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那年轻人是怎么跑过来的,似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凑到了圣子身边,几个圣殿骑士自认工作失职,赶紧过来拉人。
年轻人的眼里好像只有苏郁白一个人,还在固执等着他的答案,没有分给其他人半个眼神。
“……”苏郁白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在他的身上停顿片刻,忽而游移开来,声音很低的问道:“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干吗?”
年轻人只是看着他,“侍奉在殿下身边就是我最想做的事。”
苏郁白:“……”
听到他说这话,众人面色各异。
一旁的牧师心想,有资格跟在圣子殿下身边的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的圣殿骑士,年轻人有点追求是好的,可这未免太敢想了!
他们自己人想去圣子身边做事还去不了呢,哪里能轮到区区一个普通剑士。
然而苏郁白的反应却和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他挥退准备拎人出去的骑士,想了想,颇有耐心的对年轻人道:“你先去洗漱一下,换件干净的衣服。”
衣服会有教堂里做杂事的神职人员准备好,苏郁白这边刚说完,很快就有侍从请他随自己去沐浴的地方。
年轻人看着不太健康,站起来却出奇的高。
他的神色应该是有些念念不舍的,轻抿着唇低头看向漂亮的圣子殿下。
教堂的穹顶由彩绘的玻璃组成,折射下来的阳光洒在苏郁白金色的发尾上,圣洁又迷人。
年轻人看似木讷的垂下长睫,眼神不着痕迹的划过那里,低声问道:“那我洗干净后能留下来吗?”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听着像是在做什么不正当的交易。
苏郁白扭过脸去不看他,莫名亲昵的语调中带着一点小脾气。
“我没让你走……”
得到答案的年轻人心满意足的走了,牧师尴尬的左右看了看,神色还有些不解,呐呐问道:“殿下,您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妥。”
暂且不提这人有没有留下做事的能力,连身份都没有仔细调查过,万一是外面的异教徒怎么办?
这片大陆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和谐,从频繁出现的迷雾就可以看出来,来自地狱的魔物一直都不怎么安分。
苏郁白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他并不喜欢发火,这时候却表现的十分独裁,语气强硬道:“我自己知道分寸,这件事你们不用多管了。”
圣子的权力仅次于教皇,众人见他态度认真,互相看了一眼也不好再发表意见,怕一个不小心惹了圣子殿下不高兴,自己反而被发配出去。
欧文和他的冒险者小队一天都不见人影,纳维兰斯还在处理地下城的后续事宜,苏郁白解决完病人的事一直在教堂坐镇。
期间还有不少贵族前来教堂拜访,有想要套近乎的,也有想要为家人求情的,后者都是一些和这次案件有关的人员。
苏郁白语气冷淡的将这些人打发,态度显得有些强硬。
贵族们确实不是主犯,他们只是在有利益可占的情况下选择和邪教徒们站在一起……
罪责的严重与否自有调查组和审判组的人来说明,如果真的无辜,顶多罚一点钱补助到平民手中,实在犯不着现在就火急火燎的找过来。
年轻人换好衣服就来找了苏郁白,在他接见那些贵族时守在边上,一直陪他到天黑。
回寝殿时,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年轻人跟着他们的圣子殿下进了屋,还没有被赶出来,在被隔绝的大门外不禁脸上冒出很多问号。
不是,为什么他可以进去,谁教他这么贴身保护的?
苏郁白默默看了眼年轻人身后紧闭的大门,脸上倒是没有多少害怕,扬起脸小声问道:“你一定要这么跟着我吗?”
年轻人肤色苍白,面容略显病弱。
剑士的甲胄被他穿在身上却意外的挺拔合身,骨节分明的手背上可以看见少许性感的青筋,五官都不难看,可是搭配在一起又很难给人留下印象,朴素至极。
寂静的寝殿内只有他和圣子两个人,年轻人的瞳孔颜色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朦胧的灰。
他晦涩的眼神中似有很多不满,上前几步逼近苏郁白,没头没脑的问道:“殿下不喜欢我留下的东西?”
苏郁白一早就认出了莱昂诺斯,他看着眼前气息危险的男人,下意识的想要去摸自己的权杖,手指动了动别开脸低声道:“是你擅作主张在我身上留下印记,明明是你不对。”
“……”莱昂诺斯的眼神变了变,明明情绪已经在失控的边缘,却因为担心吓到人面上依旧保持着一片平静。
他用舌尖抵了抵上颚,呼吸的频率不知不觉间变快了一些,暂时也不急着追问是谁弄丢他的追踪印记了。
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的人,男人语气艰涩道:“我以为殿下昨天的态度……不是要拒绝我的意思。”
他伸手抓住苏郁白的胳膊,用了点力气将人拉过来,眯起眼,语调晦暗不明。
“还是说,殿下在哄着我玩,其实心底一点也不喜欢我,不仅不喜欢,还很厌恶,巴不得离我这个邪教徒远一点?”
男人的语气越说越重,眼底全是戾气,生生把自己给弄生气了。
其实按照世人正常的逻辑,教廷的光明圣子着实不应该和邪教徒有任何交集,更何况还是与白骨为伍的亡灵法师。
他这样的人,被害怕厌恶才是人之常情,他的圣子殿下那么耀眼,又凭什么奢望自己会被喜欢呢?
在感觉到印记破碎的那一刻,莱昂诺斯的心中划过无数阴暗的想法,反正已经被讨厌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掳回自己的老巢!
那里环境恶劣,又没有其他人,小圣子只能可怜兮兮的依赖着他……
莱昂诺斯想把人拉下来陪自己堕落,想要圣子抛弃光明投入自己的怀抱,可到最后,那些强迫人的手段他居然一件也不愿意做。
哪怕他被用完就扔,哪怕他恨得头痛欲裂,却也只是眼巴巴的跑过来要一个说法。
苏郁白低头踢了男人一脚,抬眼时没有任何威慑力的瞪他。
“都是你自己在说,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莱昂诺斯俯身靠近,冷不丁的摸了一下他的后颈,垂着眼声音淡淡道:“可你不让我跟着,你在躲着我,这里还有别人的魔力气息,殿下回来让谁碰了?”
苏郁白:“……”
这个问题欧文也问过,好好一个魔法师,为什么都跟狗一样。
漂亮的圣子脸上委屈巴巴,指尖勾住男人胳膊上的布料,小幅度的拉扯了两下,像是在对他撒娇。
莱昂诺斯没来由的心里一软,听见苏郁白道:“欧文是我皇嫂,你要对我图谋不轨,还不准做哥哥的不高兴吗?你偷偷潜入寝殿,我还没有怪罪与你,全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这一句话里信息太多,莱昂诺斯没有否认自己的图谋不轨,也不好奇魔法塔的首席怎么就成皇嫂了,只是语气平静的追问道:“殿下想怎么惩罚我都行,那你现在考虑好了吗?”
圣子的声音也和他这个人一样,清澈又干净,带着点情绪和人说话时,总觉得像是在撒娇。
莱昂诺斯终于想起昨日分别时苏郁白和自己说过的话,这会儿上门要答案来了。
与亡灵为伴的邪恶法师一点也不知道循环渐进,才给了人家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更不用提他们就只认识了一周不到的时间,本来就不熟悉。
苏郁白:“……我马上要回教廷了。”
莱昂诺斯冷哼:“教廷我也能进去。”
是不是正常的手段就不确定了。
苏郁白:“……我身边的人可能不太喜欢你。”
莱昂诺斯不解:“我要他们喜欢做什么?”
苏郁白:“……那你先留下来吧。”
男人顺势就要反驳,但在猛然意识到他说的内容时,呼吸顷刻间沉重了许多,哑声确认道:“你同意跟我在一起了?”
虽然莱昂诺斯的许多行为实在称不上守规矩,但不得不承认他很会照顾人。
从上次喂他吃烤肉,再到这一次陪他去剿灭魔神,每次都将他照顾的很妥帖,如果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教义里也没说,圣子不准谈恋爱。
苏郁白低头看了一眼被男人拉住的手,慢慢眨了下眼,没有挣开,底气不足的小声道:“我暂时不能跟你回家,你也不能在教廷暴露身份。”
药剂师都没什么,亡灵法师着实有些挑战教廷众人的承受能力,思虑良多的圣子殿下暂时不想引起麻烦。
莱昂诺斯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高兴,苏郁白这话里话外都承认了两人的关系,来时的满腔怒火融化成蜜糖。
他实在太高兴,把人抱起来转了个圈,将脸色微红的圣子放在椅子上,捧着他的脸得寸进尺道:“宝贝,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吻你了?”
男人语气正式的仿佛是在婚礼现场,只不过这里没有为两人主持婚礼的牧师,知道自家圣子被人拐跑牧师只会气死,才不会祝福他们。
苏郁白推开他,“现在不行。”
莱昂诺斯紧紧盯着人,不死心的逼问道:“为什么,你反悔了?”
“因为会被别人看到……”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欧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