他的安危,眼中深沉的情绪让人看不清楚。
耐心等他们忙活完才开口道:“当初还是我介绍你与陛下认识的,何必对我这么防备?”
季长青都已经撕开脸和他对着干了,与其担心苏郁白,倒不如担心一下他自己。
男人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当着他的面低头在小皇帝白皙的皮肤上亲了一口。
季师南清楚看见苏郁白的身体颤了颤,手掌却乖乖搭在季长青胸口,没有半分要挣扎的意思。
他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季长青有恃无恐的哼笑道:“我确实该感谢父亲大人的引荐,否则我又要和陛下平白耽误许多时间。”
“……”
饶是季师南再会控制脾气,也经受不住季长青这种路数。
4842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蹲在苏郁白旁边的椅子上,把宿主新养的小兔子挤走,哼哼唧唧的嘲笑。
“狗脾气,贴脸开大,谁受得住啊?这剧本他拿着不冤,看着比谁都像反派!”
药膏还打开放在桌子上,季师南走的时候手也没有重新包扎,掌心流着血,面色难看的离开营帐。
他来时被许多人看见,离开的也光明正大,私底下众人议论纷纷,明面上谁也不会多说。
营帐内。
把人气走后,季长青像是完全没受到影响,拿起药膏闻了闻,拉着小皇帝坐在他腿上,眯着眼神色认真为他擦拭脖子上的痕迹。
抹一下亲一口,没什么说服力的对着青年讨好卖乖,“下次我亲宝宝的时候轻一点。”
苏郁白:……
使臣们陆陆续续回国,京城中的气氛风起云涌,朝中人人自危,朝堂上似乎不再是季师南的派系一家独大。
不知从何时起,多了另一股势力,已经能与他们分庭抗礼。
季师南反应平平,似乎早有所觉,从容自若的不像是受过打击。
暗中的流血事件自然也是常有发生,但没人把这些阴私拿到小皇帝的面前去说。
苏郁白在院子里喂宠物,当初捡回来的小兔子已经被养成了肥美的大兔子。
除了它,季长青还把自己养在郊外的几头狼犬送到小皇帝身边。
宠物随主人,几只威风凛凛的狼犬站起来有一米多高,脸上还带了少许狼族特征,宫人们看到都吓得远远躲开。
它们被季长青带过来时舔了舔苏郁白手指,特别黏人的用身体蹭他的腿,看着就很愿意和苏郁白玩耍。
直到男人黑着脸把它们赶到一边,几只大狗这才舔了舔爪子向院子里啃草的小兔子走去。
小白兔:“??”
它在几只狼犬的包围下瑟瑟发抖,大家伙们锋利的牙齿上泛着寒光,一口就能把它的身体咬穿。
一开始小白兔只是目光呆滞的在一群大型犬的包围中装死,它们似乎很喜欢贴着它睡觉,每次小兔子试图趁着几只休息时跳开,都会被掀开眼皮的大狗一爪子按回去。
相处的时间长了,小白兔也渐渐不怕它们了。
宫人们经常能看见陛下养得那只兔子趴在某只狼犬的背上休息,那么肥的一只兔子,得亏它们的体型够大。
苏郁白怀里抱着兔子撸毛,站在旁边看着宫人们拎过来一大桶煮熟的肉食喂给大狗吃。
季长青不希望它们被养得太凶,一直都是喂得熟食,几只狼犬也很听话,会看家护住,但也不会乱咬人,乱吃生食血肉。
刚撸了没两下,怀里沉甸甸的兔子就被季长青拎着扔了出去。
他旁若无人的从背后抱住小皇帝,身上穿着冰冷坚硬的铠甲,低头在苏郁白的后颈上小心翼翼的蹭了蹭。
“在你眼里就只有这只兔子吗?”
在季长青的冷眼注视下,一身白毛十分显眼的兔子慢吞吞钻到另外几只毛绒绒的肚子下面,趴在那不动了,像是长舒了一口气。
苏郁白看着好笑,淡定的捧着季长青的脸亲了亲,将他拉进屋子。
“决定好带兵去胡族平乱的将领了吗?”
他们的派系明显武将要多一些,禁军统领畏罪自杀后位置便空缺了出来。
云宫羽自发站到皇帝的阵营,在原来的世界线上也是如此,只不过这次稍微早了一些。
在主角和其他人的帮助下,禁军统领的位置上现在已经他们的人。
比起刚穿过来时的孤立无援,苏郁白现在要自由许多。
季长青也没有故意要夺他权力的意思,萧珩之等人明面上跟着男人混,实际上效忠的还是他们陛下。
苏郁白自己没当过皇帝,但在封建体系下,一个国家该怎么治理,他大概也能理的清楚。
即便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参与议事,也获得了诸多臣子的尊重。
大越国的兵力强盛,即便是各个党羽间都有争斗,整体上的经济水平也远超周边各国,胡人的叛乱他们不能不放在心上,但也不必过度忧思。
季长青抿了下唇线,低声道:“这次由我领兵出征。”
他在边疆有过领兵的经验,也打了许多胜仗,自然有这个资格。
苏郁白清澈的眸子看向他,顿了一下,伸手揪住男人的发尾。
“等到过年便是我的加冠礼,你不留下来陪我吗?”
季长青闷声轻笑,抱起苏郁白在他的鼻尖上亲昵的蹭了蹭。
“陛下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陛下,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前我就回来好不好?我想把边疆的兵马为陛下拿下来。”
那里有他的旧部,也有大将军赵家的人,收拢过来并不难。
等虎符拿到手,就算是为了他的陛下,他也会将胜利拱手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