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空间异常逼仄, 灼热的体温和很淡的烟草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鹿见春名垂下眼睛。
公寓大楼内明亮的光透进车窗,他看不清萩原研二的表情,只能看见被灯光氤氲成暗金色的发尾,覆盖在青年警官的颈侧, 显出脖颈上青紫分明的血管来。
“……我不明白。”鹿见春名说。
在他的认知里, 和萩原研二认识的时间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他确实因为那些得到的温暖和善意而一时冲动, 救了萩原研二, 但是这样的感情, 能发酵成这么浓重的情绪吗?
这份沉重的感情来的太过莫名其妙,让他迟疑。
鹿见春名不太明白,但他能听清自己的呼吸声、以及胸腔之中那颗不受控制、因此而加速跳跃的心脏。
不可否认, 不管是谁,在清晰明了地知道“自己被重视着”这件事情的时候,都会感觉到欢欣和雀跃。
至少心跳不会说谎。
鹿见春名确实因为“被萩原研二重视”这件事而感觉到忻悦。
“没关系。你不明白也没关系。”萩原研二轻轻叹了口气,“至少我在小春名的心里,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吧?”
他能感觉到鹿见春名的身体紧绷了起来——萩原研二能分清, 这并不是下意识的抗拒, 而是情绪微妙的紧张。
“要这么说的话……”鹿见春名有点犹豫, 最终勉强地开口,“……多多少少, 也能算是朋友吧。”
“算是朋友啊……”
萩原研二闷声笑了起来。他尽力克制着笑的幅度, 还是忍不住因此而浑身轻颤起来。
“虽然用‘算是’这个词有点受伤,但至少我们是朋友了。”他的语气相当温柔,“那么,为了朋友这脆弱的心脏承受能力着想, 小春名以后能不能再稍微地、多关心自己一点呢?”
萩原研二认识鹿见春名已经有七年。
七年前,鹿见春名救了本来应该死在爆炸之中的他——为了救他而暴露了“超能力”。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鹿见春名的“特别”, 也只有他知道。
唯独这件事是特殊的。
和鹿见春名成为共犯——这个由两人共同守护的秘密就像是某种催化剂,让“秘密”这个名词成为某种隐秘的快乐。
又从幼芽被催生成树木,环绕着胸腔攀爬,生出枝蔓,在心口绽出一星半点的花来。
萩原研二松开握住鹿见春名手腕的手,手指沿着他的手背下滑,握住微凉的指尖。他执起少年的手,让鹿见春名将指腹和掌心贴在他的胸口。
鹿见春名能感受到掌心下心脏不规律的、急促的跳动声,有力地在胸腔之中跳跃,引起震鸣。
——萩原研二在紧张。鹿见春名立刻便察觉到了这个事实。
“我只是不觉得那是什么危险的事情而已。”鹿见春名轻声说,“这是认知不同的差异。”
“什么危险什么不危险,难道你自己没有感觉吗?”萩原研二抬起头,他倾身下去,逼迫鹿见春名只能紧紧将脊背贴在座椅上,凝视着他的眼睛。
“我知道,小春名对痛觉的感觉很迟钝,对吧?这种事情我早就发现了。但是至少,能看到流出血了吧?会受伤的危险事情,难道你自己一点数都没有吗?”萩原研二的神情显然有些不快。
萩原研二从来都擅长发现一些很小的细节——譬如说,有时候不慎被刀划伤、又或者手臂不知道在哪里擦除了一条口子,等到鹿见春名自己发现的时候,往往血已经流下来将衣服浸湿了。
剧烈的疼痛当然也不是没有反应,只是鹿见春名总是要慢一拍才会感觉到痛感,甚至连痛感也是削弱过的,看着很痛的伤口对他而言的大约只是用针扎了一下。
萩原研二苦笑起来:“因为不会痛,所以无所谓什么的……这种事更让人难过了啊。”
“我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我是‘特别的’——这一点,你在见识到我的能力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了吧?”鹿见春名有些迷茫。
“能力强的人就应该去做一些事情,你们不这么认为吗?因为有‘超能力’,所以危险的事情交给这个人去办就会觉得安心,热血漫画里都是这样的吧?有着超能力的主角拯救世界什么的。”
“你漫画看得太多了。现实才不是这样。”萩原研二伸手,狠狠地在鹿见春名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将那头一看就发质极好的银发揉地一团糟。
“现实世界才不需要什么未成年去拯救世界,你当我们这些靠谱的成年人是干什么的?保护普通市民是警察的工作,擅自抢走我们工作的话,会生气的哦?”
“你就没有想过,我其实不是人类吗?”鹿见春名突然出声。
他扯着萩原研二的领带强迫他靠近,起身的那一瞬间,萩原研二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瞬间。
萩原研二的手撑在车门边的扶手上,神情惊愕了瞬间,冬日般冷冽的气息骤然卷席,涌进他的感官之中。
鹿见春名与他靠的很近,近到萩原研二的额发垂落下来,扫过他浓密的睫毛,如同羽毛般的长睫轻轻颤了颤。
萩原研二甚至能看清那双盛装了日光、鎏金淌过的眼底,清晰地倒映出他灰紫的瞳孔来。他能感觉到鹿见春名冰凉的指尖抚上他的后颈,冰凉的触感瞬间让他下意识战栗了一下。
“那你能是什么?”萩原研二在鹿见春名的金瞳之中微笑,“……妖怪吗?”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鹿见春名说,“不觉得害怕吗?说不定我其实是那种不会死的怪物呢。”
他的手指按在萩原研二的颈侧,指腹下是警官稳定跳跃着的脉搏。
萩原研二抬手,握住鹿见春名的手。那双用来拆弹的手一根一根地拨开鹿见春名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之间,扣住少年小了一圈的手。
“你看,是温热的。”
他认真地注视着鹿见春名,在那片倒映着灯光的金色之中轻轻笑了起来。
“有体温、有心跳、会痛、会流血,也会关心人、会生气和开心。如果真的是妖怪,那和人类也没什么不同吧?”
“小春名有着人类的心,我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鹿见春名许久都没有动作。
过了很久,他才在昏暗之中垂下眼睛,用抱怨般的语气出声。
“萩原警官,你犯规了。”
*
鹿见春名泡在浴缸里,将半张脸都埋进了蓄满水的浴缸之中。
窒息感逐渐蔓延,在支撑不住的最后一秒,他才猛地浮了起来,露出因为窒息和浴室内的热气而被熏红的脸。
鹿见春名趴在浴缸的边缘,浸透了水分的银发黏在他的肌肤上,水珠沿着他下颌的弧线滚落,滴进水面之中,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他垂下睫羽,盯着自己的手掌看。
萩原研二的体温好像还残留在掌心之中,剩下一点灼烫的余温。他带来的温度比鹿见春名眼睛的颜色更像太阳,那样源源不断散发着的热度甚至可以用滚烫来形容。
鹿见春名缩回手,指尖在水中划拨了几下。
他有些心烦意乱——萩原研二能说出那种话来,当然是因为并不知道他是妖怪。
鹿见春名不是妖怪,可也算不上是人类。他是与人类极度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种族。
在原本的世界,他见过不少亚人。不管是哪个公之于众的亚人,在暴露身份前都当了十几二十年的普通人、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有亲人和朋友;可一旦暴露,那些亲情和友情就彻底不算数了。
没人再想和亚人扯上关系。
当然也没人想和非人的怪物的成为家人和朋友。
鹿见春名阖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想再去深想了。从小到大,他始终知道,只要不抱有太大的期望,也就不会迎来更大的失望。
放在浴池边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
鹿见春名被热气蒸腾地昏昏欲睡,伸手摸索了两下才抓住震动的手机。
“鹿见君。”手机的另一边传来诸伏景光熟悉的声音。
“哦……苏格兰啊。”鹿见春名含混地说。
“我已经不是苏格兰了。”诸伏景光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你忘记了吗?”
他的话带着试探的意味。
其实上次在安全屋见面的时候就有点察觉到了。
鹿见春名看他时的目光很陌生、还很警惕,要说的话,大概就像是被入侵了领地的小动物一样。明明都已经认识三年了,甚至还搭档了那么久,突然好像不认识他一样,怎么想都有些奇怪吧。
难道失忆症是真的?诸伏景光一只以为那是鹿见春名随口胡说来糊弄琴酒的。
“怎么可能忘了你这个公安卧底?”鹿见春名骤然清醒过来,“只不过叫苏格兰更习惯,一时顺口而已。”
还记得他是卧底的事情,那么就说明没有失忆……大概是想多了吧?诸伏景光按下了升起的一点怀疑。
他很快便切入正题:“你今天是去研究所了吧?”
“对啊对啊,累死我了。”鹿见春名嘟囔,“新来的研究负责人是个超会压榨别人的黑心笑脸变态,说好早上结束了就可以回去的,结果因为实验流程拖的太久还额外加了几次实验,上午十点我才回来!——错过了游戏活动。”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是不是该适时地吐槽一下,比如为什么重点是游戏……之类的。
但他最后还是努力地把话题往正经的方向上带:“新的研究负责人?”
他抓住了重点。
“之前的负责人雪莉不是叛逃了吗?组织好像又物色了一个新的天才博士。”鹿见春名回答,“就是那天在东都大学杀人案上见过的,叫什么来着……三津优二?好像是这个名字。”
三津优二?诸伏景光记下了这个名字。
“今天的实验……”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既然这么问,就说明苏格兰是实验的知情人员吧?
鹿见春名回忆了一下:“测试愈合速度、观察细胞之类的,我不太清楚,总之就是做了一堆好像没什么用的实验和没什么用的身体检查……很累人就是了。”
他谈论起实验时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一点也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鹿见春名说的很含糊,但诸伏景光能敏锐地从他的话语里察觉出——刚刚经历的实验次数要比以往更多。
诸伏景光并不知道鹿见春名实验的具体内容,他所知道的只有明确的一点:鹿见春名是组织人体实验的实验体。
想要观察伤口的愈合,首先得制造出伤口才行。既然是重要的实验,想来并不会是那种只在食指上划一条口子的、小打小闹般的伤口。
这是当然的。
既然是人体实验,怎么可能那么轻松?联想起这个词,诸伏景光脑海里浮现只有各种惨无人道的片段,分明没有切实地听到和看到,但总觉得少年痛苦的叫声会于午夜时分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断。
“我很抱歉。”诸伏景光再一次这么说。
更矛盾的是,他暂时还没有办法将鹿见春名从这名为组织的泥潭中伸手拉出来。
明明是受害者,却被迫走上歧途、深陷泥潭,即便如此还在帮助暴露了卧底身份的他,但他身为警察,却无法拯救这个人体实验的受害者。
只能等待,等待有致命一击、将这个组织彻底覆灭的机会;否则,这个藏在水面下的组织大概又会如同断尾的蛇一般,蛰伏在某处,然后在修生养息后再一次带来黑暗。
“为什么道歉?”鹿见春名满心的莫名其妙,“实验跟你无关啊。”
“你就把这当作是无法拯救更多的人、身为警察的自尊心受挫吧。”警官在电话的另一边轻声叹息。
难以理解。鹿见春名心想,这些警察都这么喜欢把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吗?
“说起来,你怎么突然在米花町开了个乐器店?还假扮成森川弥……”
“潜伏三年了,总需要一个身份来继续执行任务嘛。而且,这样你来找我的话也更方便,不是吗?”诸伏景光说,“毕竟……这是交易的一部分。这么重要的交易,我得小心对待,对吧?协助人鹿见君。”
什么交易?什么协助人?他一个犯罪组织的成员怎么就成公安的协助人了?
鹿见春名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出门在外,身份全靠别人脑补。
他对这帮警察的吐槽欲瞬间升到了顶峰——既然他是协助人、警察的自己人,那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要当谜语人?大家直白点说话不行吗!
“哦,”他干巴巴地说,“是呢。”
“另外……”
诸伏景光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很厉害,不管是体术还是别的什么技能也好,但是那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光只用眼睛看都会觉得吓人。身边重视你们的人很多,如果出现意外该怎么办呢?稍微再考虑一下别人的心情吧。”
作为实验体,鹿见春名本身就是组织的犯罪证据,虽然基于这一点,诸伏景光并不希望鹿见春名死亡;但抛开这一切,只说本身的话……鹿见春名是救过他的同期、也救过他的人,虽然是组织的成员,但他不希望看到鹿见春名死去。
“我知道,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我知错了,真的,比真的还真。”鹿见春名十分熟练地认错。
“听你这个语气就知道绝对没有在反省……算了,再说下去就要惹人讨厌了,只是希望你知道“有人重视着你”这一点而已。”诸伏景光说话时的语气很温和,像是温水淌过,“……晚安,鹿见君。”
“等等,你知道柯南在哪里吗?”
在诸伏景光即将挂断之前,鹿见春名问。
本来他已经快要忘了,但诸伏景光的最后这句叮嘱,成功地让鹿见春名回忆起了和江户川柯南之间的新仇旧恨,以及江户川柯南几个小时之间对他春秋笔法断章取义的陷害。
“柯南?”诸伏景光回忆了一下在警视厅做笔录时的情况,“柯南好像被毛利小姐臭骂了一顿,然后就跑去阿笠博士家了,怎么了?”
“没什么。”
鹿见春名笑了。
“我只是打算明早去拜访他一下而已。”
*
江户川柯南是在阿笠博士家过的夜。
他的作息很规律,打着哈欠踩着拖鞋、准时从楼上下来时,看到的就是坐在客厅里,和阿笠博士相谈甚欢的鹿见春名。
江户川柯南动作一顿——等等,很奇怪啊,鹿见春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鹿见哥哥?”他下意识露出一个卖萌的笑脸。
鹿见春名瞟了他一眼:“只有我们在的场合,就不用装小朋友了吧?工藤君。”
“咦、咦?”反应更大的是阿笠博士,“诶?!那个……什么工藤君?鹿见君你认错了吧?柯南他怎么可能是工藤新一呢哈哈哈……”
“阿笠博士,他知道。”江户川柯南无奈地打断了装傻的阿笠博士。
“既然这样,那你早说嘛新一。”阿笠博士哽了一下。
很巧,江户川柯南上次来找灰原哀说这件事的时候,阿笠博士并不在场——两个人事后还都忘了把这件事告诉阿笠博士。
鹿见春名笑着掏出一个礼盒来,“我这次来呢,是特地来感谢工藤君对我的帮助,所以带来了饱含我心意的手工礼物——我自制的手表。”
江户川柯南的表情缓缓凝滞。
“不过呢,由于柯南君已经有博士送的手表了,所以我就把这块手表送给您吧博士?反正只要心意到了就好。”
他在江户川柯南瞪大的眼睛之中抽开包装礼盒的绸带,将放置在礼盒之中的手表拿了出来。
“鹿见君还会自制手表?”阿笠博士没有反对,任由鹿见春名抓着他的手,将手表往他的手腕上戴。
江户川柯南对待鹿见春名时稀松平常的神情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鹿见春名应当是可以信任的人,否则江户川柯南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等等博士,那个东西不能——”江户川柯南下意识拔高了声音。
什么自制手表,鹿见春名根本就省略了最重要的那两个字——炸弹!那玩意是披着手表壳子的货真价实的炸弹!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鹿见春名已经将手表的表带扣好,银灰色的机械手表戴在阿笠博士的手腕上。
毫不知情的阿笠博士一点也不吝啬给予年轻人一些夸赞:“这个机械手表是鹿见君自制的吧?看起来很不错。”
江户川柯南的目光闪了闪。
他察觉到鹿见春名来意不善了。
给阿笠博士戴上的是和他自己手上同款的炸弹手表,黑色风衣沿着座椅的弧度折出一道痕迹,因为身材格外纤瘦,垂感格外好的布料在腰腹处出现了一点被顶起来的痕迹……那大概是枪。
带着枪和炸弹,特地挑他在的时间来到阿笠博士的家,很显然,鹿见春名想要针对的那个对象其实是他。
但是为什么?
很奇怪,本来江户川柯南已经认定了鹿见春名是个随时可以反水的组织成员,否则也不会根本不去找他的麻烦、还对他这么和颜悦色;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尽然。
组织的告死鸟现在是终于打算对他们下手了吗?
不、不对。江户川柯南想。
如果真的打算杀了他们,那么就不会是这样光明正大的行动了,选择在夜间潜伏进来杀光他们、再放一把火,这显然是更加便利的方法。
如果不是打算杀了他们,又当着他的面进行这么光明正大的威胁,那么……
江户川柯南唇线紧抿,春末的初晨还带着未过寒意,他的额角却渗出了冷汗来。
“正好,我也有个东西想给工藤君看看。”鹿见春名从座椅上起身,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走向江户川柯南。
他调出一个页面简陋的APP,纯黑色的界面之中没有其他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有一个血红色的圆形按键。
很显然,这是炸弹的遥控器。
鹿见春名微笑着对江户川柯南做出一个无声的口型——“砰”。
深吸一口气,江户川柯南冷静地问:“你想做什么?”
鹿见春名倾身,在他耳边微笑着说:“这是一个小惩罚。工藤君,或许是我的纵容让你产生了一些错觉?你太肆无忌惮了,我可是那个你追查的组织的一员,不要太看轻我了。”
下一刻,江户川柯南能感觉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在他的腰间。
是枪。
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委实没想通到底是什么让鹿见春名突然翻脸,总不能是因为那两万円的打车费吧?组织的成员怎么可能连这点钱都在乎。
如果排除这一点,那难道是昨天他毫不迟疑的出卖?不,这种小事应该也不可能是翻脸的原因……
昨天和今天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态度说变就变,果然鹿见春名当初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个神经病并不是夸大其词。
——这家伙,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啊!
通往地下室的门传来轻微的声响,在“嘎吱”的刺耳声音之后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端着一杯咖啡的灰原哀从地下室走了上来。
看见室内的景象,她显然愣了几秒钟,随后视线在鹿见春名和江户川柯南之间不断游移,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江户川柯南被硬物抵住的腰上。
“……你为什么要用假面超人的手办抵着他的腰?”灰原哀的语气十分不解。
江户川柯南:“?”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