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他怎么死的?”灰原哀十分谨慎地询问, “他也叛逃了吗?”
“那倒没有。”鹿见春名委婉地回答,“只是这家伙对我有些……图谋不轨,所以……”
他没说完,但是灰原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从三年前她成为研究所的负责人的时候起, 就经常会有一些性格激进的研究员不敢惹鹿见春名, 就来明里暗里地撺掇她, 向她提议一些非常反人类的过激实验方式——当然, 全都被她压了下来。
而现在换了一个更加激进的负责人, 会招惹到鹿见春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灰原哀想了想,又开口补充了:“虽然APTX-4869我不知道有没有耐药性,但是根据目前的观察, 解药是存在耐药性的,如果经常服用的话药效会缩短……我目前还在寻找解决的办法。”
解药有耐药性?
鹿见春名皱眉。
如果灰原哀说的是真的,那么通过倒推解药存在耐药性的话,APTX-4869本身是否也有耐药性呢?可问题在于,他的死亡刷新时重置身体的所有负面状态, 按理来说, 他不可能有耐药性才对, 他每一次吃下这种药物都相当于第一次服用。
不管怎么说,穿越这件事都很离谱, 能触发这种效果的APTX-4869更加离谱。
APTX-4869真正的作用是逆转时间, 返老还童,根据这个效果来推测,如果真的存在耐药性的话,按照他每一次穿越都离现在的时间更近的规律来看, 他最多还会再回到过去一次或者两次,这个药之后就不会再对他起作用了。
但这也只是猜测而已, 缺少更多的样本,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第二个能服用药物很多次的实验体了,所以最终……还是得靠研究人员啊。
鹿见春名叹了口气:“总之,研究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灰原哀对鹿见春名的态度并不奇怪——倒不如说,她反而比较好奇,鹿见春名为什么到现在这个时候才开始在意起解药来,明明距离他的体质变异已经过去七年了啊。
“你变积极了啊。”灰原哀评价道。
鹿见春名神色自如:“毕竟我再怎么说也是公安协助人,作为正义的一方,扫黑除恶不是正常的吗?”
“公安协助人?!”江户川柯南声调拔高,他失手打翻了装着水的玻璃杯,难以执行地看向鹿见春名,“可是,你——”
他话还没说话,便被灰原哀打断了。
灰原哀:“来都来了,留点样本再走吧。”
灰原哀神情平静,显然对鹿见春名自爆自己的“公安协助人”的这一点接受良好。她从三年前就在疑惑鹿见春名为什么不叛逃、又为什么在叛逃之后选择回到组织,如今鹿见春名选择背叛才是她看来无比正常的行为。
她从沙发上跳了下来,领着鹿见春名往地下室走。
身后的江户川柯南亦步亦趋:“所以公安协助人是怎么回事?你……”
灰原哀啪地一声关上了通往地下室的门,将江户川柯南的声音彻底隔绝在外。
地下的实验室中,灰原哀将灯光打开,取出消毒好的针管和试管来,简单的准备之后,将细长的针头扎进了鹿见春名手臂上的血管之中。
猩红色的液体一点一点地被抽了出来,又涌入进血袋之中。
灰原哀盯着充盈塑胶软管的鲜红色血液,瞥向鹿见春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突然开始变得急迫了。”
“算是……有在乎的东西吧。”鹿见春名沉默数息后才含糊地回答,“我不想让组织破坏我的‘珍宝’。”
“原来是这样。”灰原哀应了一声,打量着鹿见春名的神色,又冷不丁地开口,“恋爱对象?”
鹿见春名被呛住了,狠狠咳嗽两声:“什、什么恋爱对象啊!才不是!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哦——”灰原哀发出格外以意味深长的声音,“原来你说的‘珍宝’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啊。”
鹿见春名被她看得狼狈地低下了头。
灰原哀不再追问,好整以暇地将针管从鹿见春名手臂上的血管之中抽了出来,保存好了那份血液样本。
鹿见春名装在口袋之中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是连续的三声。
他不明所以地拿出手机,解锁屏幕后扫了两眼,在捕捉到关键的信息之后,神情骤然沉了下去。
*
松田阵平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把鹿见春名摇过来。
他翻遍自己的手机通讯录,是他和萩原研二都认识、并且都是朋友的人并不多,瞬间就缩小了筛选范围。
而这些人里——又有90%是警察。
想找一个在工作日还有空闲的人属实有点难。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鹿见春名这个整天只会无所事事打游戏的无业游民——如果不算他在组织内的工作的话——都是最好的选择。
松田阵平顺带还夹带了一点私货。
他多善良啊,在幼驯染生病的时候请求幼驯染的好感对象来家里照顾他,等hagi病好了这不得好好感谢他一下?
松田阵平一边感慨,一边选择鹿见春名的联络方式,开始给他编辑信息。
[Matsuda:鹿见,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Matsuda:Hagi他好像因为之前落水而着凉生病了,突然发烧,但是我这边因为爆处班有外勤任务没有办法请假,所以能麻烦你来帮忙照顾一下hagi吗?我认识的人你只有你能帮上这个忙了,hagi他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万一发生什么的话可能还需要你叫救护车了。]
松田阵平暗搓搓地把萩原研二的病情说重了一个等级,仿佛萩原研二马上就烧地要升天了。
[Matsuda:备用钥匙我放在门框上了,如果你能来的话就太好了。]
大概过了一分钟,松田阵平就立刻收到了鹿见春名的回复。
[Kanami:研二生病了?严重吗?]
[Kanami:我马上就来。]
很好。松田阵平十分满意,他就喜欢鹿见春名这样的行动派。
既然有鹿见春名来照顾萩原研二了,松田阵平就能够安心地离开了——这次就算他能请假也不可能留下来了,谁想当爱而不自知的笨蛋情侣之间的超大瓦数电灯泡啊?
松田阵平给已经烧的有些不省人事的萩原研二掖了掖被角,即使知道萩原研二大概听不到他现在说了些什么,仍然语重心长地开口:“Hagi,等你醒来,记得送我新墨镜作为感谢啊。”
他十分放心地走了,身后的萩原研二缩在被子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
鹿见春名赶到萩原研二家中时,用上了毕生最快的速度。
但上班时间点的东京到处都在堵车,堵地水泄不通,鹿见春名坐在出租车上时格外心焦。
他坐在出租车后座靠窗的位置上,盯着车窗外纹丝不动的景色,手指指节曲起,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车门靠内侧的把手,沉闷的笃笃敲击声泄露了他心中焦躁不安的情绪。
认识萩原研二这么久以来,虽然偶尔他会因为外勤任务、爆炸之类的事件受伤,但是鹿见春名从来没见到过萩原研二生病时的样子。
即使按照松田阵平所说,那只是单纯地着凉发烧而已。
生病这件事已经离鹿见春名很远了,从知道自己是亚人之后,只要有那么一丁点要生病的迹象,鹿见春名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重启。
但萩原研二不行,所以他很急躁。
东京再继续堵车下去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鹿见春名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默算了一下从这里去萩原研二的宿舍所需要的时间之后,果断地付了账,打开出租车的车门下了车。
他走进无人的巷道之内,黑色的粒子从指尖之中涌现,形成高大的人形。
被鹿见春名命名为藏太的黑色怪物听话顺从地依据主人的心意,张开了蝙蝠一般的巨大翅膀,振翅几下之后卷起了气浪,金子般灿烂的阳光下,辉光般的飞尘盘旋着向上。
藏太带起鹿见春名,骤然拔高到无人注意的上空之中,以直线距离飞行,直奔萩原研二的宿舍而去。
不需要绕路的直线飞行让所需要的时间大大缩短了,鹿见春名在宿舍的楼顶降落之后,立刻来到了萩原研二宿舍所在的楼层。
他摸到了松田阵平提前放好的备用钥匙,插入锁孔之后打开了门。
室内有空气清新剂的味道,鹿见春名走到了萩原研二的床边。
已经是春末夏初的时节,算不上寒冷,但平日里就体温偏高的警官此时却缩在被子之中,满脸潮红,连呼吸都在燃烧。
鹿见春名贴近了萩原研二,指尖拨开他的额发,用额头感受了一下他的温度——比平常时还要滚烫很多,落在他肌肤上的温度异常灼热,将一小片肌肤烫红。
确实发烧了,而且温度很高。
鹿见春名皱起眉。
他打算直起身来时,却被一股有些微弱的力道给阻止了。
萩原研二用手指按住了他的肩。那双紫罗兰般美丽的眼瞳此时睁开了一条缝隙,因为高热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显得有些委屈和可怜的意外。
他的嗓音也带着几分沙哑:“小诗……?”
是梦境吗?不然他为什么能看见鹿见诗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我。”鹿见春名也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柔,“研二,你发烧了。”
“啊……”萩原研二迷迷糊糊地回答,“怪不得这么难受……”
“你生病了,我去医药箱里给你拿点药出来吃,好吗?”鹿见春名觉得自己像是在哄大龄小孩,“继续烧下去的话会出问题的。”
他试图站起来,却被萩原研二阻止了。
萩原研二从被子中探出头来,伸出来的双臂环住了鹿见春名纤细的腰,又黏黏糊糊地整个人抱了上来,将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了鹿见春名的颈窝之中。
黑发的发梢蹭过鹿见春名的脖颈和喉结,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耳尖立刻就因为酥酥麻麻的触感而红了个彻底。
“我不想小诗走。”也许是因为生病的人总是格外粘人,萩原研二也毫不例外地小声嘟囔。
“我不会走的,马上就回来。”鹿见春名不得不向萩原研二作出保证来,“真的。”
好在发烧时的萩原研二颇有几分虚弱,力气算不上很大,鹿见春名稍微安抚了一下他之后就从怀抱之中抽离了出来。
鹿见春名还记得萩原研二宿舍里医药箱的位置,打开柜子后找出医药箱,翻找了一下之后找出了退烧药来。
他接了杯温水,用指尖捏着药丸塞进萩原研二紧闭的唇缝之中,又让他含了一口温水,将退烧药咽了下去。
退烧药没有糖衣,在舌根融化开之后弥漫着苦涩的味道,即使萩原研二的味觉因为发烧而有些失灵,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好苦。”他用紫色的眼睛盯着鹿见春名,长叹一口气之后再度将整个人都伏在鹿见春名身上。
“小诗的身上好凉。”青年警官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边响起,“好舒服。”
对于发烧而燥热的人来说,鹿见春名不管什么时候都偏低的体温就像是大号的冰块一样。
萩原研二将鹿见春名拥在怀里,少年身上冰凉的触感裹挟着冷薄荷的气息,一同将他笼罩起来。
相贴的肌肤上传来让他格外舒畅的冷感,连烧到快要突破极限的温度似乎也因为这样的温度而稍微降低了些许。萩原研二将下巴搁在鹿见春名的肩上,忍不住发出愉悦的喟叹。
鹿见春名就有些不自在了:“研二……你好热。”
他坐在床边,以侧身面向萩原研二的姿势被他整个抱在怀中,鼻尖蹭过萩原研二的耳廓,他能感受到萩原研二的气息细细密密地洒在他的颈窝里,和他紧密相贴在一起的肌肤都因此而温度上升。
……他说不好这逐渐上升的体温是因为萩原研二的温度太过灼热,还是因为他发自内心地为这个亲密的拥抱而感到祈悦。
即使不用照镜子,鹿见春名也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了。
不,只是朋友,没必要脸红吧?
鹿见春名的思绪在下一刻便戛然而止了。
——萩原研二拥抱着他,带着他一起倒了下去,两个人摔在床铺上。
萩原研二的床很软,鹿见春名在上一次留宿的时候就已经体验过这一点了吗,而现在这份柔软的触感就更加深刻了。
有着紫眼睛的青年警官要比他整个人都大上一圈,因此拥抱着他时,也能毫无保留地将他抱个满怀。
比起粘人的大狗狗,萩原研二此时表现地更像是沸水里的八爪鱼,四肢都紧密地与他纠缠着,将他锁在怀中,无处可去。
萩原研二的手从揽着鹿见春名肩头的方向缓缓向下,双手的手指交叉着握在一切,环绕着他的腰——然后萩原研二用了一些力,将鹿见春名再度往自己的方向靠了一点,上半身几乎完全贴在了一起,毫无空隙。
胸肌在放松的时候是软的——鹿见春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脸就贴在萩原研二的胸口上,而本来就怕热的萩原警官在春末夏初这个温度已经开始上升的节点时,并不会穿着冬天时厚厚的睡衣,只有一件单薄的宽松衬衫。
衬衣领口的扣子因为发烧而解开了一大半,只有两颗还扣着,裸露出来了大半个胸膛,肌肉轮廓明晰的线条没入到衣领之中,鹿见春名甚至能数清楚萩原研二腹肌的数量。
萩原研二的身上很热。
原本对于鹿见春名而言,萩原研二的体温一向偏高,在冬天时毫无疑问是个大火炉——而发烧导致的体温上升俨然让他有些烫手,偏偏这灼烫的温度还丝毫不讲道理地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好烫。和研二贴在一起的每一寸皮肤都好烫。
鹿见春名觉得自己也像是在发烧。
他的心跳地很快,一声又一声地急促叠加在一起,好像马上就要突破胸腔的屏障跳出来,将他所有的心绪都在阳光下剖白,摊开来展现在萩原研二的面前。
被萩原研二拥抱、和萩原研二躺在一张床上,这两个条件叠加在一起,足够让鹿见春名也头昏脑涨起来。
空气中浮动着躁动的意味。
“小诗的身上好凉,抱起来很舒服。”萩原研二偏了偏头,低垂下眼睛凝视着鹿见春名的睫羽,“让我抱一会儿吧?说不定会有助于退烧哦。”
在见到鹿见春名出现在他宿舍中的那一刻,萩原研二原本因为发烧而昏昏沉沉想睡过去的大脑就开始逐渐清醒了——虽然不多,但足够他伪装成需要爱抚的病人模样,用可怜巴巴的虚弱样子来博取鹿见春名的担忧的细致入微的照拂。
不过他也不算是说谎和找借口。
鹿见春名的身上确实是冰凉的,不管哪个季节都如此。对于怕热的萩原研二来说,鹿见春名本人比开了冷气的空调都管用。
“有了小诗就不用在额头上敷硬邦邦的冰块了,降温贴也不用了。”萩原研二再度补充,“小诗该不会放着我不管吧?”
鹿见春名却没听清萩原研二具体说了些什么。
他只能感觉到萩原研二低下来的下巴,青年警官的下唇一张一合,滚烫的热气也跟着落在他浓密的睫羽上,甚至还扫过了萩原研二的下唇——简直就像是被亲吻了眼睛一样。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鹿见春名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萩原研二到底说了些什么,只会一味地说“嗯”和“好”。
不管萩原研二说什么,他都说好。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萩原研二立刻就安心了。
他伸手扯了一下被子,让薄薄的被子将两个人一起盖住,而后又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能够更加毫无保留地将鹿见春名整个人都拥抱在怀里。
他怀中月光与冷薄荷的气息交织,又在空气中酝酿成酒,带着令人昏醉的味道。
萩原研二怀中拥抱着鹿见春名,奇异的放松和安心卷席了他,因为生病而带来的困意也在此刻逐渐上涌,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萩原研二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而平稳,鹿见春名一直没有抬头——但仅凭这很浅的呼吸声,他也能察觉到萩原研二睡着了。
可是萩原研二睡得着,他睡不着啊!
刚刚明悟自己的心意,他就被迫面对这种刺激至极的场合,根本就是在挑战他的自制力……所以说研二也太没分寸感了吧,难道对朋友都是这样的吗?
鹿见春名开始胡思乱想,尽力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松田似乎说过研二从警校的时候起就有“联谊会之King”之类的称号……喜欢去联谊吗?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现在还是爆处班的王牌,会被很多人喜欢吧?
他开始忐忑不安,又觉得酸涩和愤懑难平。
只要一想到萩原研二可能会和其他人亲密地拥抱在一起,然后牵手、接吻、交往……最后结婚,永远地拥有一个形影不离的另一半,心脏就无可遏制地抽痛起来。
不想要这样。
牵手、拥抱、亲吻,乃至更亲密的行为,他都不希望在萩原研二和另一个人之间发生。
如果……如果非要有一个人选的话……
鹿见春名攥紧的萩原研二衬衣的下巴,将那团织物握在掌心之中揉皱了。
他在这一刻终于明悟又怅惘。
原来他对萩原研二怀抱的感情根本不只是单纯的友谊而已。
如果要让他选择,他更想那个和萩原研二一直在一起的人是他。他无数次在脑海里勾勒过那个有萩原研二存在的、光辉灿烂的未来,但那个未来是私密的、狭隘的、不容许有第三个人介入的。
鹿见春名喜欢萩原研二。
是心因性而产生的对喜欢的人的占有欲,所以不能接受将这份感情再分给多余的人,也不允许有其他人介入他们之中……连萩原研二离开他的将来,他都无法忍受。
想拥有他——这是鹿见春名唯一的想法。
喜悦夹着着不安,鹿见春名闭上眼睛,贴近了萩原研二的怀抱。
这种不安定的感觉在萩原研二的拥抱与灼热的体温中缓缓消散,至少现在,他切实地感受到了和喜欢的人亲密无间而带来的欢欣雀跃。
即使只是短暂的瞬间也好。
至少他确实地拥有萩原研二……哪怕只是暂时的,哪怕只是在睡梦中,哪怕只是在他生病时趁虚而入。
萩原研二的气息严严实实地将他包裹其中,冰冷的手脚因为被桎梏在滚烫的拥抱之中而逐渐暖了起来,他全身都染上属于萩原研二的味道。
室内异常安静,车辆的鸣笛声逐渐远去,鹿见春名的世界之中只剩下了他与萩原研二两人的呼吸声与心跳的声音。
呼吸平稳而绵长,从唇齿之间溢出的热气交织融合在一起,混杂成分外暧昧的氛围。连带着心跳声也逐渐缓慢了下来,与另一个心跳重叠在一起,最后逐渐趋于同步。
鹿见春名的心也逐渐安定了。
他在萩原研二平稳的呼吸声中觉察到了一点困意,眼皮坠坠沉沉,让他的眼睫也跟着颤抖,最终缓缓阖上。
鹿见春名枕在萩原研二的怀中陷入沉睡了。
等到他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午时的阳光已经开始倾泻,因此而染上了橙红色。
萩原研二还没醒。
鹿见春名尽量放轻动作,调整了一下姿势,从萩原研二的怀中抬起头来,端详了一会儿他的脸后,小心翼翼地从他的怀抱之中抽离。
他没急着下床,用手肘支撑起身体,用手背去贴萩原研二的额头。
温度已经降了下去,没有最开始时那么滚烫了——退烧药是管用的。
鹿见春名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惊醒了萩原研二难得能好好睡上一觉的休息时间,于是维持着趴在枕边的动作,用手撑着下巴凝视着萩原研二的睡脸。
有着联谊会之King这样受欢迎的称号的男人当然是俊美好看的,每一分线条都正好,眉骨深刻,鼻梁挺拔,淡色的唇因为发烧而有些泛红。
倾斜的暮光落在他的脸上,在颊边形成光斑,连带着鸦羽般的睫毛也被染成了深红色。
他在一根一根地数萩原研二的睫毛。
鹿见春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萩原研二的睫毛上。火烧云的落日之下,夹杂着凉意的风涌入室内,将他的银发席卷,在空中勾勒出柔软的弧度之后又轻飘飘地落下,与萩原研二的黑发纠缠在一起。
就像他被眼前这个人牵动的心绪一样,酸涩与甜蜜糅杂在一起,酿成奇妙的情绪,又生出心花来。
从出生至今十八年来——如今或许已经趋近于十九年,鹿见春名第一次拥有这么强烈的情绪。
第一次这么迫切地有了“我喜欢他”、“我想拥有他”这样对某个人极具占有欲的想法。
鹿见春名能感觉到肌肤上还残留着一点余温,那是萩原研二残留的体温,就如同他本人一样,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到滚烫的温柔,一点一点又分外强势地渗透他的生活,等他发觉的时候,萩原研二留下的影子随处可见。
他默认了萩原研二的存在,也习惯了萩原研二成为他生命中最不可缺的那一部分。
萩原研二是他在此世的锚点。
这种酸涩的、小心翼翼地情绪,让他的情绪也上下起伏起来,总在看不到萩原研二的时候觉得不安,但被拥抱的时候,又如同拥有了整个世界。
可他只想拥有萩原研二。
哪怕是在萩原研二不知道的时候……即使这样有些不道德、也很过分,但是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也可以短暂地拥有他吧?
鹿见春名像是被蛊惑了。
他凝视着呼吸绵长的萩原研二,缓缓低下头,一寸一寸地、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带着试探的意味。
他能察觉到萩原研二近在咫尺的温热的呼吸……连他的唇也是灼热而柔软的。
少年伏在洁白柔软的枕边,支起身体,珍重又谨慎地烙下了这个羽毛般的吻触。
一触即分。
等鹿见春名想直起身体时,却被极大的力道禁锢住了手腕。
他惊惶失措地对上了那双骤然睁开的、宝石般的紫罗兰色的眼睛,还没等鹿见春名想好该怎么解释刚刚发生的一切,世界便骤然倒转,他被按在了柔软的床面上,这个姿势让他只能被动地承受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鹿见春名的手腕被握住了按在头顶,萩原研二压了下来。
灼热而强势的吻也随之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