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在室外, 但空气诡异地凝固了,气氛突然变得十分沉默。
委实说,在这短短两天的时间里,萩原研二经历了大起大落大起大落——接连被恋人、姐姐以及幼驯染的反复背刺, 心态已经足够强大。
所以当降谷零开口就问他“什么时候生的”时候, 萩原研二的表情十分平静。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在这帮混蛋同期心目中被染黑的形象, 就算被问出这种质疑他道德底线的失礼问题也不会勃然大怒。
直到被他认为是诸伏景光的森川弥张口就来:“孩子是你的吗?”
萩原研二不得不承认, 他碎掉了。
他脆弱的玻璃心因为这句话的重锤而支离破碎, 他——破防了。
萩原研二这次是真的勃然大怒了:“孩子怎么可能不是我的?!”
这是质疑、是污蔑!
这个时候,他觉得降谷零问出的那句话都顺眼了,至少人家丝毫没有怀疑过这不是他和小诗的孩子吧?
面对诸伏景光这隐藏着对他实力的微妙质疑, 萩原研二选择性遗忘了男性并不能生孩子这一点,对诸伏景光据理力争,满脸都写着“这是奇耻大辱”几个字。
诸伏景光欲言又止:“喔……这孩子长得蛮像鹿见的,但是不太像你啊警官。”
在天色彻底暗淡下来的时候,那头银发在深蓝的夜色之下像是被折取的一段月光, 流淌着日光构成的光河的眼底金色熠熠生辉。五官、脸型和轮廓都像是等比缩小, 年幼的男孩有着圆圆的带着软肉的脸颊、以及圆圆的金瞳。
是完全可以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的年幼的孩子。
但不管怎么看, 这个小孩身上都充满着鹿见春名的影子,每一根线条都和他相似, 却完全没有半点像萩原研二——诸伏景光有此一问也显得十分顺理成章。
被质疑了感情的忠贞程度, 萩原研二破防地彻彻底底,诸伏景光看到他的表情就想笑。
能被公安选中的人都不会是蠢人,更何况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是从一开始就发觉了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的真实身份的人,在看到变小后的鹿见春名的第一眼, 就发觉了他的真实身份。
毕竟,鹿见春名怎么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生出一个7岁大的小孩来, 萩原研二的身边又不见鹿见春名本人,那么这个小孩当然就是变小的鹿见春名了。
会直接排除这是鹿见春名的孩子的原因还有一个——诸伏景光比降谷零更加确信鹿见春名这份感情的厚重程度。
毕竟,鹿见春名只是为了不想让萩原研二伤心这样简单至极的理由,就不惜冒着暴露之后被追杀的风险将他从生死危机之中捞了出来,诸伏景光不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能让鹿见春名付出到这种程度。
一言蔽之,诸伏景光相信告死鸟是个专一的恋爱脑,不会移情别恋,怎么可能偷偷跑去生孩子……说到底男性根本没有生育的功能吧!
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当然也是在开玩笑。
某种程度上也相当于是故意气人的……毕竟在椿岛酒店那天,乘上直升机之前,萩原研二冷不丁叫了他的名字,将他吓地僵了一下,这个时候报复回来也很不错。
“哪里不像了?你不要瞎说,一直都很像好不好!”有着宝石般紫眼睛的警官愤愤不平,“你觉得不像就应该好好想想,这么多年来是不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要不要去医院眼科检查一下看看,怎么可以瞎说呢?”
诸伏景光已经忍不住要笑出声了。
“警官你看看到底哪里像了啊?”诸伏景光走近,弯下腰,双手卡着鹿见春名的腋下,将很轻的小孩举了起来,那张眼睛圆圆的脸凑到了萩原研二的面前,“你听人家管你叫爸爸吗?”
鹿见春名闭了嘴,一声不吭——即使现在他恶趣味地叫出来,等他重置变回去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种坑他绝不会踩第二次!
气氛一片祥和,连降谷零也忍不住附和幼驯染,开起了萩原研二的玩笑。
“生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们?”他忍着笑说,“我们也能算是这孩子的叔叔伯伯吧?也好满月的时候送个礼物啊,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噗。”
萩原研二面无表情:“你笑了吧,你绝对是笑了吧——再说了为什么你们也是、班长也是,见到我的第一面就问我这是不是和小诗的孩子,我在你们这帮家伙心里就是这种形象吗?!”
诸伏景光摊手:“这是没办法的事吧。”
降谷零深以为然:“确实是没办法的事呢。”
“谁让当年在读警校的时候,你天天去参加联谊呢?”诸伏景光笑了起来,“那些后辈的女警们经常围过来,就是为了邀请你去联谊会呢,‘联谊会KING’——当时大家都这么叫你。”
他这话相当于是当着萩原研二的面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没错,他就是诸伏景光,他没有死。在得到本人的亲口承认之后,萩原研二胸口缓缓地涨满了温水一般的情绪,这让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所以,也忽略了鹿见春名面无表情的脸色。
“是啊,会留下那样轻浮的印象,”降谷零添油加醋了,“也不能怪我们想歪吧?况且,你和鹿见以前就……”
他欲言又止,没有说完。至少在三年前的时候,他和诸伏景光就十分没道德地商量过要不要把萩原研二脱光了绑到告死鸟的床上去,两个精通Honey Trap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两个人之间那微妙的氛围。
鹿见春名松开了握住萩原研二两根手指的手,板着脸仰起头看他:“受欢迎?联谊?KING?”
每多说一个字,萩原研二脸上讪讪的表情就多一分。
他从诸伏景光的手中将软软的小孩接过来,亲昵地用下颌蹭了一下柔软的银发发顶:“那都是没遇到小诗的时候的事情了……认识小诗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联谊会了!他们两个幼驯染在合伙污蔑我啊!”
这氛围突然变得齁甜起来,刺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完全无法融入其中。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朝后退了半步。
玩笑已经开过了,既然亲眼见到了人,那么当然要询问一下正事。
“鹿见怎么会变成这样?”收敛了开玩笑的表情,降谷零低声问,“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所以你们俩明明就是清楚的,”萩原研二嘴角抽了一下,“结果还要跟着造谣我?你们太过分了。”
“自己都没有否认吧,”诸伏景光摆出无辜的表情来,“那怎么能怪我们?”
萩原研二面无表情:“谁让你说那种话啊!正常人都不能忍受这种质疑的吧?”
——可以质疑他的道德底线,但不能质疑他和小诗之间的感情!
“没什么事,”鹿见春名坐在萩原研二的手臂上,十分简略地吐出了几个字来,“……就是,出现了一点意外。”
鹿见春名的脸上露出了不堪回首的表情。
“意外?”诸伏景光皱眉,“是什么意外?”
他们对鹿见春名那开了挂一样、也确实是开了挂的武力值十分清楚,不觉得鹿见春名能碰上什么能让他这个有不死体质的人都觉得棘手的事情。
“一点小事。”鹿见春名含糊其辞,“总之我吃了药之后就意外变小了……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鹿见春名会吃药只存在一种情况——受了伤,所以不得不重置。
而且大概还是什么严重但又不会立刻致死的伤口……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虽然很想问清楚这件事,但是鹿见春名看起来没有要说的意思,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就没有问出口。
“我就说刚才在电话里听到你的声音怪怪的。”降谷零上上下下地扫视着鹿见春名,“……没想到你变成这样了。”
他干巴巴地说。
“那之后的行动,”诸伏景光打量着鹿见春名这变成小学生后的五短身材,“你还是不要参与了吧。”
谁会让小学生去大战犯罪分子啊?就算是结果主义的公安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毕竟和纯靠阿笠博士的科学外挂的江户川柯南不同,鹿见春名在行动组是全靠自己自身的武力值的,而这种武力值必然会随着他的缩小而大打折扣。
虽然需要鹿见春名的力量,但这次实际上只需要鹿见春名作为一个保证行动成功的“保险”而已,只要公安安排的行动合理,就算不用鹿见春名出手也可以成功抓到人。
并不只是利用而已。
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在长时间的相处之中产生感情来,更何况还是救过自己的人——以及因为自己而遭遇到不幸的人,理所当然会希望对方能得到幸福。
虽然获得幸福同样需要“利用”,但还不至于让小学生去替代公安警察担当那个承受危险的角色。
“没关系。”鹿见春名缓缓摇了摇头,“我可以的。”
降谷零并不认同:“你现在的样子……”
他马上就截住了这只说了半句的话——尖端被磨得尖锐的发卡抵住了他的脖子,幼小的男孩骤然暴起的时候仗着体重的轻盈,快地几乎让人无法察觉,瞬间就踩着萩原研二的小臂跃起,轻飘飘地挂在他的身上,喉结下方传来一点冰凉的触感。
降谷零下意识垂下眼睛,和鹿见春名对视——他能从那双金色的眼睛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被凝固在眼瞳之中的阳光灿烂而耀眼,辉光在他的眼睛里旋转,更像是燃烧着的焰火,在对视的瞬间就能被光芒灼烧地疼痛。
“我说,”他轻声说,“我可以的。”
即使是小学生的身体,也不代表什么就做不到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并不知道,他战斗时除了自己本身的之外,最重要的依靠其实是藏太。
他的伙伴,他的半身,那个普通人无法看见的高达三米、有着能切割开金属的尖利巨爪和蝙蝠翼翅的黑色幽灵拥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意识、也会使用枪械之类的工具,是单靠个人绝对无法抵抗的怪物。
不会死、又拥有藏太这样的存在,只要不是一人面对军队,鹿见春名有自信压制任何人。
降谷零盯着他金色的眼睛注视了一会儿,才沉默地叹了口气:“……好吧。”
出于愧疚的心理,虽然需要鹿见春名的帮助,但除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降谷零不想让鹿见春名出手,所以刚才打电话请求帮助时也只是希望他能作为公安失败之后的保险,而不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直接将鹿见春名安排到公安的行动之中。
他不希望鹿见春名进入公安的视野,不希望他被公安注意到……然后在某个瞬间,发现鹿见春名身上的异常。
但既然鹿见春名本人都这么要求了……那他只能尽量让鹿见春名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降谷零举起双手来。
“就当我没说。”
年幼的男孩脸上像是狩猎一般冰冷的神情立刻就融化般消失了,那双圆圆的金色眼睛看起来像是幼生的鹿,显得柔弱又无辜。
“你们现在是要去做什么?”诸伏景光露出了些疑惑的表情,“我记得你的警察宿舍是在杯户町吧?”
“检查身体。”萩原研二一边回答,一边身手将鹿见春名从降谷零的怀中接了过来,“要去那位阿笠博士的家里。”
降谷零顺其自然地将鹿见春名递了过去,闻言后立刻明了了:“配合那位小小姐研究解药吗?”
“嘛,差不多是这样吧。”
萩原研二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诸伏景光点点头,“之后具体的事项我会发邮件给你的。”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没有急着离开,注视着萩原研二和鹿见春名一大一小的背影在拐弯之后消失,两个人才对视了一眼。
“你确定……没问题吗?”诸伏景光感觉到了良心上的不安。
“鹿见从来不是逞强的人,所以我觉得……”降谷零斟酌了一会儿才回答,“应该没问题吧?”
诸伏景光露出无奈的表情:“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再说了,如果真的碰上那种不得不让鹿见出手的情况,该被担心的人也是麦高伦和那位老鼠,我只是担心会做的太过头,被其他人给注意到。”
“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就是我们的工作吧?”降谷零微微笑了起来,“非法的手段要自己善后。”
“说的也是。”诸伏景光默然了几秒,才轻轻点头。他抬手摸了摸下颌,露出思索的表情,“不过说起非法……我们这是不是非法雇佣童工?”
降谷零沉默了。
鹿见春名变小后的年龄大概是7岁……就是再往上算虚岁十岁,那都是板上钉钉的童工。而他们不仅让童工干活,干的还是危险的活。
……这么一想,他们这些公安好像确实很过分。
“不算吧,”降谷零镇定地说,“我们都没签劳动合同,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算是非法呢?他只是好心帮我们公安的忙而已。”
*
虽然比不上组织研究所里的那些高端设备,但能让阿笠博士制造出那么多黑科技产品来,实验室里的设备也算不上差,至少让灰原哀简单地采集数据和检查身体是没什么问题的。
鹿见春名的外套在进入地下室的实验室之后就已经脱掉了,身上只剩下一件短袖的尖领衬衫。
这套检查身体的流程不像在研究所的时候那么繁琐复杂,灰原哀简单地给他做了一些检查,然后掏出了针和试管。
灰原哀言简意赅:“让我抽点血。”
鹿见春名依照灰原哀的话讲袖子挽了起来,一圈一圈地褪至手肘的位置,露出了光裸的小臂来。
灰原哀一手握着鹿见春名的手臂,一手捏着用来抽血的针,脸上冷静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崩裂——虽然已经开始消肿,但鹿见春名肤色白皙的手腕内侧还残留着些许痕迹。
那是吻痕和指痕。
灰原哀沉默了,静止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视线从鹿见春名的手臂上缓缓抬起来,落在那张看起来就十分稚气的圆圆的金眼睛上。
大概是因为变小的缘故,小孩子的眼瞳看起来圆而大,更像是有着银色毛发的小猫瞪圆了之后的金瞳。
“怎么了?”鹿见春名茫然。
“没什么。”灰原哀干巴巴地回答,目光转向了隔着一层门、站在实验室外面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没有进实验室,只是透过实验室门中镶嵌着的那一小块玻璃注视着实验室内。发觉灰原哀看了过来,他下意识和茶发的女孩对上了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萩原研二总觉得自己能从灰原哀的视线之中读出某种……像是看待犯人的谴责的情绪。
可他明明是个警察。
萩原研二十分茫然,灰原哀在和他对视几秒钟之后就低下了头,精准地锐利的针头扎进了鹿见春名手臂内侧的血管之中,被抽离出来的鲜红色的血液立刻沿着纤细的塑胶软管灌进试管之中。
趁着抽血的时间,灰原哀询问:“你确定药效是持续了20个小时吗?”
“可能会有一点点差异,但基本就是20个小时左右。”鹿见春名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如果继续吃解药的话,会有耐药性是吧?”
“嗯。”灰原哀回答,“在江户川的身上是这样的,但这家伙每次都不肯听我的话。”
灰原哀冷笑了一声,坐在一边的江户川柯南眼神飘忽,开口转移了话题:“啊……那个,APTX-4869这种药还能在同一个人身上生效两次吗?”
这也是灰原哀在疑惑的问题。
银色子弹和APTX-4869本质上是作用几乎相同的药物,成分上并不完全相同,但毕竟APTX-4869脱胎与银色子弹,不管怎么样都存在至少50%的相同——只是两者都有同样的问题,也就是药效不稳定。
银色子弹奇迹般地改变了鹿见春名的身体构造,在他身上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本身就已经起到了作用;而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APTX-4869竟然在同一个人身上也发挥出了原本的药效。
吃下银色子弹的鹿见春名的时间应该是静止的,就像贝尔摩德一样数年都未曾有过变化,但APTX-4869进一步加强了这种异常……两种作用相同的药物出现了叠加的变化,但这并不合理。
就像解药存在耐药性一样,APTX-4869应当也存在一定的耐药性。
如果有一个人恰好两次都吃下了这种药物、又都同样好运气地激发了药效,那么从成年人变成小孩之后,绝不可能再次让时间倒退十几年——否则这个人就不存在了,而就算从小孩时期倒退回婴儿时期,药效也大打折扣。
那么按照和离的推测,吃下银色子弹之后的鹿见春名,在吃下APTX-4869之后,应当只会变成大概初中生左右的年纪才对……但这个推论在鹿见春名身上并不成立。
“我不知道,我所推论的一切都只是理论上的,但在实验之中,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灰原哀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时间上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出现这种情况了……所以要赶在恢复之前采集样本。”
鹿见春名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轻微的响声,他用空余的那只手勾过放在一边的外套,从外套里摸出了手机。
是诸伏景光打来的电话。
“抱歉,刚才有事情忘记跟你说了。”诸伏景光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响了起来。
“没事,”鹿见春名说,“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三年前,就是你和琴酒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你出海失踪的那一次,你还记得是从哪里上的港口吗?”
“港口……我想想,”鹿见春名抬起头,盯着天花板上明亮到有些刺眼的白炽灯陷入回忆之中,“我记得是江户川区的一个私人港口……但我不认为那是固定港口,应该是临时的。”
掌握走私线的船都十分谨慎,不可能永远都停留在一个固定港口之中,大多数都是打一枪换一炮,港口使用个几次之后就会废弃掉,然后更换新的临时港口。
“最近出现了很多起诱拐案,我们猜测这些孩子应该是被诱拐之后,会通过走私船贩卖到海外。”诸伏景光的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沉重的意味,“锁定的地点就是江户川区,组织恰好在这个地区掌控了一条走私线……我们怀疑这些案子可能和组织有关。”
他又苦笑了起来。
“但我们都不知道这条线具体是什么情况,知道内情的大概只有琴酒……以及你了。”
“我只知道当时上岸的港口,地址我可以告诉你,但我猜多半不剩什么东西了。”鹿见春名也皱起了眉,“上船之后,那艘船就行驶到了公海,我并不清楚航线……至于诱拐案……如果我之后得到了线索,会告诉你们的。”
位于地下的实验室中相当安静,没什么多余的声音,即使鹿见春名没有打开扬声器,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也能隐约听见从手机听筒之中泄露出来的声音。
江户川柯南心中微微一动——诱拐案,他最近听搜查一课的高木警官提起过,但这个案子不归他们负责,所以高木警官没有多说。
现在看来,这个案子可能还与组织有关吗?
“这样啊。”诸伏景光有些遗憾,“之前拜托你的事情,大概就在这两天了。”
他的语气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忍不住低下了声音。
“……小心一些,盯着的人太多了。”
*
审讯室中的摄像头是警视厅公安部斥巨资买来的先进设备,是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十分庞大的机械,用来连接的金属支架和支撑运行的轨道被固定在穹顶之上,像是几个箱子重叠在一起的巨大摄像机自如地来回运行,黑漆漆的镜头表面闪烁着代表运行的红光。
这个摄像头中装载了先进的智能分析系统,高清的摄像头能捕捉到嫌犯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并且对这些微表情加以分析,用以判断嫌犯在审讯中的心理状态、以及是否说谎。
不得不说,这个斥巨资买回来的东西是很管用的——但在麦高伦这个拒不配合的人身上并不起作用。
但在某些时候,也是有点用的。
比方说,用来制造一些骚乱。
麦高伦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就突然被提走审讯,公安的审讯方法还是老一套,依靠各种手段去熬,熬到人坚持不下去自然就会开口,但这对麦高伦而言没什么作用。
他十分自在地坐在审讯桌后,头顶就是巨大的摄像系统。
来审讯他的依然是深田优心和今井结太。大概是他上次面对这两个公安警察时终于透露出了一点点有用的信息,这让公安误认为这两个警官在审讯上颇有心得。
而在审讯的过程之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头顶的摄像机在过载运行,先是警报的微小的红灯一直在不停地闪烁。
似乎是运行到了极点,审讯室内终于发出了爆炸的巨响声。金属和塑料的碎片溅射,在审讯室内所有人的身体都毫不留情地割出伤痕。
支撑着巨大摄像机的支架也因为爆炸而彻底断裂开来,重达一百公斤的金属机械从天花板上直直地砸了下来。
麦高伦下意识地仰起头,紧缩的瞳孔中倒映出急速放大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