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降谷零蒙住眼睛的时候, 江户川柯南还有点茫然。
毕竟脸上的眼镜只是个装饰品,江户川柯南本人的视力可是双眼2.0的水平,感谢浴室门那个被撞破的巨大的洞、再感谢他那小学生的身高,所以他毫无遮挡地看清了浴室里的景象。
已经恢复成大人身体的鹿见春名坐在萩原研二的大腿上, 他垂下头来, 银发垂落在萩原研二的肩头上, 而萩原研二将头抬了起来, 两人的脸靠地很近。
因为有那头垂落的银发的遮掩, 是以江户川柯南并没有看清鹿见春名和萩原研二到底在做什么——但就看那姿势和气氛、以及几乎鼻尖抵着鼻尖的0距离接触,他也能猜到这两人是在接吻。
说实话,有点暧昧了。
但江户川柯南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他不能看的东西, 毕竟按照真实年龄来说,他已经十七快要十八岁了,马上就是能去考驾照的年纪,他有什么不能看的?这还算不上十八禁吧?
江户川柯南默默地伸手,将降谷零的手扒拉了下来。
“我17岁了。”他强调。
等他的视野恢复时, 那两个贴在一起黏黏糊糊的人已经拉开了距离——至少没有当着他们的面还能卿卿我我了。
降谷零面无表情地回:“17岁怎么了, 17岁也是未成年, 你去买成人书籍,人家店主都不会卖给你的。”
“……”江户川柯南欲言又止。
你喊我帮忙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浴室之中, 鹿见春名身上穿着的是萩原研二的衣服——因为知道他打算变回来, 萩原研二特地带上了自己放在爆处班的办公室中的备用衣裤。
大了一整圈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松松垮垮,袖口遮住了几乎整个手掌。浴室里带着一点潮湿,白色的衬衫黏在鹿见春名的肌肤上,因为半潮湿而透出了一点隐约的肤色来。
此时鹿见春名趴在萩原研二的肩上, 偏过头来盯着他们。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江户川柯南和降谷零能从那双金色的眼睛里读出一点幽幽的不满来。
“这你们也看得下去?”
这也不是我想看的啊, 江户川柯南心说,我哪知道你前脚刚在船上大杀特杀,后脚就和萩原警官抱着啃起来了?
“……我还没说你俩在我的房子里乱来呢。”降谷零满头黑线。
他的视线缓缓往下,看了一眼满地的碎玻璃片,就连他自己的脚下也踩着一块碎裂的玻璃,稍微一动就能听到一些嘎吱的声响。
降谷零并不在现场,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浴室的门变成这个样子……看起来还是被人蛮力给杂碎的。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斟酌着字句开口:“你们……这么激烈吗?”
降谷零的语气十分委婉。
萩原研二面无表情:“……我觉得你误会了什么。”
“不,”降谷零露出了一个十分礼貌的笑容,“我觉得刚才看到的那些,应该很难误会。”
“所以说这你也看的下去吗?”萩原研二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警服外套脱了下来,伸手披在了鹿见春名的肩上。
他握着鹿见春名细瘦的手腕,带着他一起从地上站了起来。
地上全是碎裂的玻璃片,鹿见春名是赤着脚的,他不太在意这些,打算踩着玻璃片直接走过去,但这举动被萩原研二给制止了——萩原研二拉住了他的手腕,伸手揽住了鹿见春名的腰,略微用力之后就将他抱了起来。
失重感随之而来,鹿见春名下意识抓住了萩原研二的手臂。他坐在恋人的臂弯之间,双足离地,就着这样被抱起来的姿势,萩原研二打开了浴室的门,带着鹿见春名走了出去。
江户川柯南麻木地开口:“总觉得我们是他们play里的一环。”
“真是让人看不下去啊。”降谷零幽幽地说。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鹿见春名被萩原研二从怀里放下来之后才开口,“船上的事这么快就解决了吗?”
萩原研二低下头,一颗一颗地给鹿见春名扣上警服的扣子。
“船上,”江户川柯南沉默了一下才回答,“船上好像也没什么能查的。”
“是啊。”降谷零的表情也显得十分无奈,“船上的事很好处理——但凡船上有活口,我这个时候估计都能参与一下审问什么的,那些被诱拐来的孩子已经交给风见去处理了。”
在登船之前,所有人都因为诱拐事件而十分焦虑,就连萩原研二也开始有些担心——他倒不是担心鹿见春名的人身安全,他是担心鹿见春名被拐到海外去了。
好在江户川柯南逃出来的很快,鹿见春名的身上又有侦探徽章可以定位,所以他们立刻就带了一整艘船的人,直奔那艘走私船。
一整艘船的警察基本都是全副武装的,降谷零甚至用自己的权限掉来了一小部分武警,防弹衣、盾牌和机枪都带在了船上。他们全副武装打算和走私船上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来一场生死搏斗,甚至做好了牺牲在公海上的准备,然而……
然而谁能想到,这艘走私船快要沉默时都显得那么安静,除了小孩子的声音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很迷茫。
直到登船之后,他们才发现船上除了那些被诱拐来的孩子之外,几乎没有活口了,只有船长室里的正副船长两个人活了下来,整艘船上一路都是倒下的尸体,而这些人的死亡原因几乎都是一击毙命。
非常高效、干脆,干净利落,甚至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
降谷零能判断出来,所有人都是在一照面的时候就被鹿见春名给一击秒杀了,根本不存在任何反抗和逃跑的余地——在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降谷零在船上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个寒战。
鹿见春名当时可是小孩子的身体,外表、力气也都被限制在小学生的水平,即使他有着出色的技巧,但身体素质上的差距摆在那里,只有一两个人的死亡尚且能说是轻敌造成的后果,但一整船的人……鹿见春名是怎么做到的?
降谷零扪心自问,即使当时被绑架的是他这个成年人,他大概也做不到几乎无伤杀死这满船的雇佣兵和保镖。
他此刻注视着鹿见春名,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来——少年的神情冷静而平和,大约是因为萩原研二的缘故,甚至比平常都要柔和一些。
很难想象,那都是鹿见春名单枪匹马就能做到的事情。
“我不是留了活口吗?”鹿见春名很不满降谷零的污蔑,“那两个人也没怎么伤啊,哦……不对,其中一个好像被我不小心在腰子上开了一枪,但是要是你们带的医生稍微有点用的话,应该……应该也能抢救的过来吧?”
毕竟对于鹿见春名而言,那已经是数月之前发生的事情了,一时半会之中,要让他回忆起所有的细节来委实有点为难,所以在记忆逐渐回笼之后,他的语气从理直气壮慢慢变得心虚起来。
“总之现在是没有办法审讯了。”降谷零叹了口气,“那两个船长都昏过去了,但是有公安的人在守着他们,倒是不用担心什么……要是多几个活着的人就好了。”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既要又要呢?”鹿见春名发出了咂舌的声音,“能留两个活着的就不错了,你要知道我只有一个人,很难收住的。”
杀疯了当然就收不住了。
“不过反正只是要毁掉这条走私线而已吧?”江户川柯南说,“那两个活着的人都是船长,既然负责开船,他们应该很清楚航线,目的也算达到了。”
“只不过准备登船的警察好像都以为出现了恐怖事件。”萩原研二插了一句嘴。
鹿见春名愣了一下:“什么恐怖事件?”
“当然是怪谈。”萩原研二的语气之中带着些笑意,“毕竟活着的只有那些孩子——包括小诗你在内,除了那两个昏迷的正副船长之外没有一个活着的成年人,那些人则怎么死的?而且没有搏斗的痕迹,所有伤口都是一击致命,要说是船上发生了什么暴乱也不太可能吧?所以下船的时候,我听到有些同事在说这艘船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幽灵杀人的怪谈。”
确实是幽灵——萩原研二心知肚明,鹿见春名是有一个看不见的幽灵的。
如果真的是幽灵在船上进行杀戮,那么大概就是因为鹿见春名的命令。看不见的幽灵是最好的暗杀者,无法被任何人观测到、只有在濒临死亡的那个瞬间,才能看到黑色幽灵的真正模样。
但那个时候,即使看到幽灵也无法再发出警示了。
所有被黑色幽灵的杀意笼罩的人都只有死亡一个结局,除非对方是和鹿见春名一样的亚人。
“是啊,”降谷零耸了耸肩,“谁能想到出手的是小学生呢?”
鹿见春名看了江户川柯南一眼:“小学生的体型确实挺占便宜的,不过偶尔也不太方便就是了。”
如果是成年人体型的鹿见春名出现在船上,守在船长室门口的保镖大概根本不会听他说话就要开枪了。
“所以你跟着被拐的孩子们一起下船时也没有引起任何注意,”江户川柯南笑了一下,“也算是好事吧。”
在被诱拐的孩子之中,缩小身体之后只有7岁年纪的鹿见春名也是最小的那种,就算有人怀疑是小孩下的手,也不可能怀疑到最娇小、也最年幼的那些孩子身上。
“你变回来是因为组织?”江户川柯南接着开口,“虽然现在是深夜,但是一条船失联了,最多两天,我想组织大概就得到消息了,到时候……”
“到时候大概会开始清查内鬼了。”降谷零接话,“这条走私线的存在很隐秘,公安这边虽然知道,但是一直没有得到具体的线索。”
鹿见春名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不会动我的。”
其他几个人全都下意识地看向鹿见春名。
室内的光是亮着的,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灯投下白到刺眼的光照来,落在鹿见春名的眼睫、鼻尖与肩头,融化的金色光芒在眼底流淌,随着光线的变化,圆形的瞳仁微微缩紧了,变成了略微细长一点的椭圆形,含着意味深长的慑人的光。
“七年前是他们主动求我、让我加入组织的,”他微微笑了起来,“现在也一样,他们需要我。”
先不说鹿见春名根本不可能被查出来,就算被查到,一条走私线和他本人相比,当然不算是什么。
再珍贵的东西,能比“不死”更加特殊和珍贵吗?
他不是什么笨蛋,真正的蠢货是不可能在厚生劳动省的追捕下逃亡那么久还没被抓住的。他能察觉出这些人对待他的态度,从简单的事情之中就能分析出一切来。
亲眼看到他死而复活的松田阵平、萩原研二这些人也就算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大概是调查了他参与的实验知道的,至于江户川柯南……江户川柯南根本没问他是不是吃下了解药。
身为第一个以身试药的人,江户川柯南显然是知道解药存在耐药性的,既然在之后组织会有动作,如果解药的生效时间日益缩短,绝对会影响鹿见春名在组织里的动作。
可江户川柯南提都没提,显然是知道他能“复原”的……大概是灰原哀告诉他的吧?
既然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身上存在的特殊性,鹿见春名也就没有要遮遮掩掩的必要了,在说话时就显得十分直白。
降谷零心中微微一动——鹿见春名的话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加入组织的时间是七年前。
七年前,那正好就是鹿见春名第一次出逃的时间……要这么算来的话,鹿见春名大概是成为实验体之后没多久就叛逃了,和他之前猜测的从小就待在组织里大相径庭。
“你们不会有事吧?”萩原研二皱起了眉,神情中露出了一点担忧来。
“走私线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一点相关的情报都没有接触过,就算怀疑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至于鹿见……”降谷零的语气显得有些犹豫。
鹿见春名轻描淡写地说:“三年前我跟琴酒去过,但是之后航线变了、登船的港口变了、甚至连船都不是同一艘,我从那之后就没再接触过要去海上的任务,大概琴酒怕我又从海上游泳两年回日本岛吧。”
游泳两年回日本这事充满了槽点,江户川柯南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游泳两年?”
“嗐,”鹿见春名淡定地承认,“我忽悠琴酒的,你不会信了吧?”
江户川柯南的嘴角抽了一下:“我差点就信了。”
要是放在一般人的身上确实不可能实现,但……这是鹿见春名啊!他亲眼看过他死而复生的录像,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鹿见春名是完全有能力做到的。
降谷零放在衣服外套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是风见裕也打来的。
他接起了电话:“有什么事吗?”
“船上被诱拐的孩子基本都能和失踪的孩子对上,”风见裕也开口,“我已经通知他们的父母来接孩子了……但是有些孩子好像受到惊吓,受了伤,已经送到医院去了。那两个活口也是,正在医院的手术室中抢救。”
“船上有很大一批物资,很多违禁的药物和枪支。”
“我知道了,”降谷零低声说,“孩子们的事情由你来处理,那两个人只要醒了,就立刻转移走,组织的人只要查到了就一定不会让他们活下来的……最好趁他们还不知道的时候赶紧处理完这一切。”
“对了,”风见裕也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那个……毛利侦探一家他们,还有铃木园子小姐很担心柯南,想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
因为室内很安静,江户川柯南听到了从降谷零的手机之中泄露出来的一点声音,表情立刻就变得麻木了。
“……医院?”他露出半月眼,“不,我又没有受伤,没这个必要吧?”
“我知道了,我会带柯南回来的。”降谷零答应了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重点不是你受没受伤,”萩原研二忍不住笑了一下,“是能不能让毛利小姐安心吧。”
鹿见春名跟着补充:“可能是担心你出现什么心理问题,我看那些被诱拐的小孩子好像都有些心理方面的障碍……被关了这么久,应该是吓坏了。”
江户川柯南心说区区一个绑架怎么就吓得住他了?他看了一千多集的尸体、拆过堆在一起数量足够将整个米花町炸上天的炸弹,还经常踩着滑板表演极限运动大片,这都没吓到他,区区绑架哪里能吓到他?
但这是他现在这个身份的家人的关心,所以江户川柯南到底也没拒绝,乖乖跟着降谷零走了。
降谷零没有多留,只是在离开这个安全屋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萩原研二一眼。
“你们别把我房子里的其他东西摔坏了。”他幽幽地说,“浴室的门玻璃记得赔给我。”
他没给反驳的机会,关上了门。
但刚刚好的氛围被打扰了,鹿见春名也没有要在降谷零的安全屋之中继续下去的意思。
他感到了赤足踩着瓷砖地面时传来的冰凉,忍不住踩在了萩原研二的脚上。他轻轻扯了一下恋人的衣袖,抬起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萩原研二下意识低下头,将灿烂的金色纳入了视野之中,璀璨的光在鹿见春名的眼底之中雀跃地跳动。
“回家吧。”
鹿见春名微笑着说。
萩原研二觉得心中某一块地方骤然间被触动了,在跳跃的金色的火焰之中缓缓融化,变成了满腔融化的金平糖。
*
江户川柯南果然被押到医院里做了检查。
倒不是毛利兰多此一举,虽然她和毛利小五郎都没有跟着船一起去公海上,但是在警察局里,他们见到了那些失踪已久的孩子。
这些是要被当成礼物送出去的孩子,虽然没有被打过,身上没什么伤痕,甚至也没缺他们的食物和衣服,但长时间地被关在看不见阳光的漆黑的室内,即使哭泣也没有任何用处,吵闹起来还会被凶神恶煞的保镖严厉警告……在这样分不清时间流逝的恶劣幻境之中,年纪尚小的孩子很快就失去了活力,即使是最活泼的小孩也变得沉默寡言。
这些孩子都有不同程度上的心理问题,区别只是孰轻孰重而已。
这些孩子让毛利兰看的揪心,忍不住也联想到了江户川柯南的身上——一想到江户川柯南有可能也因为绑架而产生心理阴影、说不定身上还受了什么伤,她便有些担忧,立刻就将江户川柯南送去医院做了简单的检查。
主要是心理咨询。
一般来说,心理咨询室大多是单独的,但铃木家旗下的一个私立医院有十分优秀的精神课医师,心理咨询室中的心理师也有十分耀眼的履历,于是江户川柯南就被塞进了这里。
私立医院最大的优势就是有着良好的保密性,在这里,客人的病例都是隐私,医生和护士的嘴都很严,签署了保密协议,绝不会对外说出去,即使是警察,没有搜查令也无法从他们的嘴里套出话来。
出于对靠谱队友的关心,鹿见春名也来看了江户川柯南。
灰原哀也在医院里,江户川柯南坐在心理咨询室中的时候,灰原哀就坐在室外的凳子上翻看着最新发行的杂志——当然不是学术杂志,而是时尚杂志,这一期的封面正好是冲野洋子。
灰原哀抬起头来,看见鹿见春名后撑着椅子的表面,往旁边挪了一点。
“你不担心吗?”鹿见春名随口找了个话题。
“担心江户川吗?他不需要哦。”灰原哀淡淡地回答,“你变回来了?”
她不觉得鹿见春名来医院看一眼江户川柯南都需要吃解药。
“你知道的,”鹿见春名说,“药吃多了,有耐药性了,这不就变回来了嘛。”
灰原哀沉默了。
她很想吐槽点什么,但根本无法反驳——鹿见春名吃下的药确实多到离谱,频率高到像是在吃糖。虽然吃下去的不全是银色子弹和APTX-4869,但药物的成分大多相似,如果产生耐药性大概也不奇怪……谁让全世界就只有这一个人能吃这么多次药呢?
其他人吃一次就死透了。
“我觉得你那些失败品挺不错的,”鹿见春名这次换上了诚恳的语气,“还有吗?给我来点。”
灰原哀有些费解:“你要那些干嘛?”
鹿见春名答:“死得快。”
灰原哀脸上的表情缓缓放空,握紧了手中的杂志,将杂志生生掐出了几道皱纹来。
——这是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