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无限好,又是阳光明媚的日子,云见山没有去书院,而是在云府的庭院——听风院消磨时光。
吹着微风,喂着荷花池里的锦鲤,躺在亭子栏杆上,晒着和煦的阳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少爷,不好了!”
云见山叹了一口气,望向来人问:“怎么了?进宝。”
“少爷,昨天纪夫子匆匆出了书院,晚上才回来,一回书院就喝闷酒,已经喝了一晚上了,现在还在喝呢!”
云见山猛地起身问:“怎么昨晚就不来找我?”
进宝哭着脸:“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发现,这就来找你了!”
进宝时常在书院帮忙,书院的夫子也会教他念书。
他既帮着跑腿打杂管事,也会帮着照顾书院夫子,尤其是谢老和纪夫子,这两个老头,年纪大了,虽然老当益壮,但进宝总会多关心他们一些。
今天进宝去帮纪夫子打扫屋子,见纪夫子一人沉默不语,只一味喝着酒,无论他怎么说,纪夫子都不说话,进宝就知道出事了。
他赶忙来找云见山,他觉得,只有云见山能劝了。
路过书院大门,一问顾老头,得知纪夫子是昨晚回来的,进宝想到纪夫子屋里满地的空酒坛和浓烈的酒味,就想到纪夫子怕是喝了一晚上。
云见山不耽搁时间,直接拉着进宝往书院赶。
一边赶路,云见山一边回想纪夫子有关的事情。
纪夫子出生贫寒,为人正直且务实,一路爬到工部侍郎,也算是个传奇。
当然了,他做官时的经历更传奇,参过满朝文武,敢与皇帝对骂,把太子骂个狗血喷头,更会泼妇骂街,骂得对手躲着他走。
纪夫子致仕之后,就来了云雾书院任教,待了好多年了。
他把书院当成家一样,从不回家,书院放假没人了,云父云母就邀他过府小聚,云见山就是这样认识纪夫子的。
别的小孩都害怕纪夫子,不敢与他亲近,便是云父云母,也是让云见山避着一点纪夫子,害怕性格严肃、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纪夫子看不惯游手好闲的云见山。
谁料云见山丝毫不怕纪夫子,纪夫子一向的严苛也从来不对云见山,算是实实在在的双标,两人有来有往的,也成了忘年交。
有时,纪夫子也会给云见山说一些往事,云见山总觉得,纪夫子和家里人有些矛盾。
云见山脚步一顿,家里人,难不成是家里出了事,还是闹了什么不愉快?
“少爷,怎么不走了?”
进宝的话打断云见山的思绪,他继续赶路,不想那么多,一切等见到人再说。
来到纪夫子的房间,纪夫子依旧在喝酒,也亏得这时候酒的度数低,要不然喝这么多,早就酒精中毒了。
示意进宝去弄得吃的和醒酒汤后,云见山坐在纪夫子对面,看着纪夫子喝酒。
进宝走后,屋里就剩云见山和纪夫子两个人。
纪夫子喝了一会儿,云见山还是不说话,纪夫子忍不住了,就问:“你就没啥想问的吗?”
云见山无奈道:“你都不愿意说,我问这个干嘛?”
“你问了吗?”纪夫子突然怒了。
云见山道:“现在可以说了。”
纪夫子突然泄气,叹道:“老夫活了这么久,遇到苦闷的事,居然除了你个小辈,无人诉说。”
云见山很有自信地说:“别瞧不起我,我一个顶十个。还有,你说话不算话,说话把我当小友看的,现在又成小辈了,有你这样的吗?”
纪夫子不开心了,委屈地说:“是你难过还是我难过啊,是你哄我还是我哄你!”
云见山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问:“夫子,怎么了,慢慢说给我听听。”
纪夫子一叹,说起了往事。
他是贫寒出身,哪怕才华再好,能力再强,想在官场立身都不是易事。
纪夫子选了最适合自己的路,表面的直臣,实际的忠臣。
听到这,云见山笑了:“别人都言你不媚权贵,感情你早就投靠了最大的权贵!”
纪夫子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振振有词:“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与其依靠那些权贵世家,我何不投靠皇帝?”
再说了,投靠皇帝可比投靠那群权贵舒服多了,想骂谁骂谁,偶尔还能骂骂皇帝,皇帝还只能忍着,多爽!
眼看话题说歪了,纪夫子赶紧回归原来的话题。
纪夫子一心在官场奋斗,家里都交给了妻子,妻子样样都好,唯独有些溺爱孩子。
纪夫子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妻子溺爱中长大,虽也考取了功名授了官,但却是有些小毛病。
说白了,他这大儿,是个官迷,人也不爱财或是爱欺压他人,就是喜欢做官,官位越高越好。
但后来纪夫子辞官,大儿却是有些恼羞成怒,彼时他在外地做官,正是需要高官老爹支持才能回京的时候,结果老爹撒丫子跑了,留他一个人在官场孤立无援。
一个在生活上从来不给予照顾的爹,长大了官场上还不能给予照拂的爹,纪夫子的大儿子是对老爹心寒了。
至于纪夫子的二儿子,则是另外的问题,因为纪夫子觉得大儿被妻子养歪了,所以二儿纪夫子决定亲自教养。
但纪夫子性格严苛,便是甲班那群天资卓绝之辈都对纪夫子犯怵,更何况是面对纪夫子一对一教学的二儿呢。
二儿不怨别的,就怨老爹管他太严了,哪怕在老爹的严格教育下,他早早中了进士,也不感激纪夫子。
二儿还放弃大好仕途,特意选了一偏远之地做官,只为离自家老爹远一点,再远一点。
大儿怨恨,二儿躲避,妻子也怨纪夫子把一家人弄成这样,纪夫子郁闷之下,就来了云雾书院教书。
昨日,纪夫子得到消息,二儿携母亲来到芸州,纪夫子还以为是来看他的,急急忙忙就走了。
谁知是空欢喜一场,纪夫子写给他们的信,他们根本都没看,故也不知道纪夫子在芸州。
母子两之所以来芸州,也是因为二儿子另外调往他处任官,那里条件好,不似之前的苦寒之地,便想请母亲一同前去,一为帮其打理家事,二为其操劳婚事。
母子两个经过芸州,不过是中转罢了。
见到纪夫子,三人闹得很不愉快,没说几句话就冷战,纪夫子只能闷闷不乐地回来。
说到这,纪夫子有些心酸:“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有家人,却过得跟一个孤家寡人一般。你看老何,昨日家人也回来了,一家子人亲亲热热的,哪里像我,还不如做个和尚呢!”
云见山问:“夫子,何不告诉他们一些内情呢?”
比如,年轻的时候陪不了他们是因为官场凶险、政务繁忙,比如,年老了辞官是为了给大儿二儿未来的仕途铺路。
纪夫子叹了一口气:“做父亲的,总不想他们操心那么多。”
云见山丝毫不为所动:“你说了,他们就操心这个,你不说,他们操心一些有的没的,人啊,就爱操心,免不了的。”
纪夫子有些沉默:“我总以为,等他们大了,就会懂我的苦了。”
云见山看着这样的纪夫子,有些难过,纪夫子作为父亲,是有做不到位的地方,但他也用自己觉得好的方式为自己儿子遮风挡雨。
人这一辈子,总是难以圆满的,总不能既要父亲的高官厚禄,又要父亲的陪伴照顾。
当然了,纪夫子确实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这点要承认。男人嘛,总不能比烂才是。
清官难断家务事,云见山只能开导纪夫子:“夫子啊,我觉得你若想挽回,就亲自去跟妻子儿子说清楚,说你的想法,说你的无奈,说你想说却没说的,说你不想说但应该说的。”
“你也说了,你的孩子都大了,你们分别这么多年,我想会不会有的时候,他们也会想起你这个父亲,然后心里一片惆怅。他们是不是会猜测,父亲为何这么做?”
“夫子,若是你不想挽回,那就醉这一场,全忘了吧,醒来继续做你潇洒、严苛、鬼见愁的夫子。”
纪夫子显然是放不下家人的,颇有些扭捏地说:“我不知道该如何说?”
分别冷战多年,父子之间、夫妻之间,早已经忘了该如何正常的说话了。
“其实,这些年我也在后悔,后悔对二儿过于严苛,后悔没能对大儿多些关心。但他们在官场,我是暗中托人照拂的,我急流勇退,也是给他们在上面铺路。”
云见山点点头,这些他早就猜到了,他笑着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帮夫子走一场吧:”
“夫子,你总说我是你的小友,是你的忘年交,今日,就让我这个朋友帮你一把吧!”
说完,云见山拿走纪夫子的酒杯一饮而尽,扔了酒杯,出了房间。
刚出房门,就见纪夫子养的大黄颠颠地跑过来,颇为矜持地狗叫了几声。
“好了,我已经学狗叫了,赌注完成了!”是系统的声音。
云见山没时间搭理这个狗系统,吩咐狗系统带路:“查查纪夫子的家人在哪里?”
系统自知理亏,赶紧查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