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看着苏信源拿出来的两幅画,也有不懂装懂的,但看旁边识货之人的表情,便知错不了了。
赵大人欣赏了半天,终于回过神了,趁众人不注意,眼疾手快把两幅画收了起来,藏在怀里。
旁边正看得入神的宾客不乐意了,偏偏碍于赵大人的身份,还不能抱怨,一时之间内心十分憋屈。
有宾客跟赵大人交好,见状就说:“老赵,你这样可不地道啊?”
赵大人抱着画,冷哼一声说:“这么好的画,能让你们看一眼,已经是老夫宽宏大量了,难不成还要老夫把画送你。”
说话的宾客脸色一僵,随即咳嗽一声,厚着脸皮说:“也不是不行。”
“想得美!”赵大人一脸嫌弃。
宾客反而振振有词:“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闻言,大家都笑了,气氛顿时轻松了。
赵大人往人群一看,没看到苏信源,就问道:“信源,他人呢?”
众人这才发觉,他们把正主挤出去了,连忙散开,苏信源这才得以上前和赵大人说话。
赵大人拉着苏信源的手,笑眯眯地说:“听闻你是云雾书院的学生,不愧是芸州最好的书院,教导出的学生就是不凡。你送的画,老夫十分喜欢,这就笑纳了,还望你安心念书,早日取得功名。不过,也不要忘记精研画道啊!”
赵大人这话说得真心,苏信源是贫寒学子,若无功名傍身,再好的画艺也只能让他成为最好的画师,但若有了功名,得了官身,那就是妥妥的大才子。
其中厉害,苏信源也知晓,这也是在他赚够钱后,就和云见山决定不再卖画的一个重要原因。
苏信源诚恳回道:“学生知晓,定会安心在书院苦读,不负大人的期望。”
赵大人点点头说:“哈哈哈,好孩子,老太太等你多时,我就不留你了,让管家带你去见见老太太吧。”
“学生告辞。”
管家走上前,示意苏信源跟他走,苏信源立马跟上管家脚步溜了。
在场的宾客看着他的眼神太火热,苏信源着实有些不习惯,还是赶紧走吧。
见人走了,在场的宾客有些遗憾,原本他们是想当场求画的,结果赵大人和苏信源都没给机会。
错过这次机会,日后想要求画就不容易了,他们可是听闻苏信源不准备再卖画了。
有人暗暗后悔,原以为就是个有些贪财的画师罢了,沽名钓誉之辈,能有什么佳作。
现在看来,之前卖画,不过是人家想扬名,现如今人家有名有钱,这有才之人,大多清高孤傲,这苏信源又不再卖画,日后想要求画,怕是千难万难了。
有人暗自后悔,有心思灵活的,心眼却是已经转动了,在想之前苏信源的画都是何人买去了,想要前去收购。
这些人的弯弯绕绕,苏信源一概不知,此时的他在在一群女眷面前,听着赵老太太对他的夸奖,旁边的宾客和丫鬟婆子这些全部齐刷刷盯着他,让苏信源更不自在了。
赵老太太浑然不觉,只拉着人一顿夸,苏信源羞得面红耳赤,原以为经过谢老的一顿夸夸他已经免疫夸奖了,但赵老太太这嘴委实能说,加上旁边的女眷也跟着起哄,苏信源一个十几岁的纯情少年哪里顶得住?
好在赵老太太见苏信源头都快低到地下去了,终于意识到自己把人吓着了,连忙止住话头,说起了其他。
“后生,听说你是云雾书院的学生?”
“正是。”
“听闻这云雾书院最近修了个庭院,还出了口甘泉?你是云雾书院的学生,想必最是清楚,不妨给老身说说?”
苏信源松了一口气,用少年人清脆的声音,将一切娓娓道来,从荒院起火到修建庭院,从书院众人一道给荒院添花木到和同窗一起挖出泉水,再到膳堂用泉水做饭。”
赵老太太十分好奇,问苏信源:“所以,你们书院的学生真的送了韭菜、萝卜花这些吗?”
“正是。”
有位夫人十分好奇,插嘴问道:“那苏公子送了什么?”
苏信源摸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说:“在山里挖了些野兰花,和一包油菜花种。”
赵老太太笑着说:“嗯,比起韭菜,好歹是花。”
“哎呀,真是可惜,不能得一见。”有人遗憾地说。
在场皆是女眷,几乎没有机会进书院,怕是无缘得见书院的庭院景色了。
赵老太太看向苏信源,笑着说:“说得是啊,不知老身可有这个薄面,请你画一幅庭院图,也让我们这些女流之辈开开眼?”
赵老太太已经得知苏信源不再卖画,故而用了请字,算是尊重苏信源的意愿了。
苏信源连忙说:“晚辈荣幸之至。”
说定此事,又说了些话,管家便带苏信源去前面的宴会了,这里是女眷的地方,苏信源不宜久待。
宴会上,有人求画,赵大人都替苏信源挡了,见刺史大人如此相护,宾客只能作罢。
苏信源十分感激,虽说有云家和书院在,他不惧这些,但能省事就省事,还是挺好的。
宴会结束,临走前,刺史府管家过来,他得了主子的吩咐,特意送苏信源出府。
路上,见四处无人,管家掏出一张名帖和一个信封,对苏信源说:“这是大人给你的,还望苏公子收下。”
“另外,老夫人给公子另外准备了一些小玩意,已经让人送到苏公子的马车。”
苏信源接过名帖和信封,十分感激地说:“大人之恩,信源不胜感激。”
管家笑着点头,说:“苏公子,出口就在前方,慢走。”
“多谢管家。”
出了赵府的门,云家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苏信源上了马车,赵老太太送他的东西摆在正中间。
苏信源打开一看,是上好的颜料,颜色十分齐全,玄青、月白、雪青、绀紫、黛绿、藏青、藏蓝、玉色、艾绿、青碧、橘红、缃色、茜色、洋红等色,应有尽有。
颜料难得,这一盒颜料价值千金,苏信源拿着,只觉沉重无比。
将颜料盒妥善放置在一旁,苏信源又打开赵大人给的信,信封很薄,只有几张纸,苏信源抽出来一看,愣住了。
赵大人给的,是银票,足有二百两,还有一张纸,纸上言明:安心念书、刻苦科举。
苏信源心头大悸,为赵大人的一番良苦用心。
赵大人,是实实在在的在为他打算,怕他被一时的富贵迷了眼,走了偏路,弃了科举。
苏信源眼眶湿润,此时,他方才意识到,这世间真情之可贵,他苏信源定不负长者、师者、友人之期望。
赵府,宴会已散,赵老太太露了疲态,伺候的嬷嬷见状,就要扶老太太回房歇息。
似是想起了什么,赵老太太问身边的嬷嬷:“今日那位苏小公子送了什么礼?”
“老夫人,苏公子原是带了两幅画来,被老爷拿了去。对了,还送了一些糕点。”
“糕点?”赵老太太来了兴趣。
嬷嬷扶着老太太一边走一边说:“正是,还是云雾书院的糕点,最近十分受追捧,听闻用了挖出来的甘泉水,味道十分好。”
赵老太太停住脚步,吩咐一旁跟着的丫鬟:“去,拿来老身瞅瞅。”
嬷嬷开口劝道:“老夫人,夜里不宜积食。”
“无妨,就是尝尝,不会多吃的。”
丫鬟把糕点取来,看着糕点盒倒是中规中矩,没甚稀奇,但一打开,赵老太太顷刻间就闻到了一股独属于糕点的香甜气息。
原本只是想看看的赵老太太顿时忍不住,拿了一块糕点吃了一口,是玫瑰酥,酥脆的外皮,浓郁的玫瑰香气弥漫在唇齿间,内馅的玫瑰酱甜而不腻,不知不觉,赵老太太就把一块不小的玫瑰酥吃完了。
见糕点盒里还有其他品种的糕点,赵老太太还想再吃,被嬷嬷阻止了:“老夫人,你马上就要休息了,不宜多吃。”
赵老太太一贯注重养生,闻言眼里闪过遗憾,但还是没再吃了。
闻着诱人的气息,赵老太太突然想到了什么,吩咐一旁的丫鬟:“把这糕点,送去别院,让那位试试。”
“老夫人,这能行吗?”嬷嬷想到别院的那位,有些犹豫。
老夫人摇摇头说:“送去试试,若是那位喜欢,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马车一路慢行,却突然停下,苏信源察觉不对,询问车夫出了何事。
车夫回道:“不知怎的,前面街道堵上了。”
正好有人路过,闻言好心给两人解惑:“刚刚来了一匹快马,经过闹市也不停,路人急着躲避,路边的摊子就遭了秧,好在没有闹出人命。前面现在是摊主和躲避的路人在扯皮呢,还有些倒霉的摊子,东西掉了一地,有得收拾了,我劝你们还是绕路吧,这路一时半会的通不了!”
“多谢这位大哥了。”苏信源道了谢。
“车夫大哥,我们绕路吧!”
“好。”
苏信源不知道的是,那匹快马一路疾驰,却是进了他刚刚出来的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