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不是失踪在江南吗?”这里可是西南,虽然都是南,但隔得可远了。
床上躺着的男子突然出声:“两位恩公不用担心,我虽失忆,但隐隐觉得自己非亡命之徒,绝不会给两位带来麻烦的。”
这人咋那么直接,云见山只能笑着说:“这位兄弟,你别多心,我们只是在想该如何安置你,我两非此方人士,不好多逗留,而兄弟你深受重伤,又失了记忆,实属让我们为难啊。”
男子虚弱一笑,勉强打起精神说:“按理说,大丈夫行走世间,该顶天立地才是,只是我现如今这样,怕是靠不了自己了,只能厚着脸皮请求两位恩公发善心,暂时收留我一段日子。”
想必男子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脸上带了一丝羞赫:“待我养好伤,定会报答两位恩人。”
说到最后,男子停顿一下:“我知我来路不明,恐惹事端。两位恩公尽可将我画像送去官府,若我真是歹人,自有官府前来捉拿。”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再者,虽然徐晨星的猜测很荒唐,但万一呢,还是把人带回去给纪夫子瞅瞅。
再一个,既然遇上了,也不能送到医馆就不管了。
要不然以这人的情况,便是他们留下钱财,人也不一定能活下来,索性选择好人做到底了。
纪夫子看到云见山和徐晨星带了个陌生人回来时,已经要吃人了。
顶着纪夫子嗜血的目光,云见山硬着头皮说了经过,听了云见山的解释,纪夫子脸色依旧不怎么好,但还是尽量缓和脸色对受伤的男子说:“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失忆了,不知姓名,刚刚出城时,见城楼招牌为阳,不如叫我阿阳如何?”
纪夫子点点头说:“阿阳,你与见山、晨星也算是有缘,先上船好好养伤吧,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议。”
哪怕心里不满,但纪夫子还是要给云见山和徐晨星面子的,细心安排起了阿阳。
阿阳被招财带去安置了,就剩下云见山和徐晨星被教训了。
纪夫子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低声骂道:“你们两个,来我房间。”
一进房间,纪夫子就破口大骂:“你们两个,别人下船最多买点东西,你们两个倒好,还带个来路不明的人,怎么,真当自己是出来游山玩水的了?”
徐晨星见纪夫子是真着急上火了,连忙说了自己的猜测。
纪夫子有些将信将疑,仔细想起刚刚见过的阿阳相貌,嘀咕道:“不像啊,五官眉眼不像啊。”
云见山问:“那身形呢?”
被纪夫子赏了一个白眼云见山才发觉过来自己犯傻了,纪夫子都在芸州待了十几年了,这么多年过去,记忆中太子的身形早就变了。
被徐晨星这么一打岔,纪夫子也没心思骂人了。
他对救人没意见,是对两个孩子冒冒失失就把人往船上领有些生气,加之担心云雾书院的众人,心里火大找机会骂人罢了。
“行了,人既然带回来了,就好生安置,见山,你赶紧画好这人的画像,拿去各地官府打听,最好搞清楚这人的来历。”
“我这就去。”
两人正准备告辞,却见进宝跑进屋,气喘吁吁地说:“夫子,宁司库他们也带了个人回来,那人非说宁司库他们弄坏了他的诗赋,要我们赔。”
原以为,阿阳就够让纪夫子上火了,没想到宁大哥和田修斐他们招惹来的人却是真正让纪夫子大动肝火。
今日下船,云见山和徐晨星两人一路,其他人却是结伴而行,几人先是去城里酒楼吃点地方特色菜肴,随后就在城里闲逛。
路遇一年轻道人摆摊卖书,宁文洲来了兴趣,就停下来翻看起来,宁文洲挑了两本书,正准备付钱。
不料这道人劈头盖脸把宁文洲一顿骂,骂宁文洲是小偷。
原来啊,刚刚道人双眼微眯,人已经睡着了,根本没看到宁文洲挑书。
刚好醒了见宁文洲拿着自己的书,还以为是个偷书的,立马开骂了。
宁文洲是个脾气急的,当即就跟人吵了起来,他那小学鸡的骂人实力哪里干得过人家,被人一顿骂了还找不到回嘴的余地。
田修斐等人看宁文洲被人骂了也不帮忙,正好让宁文洲吃点教训。
道人摆摊卖书,本就不正常,也就他一个人没察觉不对,还乐呵呵地上去挑书,拦都拦不住。
眼见宁文洲被骂的两眼汪汪,马上就要掉金豆豆了,宁大哥这才上前跟道人理论。
宁大哥不卑不亢,思路完全不被道人的无奈所打断,三言两语就说向围观的百姓说清了事情原委。
一时之间,众人都为宁文洲不平,纷纷指责道人自己不好好看摊子不说,反而污蔑了客人。
原以为事情就到这里了,后面无非道人陪个不是就了事了。
谁料道人冷哼一声,笑得嘲讽,露出一嘴白牙,对着众人说:“谁说我是在摆摊了,我不过是见雨过天晴,刚好书被打湿了,在这路边晒书罢了。”
见路人不信,道人反问,自己一个道士,怎么可能摆摊卖书。
围观的百姓又被说动了,顿时指着宁文洲议论纷纷。
宁文洲都快被气死了,谁晒书在路边晒啊,还旁边都是摆摊的,这道人委实胡搅蛮缠。
得,田修斐一看,这是遇到老江湖了,他们这些书生,哪里争得过这种老油条。
当下田修斐就低声劝宁文洲别争一口气了,赶紧把这事了了。
几番争吵下来,宁文洲也算了解道人的厉害了,这要是在芸州,他肯定不依不饶。
但毕竟是在外地,又是路过,争一口气大费周折,没有必要。
当即宁文洲就站出来说:“误会,误会,既然道长不卖书,在下也不是偷书,都是误会,还望道长见谅。”
这道人倒是会蹬鼻子上脸,嗤笑一声,一甩拂尘:“你说见谅就见谅,老道的面子往哪里放?”
宁文洲藏在袖子里的手攥成拳头,恨不得给这无奈道士来上两拳。
宁大哥此刻也觉得弟弟委屈了,走上前和道人对峙:“你待如何?”
道士嘻嘻一笑,指着宁文洲说:“他碰坏了我的书,得赔,老道想想,也不为难你,给道长我做三年道童就行。”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弄坏你书了?”
道士一脸愤懑,指着宁文洲刚刚拿过的书说:“怎么没有?你看看,被你那爪子摸过,我的书都不干净了。”
宁文洲当即破口大骂:“就摸了一下,我的手那么干净,怎么你的书是金子做的,摸不得。”
老道一脸兴味看向宁文洲,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哦,你承认摸过我的书了?”
“哼,我告诉你,老道的书,比金子还贵上三分嘞。”
围观的群众纷纷发出哄笑,嘲笑道人,一本书怎么可能比金子还贵。
宁文洲等人的脸色却是不好,他们是读书人,自是知道某些书是价值连城的。
道人见路人不信,扯着嗓子喊:“哎哎哎,你们别不信。郎玉宣,盛京三杰之首,你们知道吧!”
盛京三杰,乃是公认的盛京三大才子,其中最负盛名的就是这郎玉宣。
郞玉宣,名门出身,天才神童,最是骄傲,一身傲骨啊!
然而,十岁那年却被诬陷舞弊,众叛亲离,声名狼藉。
他一怒之下修了道,三年之后写出一篇绝世骈文,洗刷舞弊之名,一时之间洛阳纸贵。
此人才名极盛,一听闻他的名头,即使是在偏僻小城,百姓们也都听闻过他的名头。
见大家都纷纷点头,道人十分满意,指着宁文洲刚刚拿过的书说:“这可是郎玉宣亲笔所写的诗赋啊,别说一本书,便是一页纸,也是千金难求啊!”
宁文洲脸都绿了,悄悄问宁大哥和田修斐:“大哥,修斐哥,这人不会真是郎玉宣吧!”
据说这郎玉宣成名之后,就爱以道士身份隐姓埋名四处游历,这不会真让他们碰上了吧。
“不好说。”田修斐面色凝重。
这郎玉宣是爱隐姓埋名,但大家如何知道他隐姓埋名的?还不是这人自己暴露的。
这人啊,时常装普通道士装到一半就不装了,故模仿郎玉宣故作玄虚骗吃骗喝的道士和江湖骗子也有不少,被骗的人不在少数。
宁大哥也低声骂道:“鬼知道这是李鬼还是李逵?”
一直不说话的程忍冬终于发话了:“这人怕不是要钱,也不是要文洲做他道童,怕是另有所图。”
“先把围观的人打发走吧,再问问这道士究竟要如何?”苏信源建议道。
有围观群众在,双方都有些下不来台。
见大家都点头,苏信源出来打圆场:“道长啊,你将这书摆在这里,旁边都是摆摊的,我的同伴误会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年轻道士却不管这些,破有些胡搅蛮缠:“旁人是旁人,我是我,怎么能一样?”
苏信源不接他的话茬,继续说:“虽说这书没啥事,但我同伴确实是摸了一下,我们愿意道歉,赔偿,还望道长谅解。”
“道长一看就是个大气之人,想必不会跟我同伴这个少年书生计较的。”
这话一出,围观群众纷纷劝道长算了。
道士正想说话,苏信源走上前低声对道士耳语道:“道长啊,不过一桩小事,我们也是认的,我那同伴毛手毛脚的,给你做道童想必你也看不上。不如先把这看热闹的人打发走,其他的都好说。”
见这群书生终于上道了,道士十分满意,当即就与苏信源等人握手言和,事情一了,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
等无人了,宁大哥问道士:“道长,我弟弟是不可能给你做道童的,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吧。”
道士一边收着自己的书,一边说:“不急,不急。你们是路过这里的吧,准备去哪里啊?”
宁文洲这个没心眼的,想也不想就说:“我们坐船,准备去滨州。”
一听船和滨州,道人眼睛都亮了:“正好,老道也要去滨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