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班的学子可惜晚间室不能开了,但甲班的学生却在因为另外一件事——灯火减半而骂骂咧咧。
不为别的,书院给的灯火非常少,为了防止走水,一个月就给了那几根蜡烛,一个斋舍两个人的合在一起、抠抠搜搜的用,才勉强够用一个月,这下一减半,得,晚上直接摸黑吧。
大家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陈忆安就说:“我觉得,要不四个人一个斋舍吧,两人睡床,两人打地铺,虽然艰苦些,好歹烛火够用。”
段思华直接骂道:“你睡地上啊,说得容易!”
“话别对我,又不是我克扣你的灯火。”陈忆安可不会惯着段思华。
知道他们心里有火,云见山出来打着圆场:“好了,都是同窗,这时候吵起来,不就让奸人奸计得逞了吗?”
闻言,大家虽然还是一脸不忿,却没谁再说气话了。
田修斐脸色凝重:“明年就是乡试年,现在克扣大家灯火,真是想得出。”
云允文如坐针毡,恨不得拿了饭菜就走人,秋昭坐在他身旁,按着他不让他走。
“允文,大家都在忧心灯火费的事情,你觉得应该怎么解决?”
段思华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解决,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解决他老爹。
云见山也饶有兴趣看着云允文,他倒要看看云允文会说什么。
云允文想了想,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仔细看过学规,只是规定不允许带吃食,但并没有规定不可以带蜡烛。”
众人眼前一亮啊,是呀,以前他们不带蜡烛,是因为书院发的虽然少,但有晚间室,也勉强够用。加上书院防火教育做得好,大家就没有自带蜡烛。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忘记了可以自带蜡烛的事情,还是不熟悉书院生活只看了书院学规的云允文指了出来。
徐晨星想到一个问题:“现在二号,我们要到月底才休沐。”
那这个月怎么办?闻言,众人的目光一致转向了云见山。
云见山丝毫不慌,翻了个大白眼,十分不优雅地说:“别指望我,再说了,我可不相信你们一个个的这么老实。”
都是千年的狐狸,搁他面前玩什么聊斋,也不想想,甲班这些人,翻墙的翻墙,偷渡的偷渡,几支蜡烛还能让他们为难?
偷渡的陈忆安、翻墙的张全武,还有平时也不是特别老实的段思华、秋昭相互看看,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再一个,最近书院外面多了几条机灵的野狗,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那几条狗的耳朵,别说学生不愿意翻墙,就连帮他们带东西的杂役也得避这几条狗的锋芒。
洛之源也不乐意,虽然现在膳堂伙食好了,但他不乐意洗衣服,他打通的渠道要拿来找人洗衣服,他不愿意带蜡烛。
洛之源大了以后,云见山就要求他自己解决洗衣服的事情,洛之源自己洗了几个月衣服,才用金钱开路打通了渠道。
“见山,你最好了,帮帮忙吧!晚上黑灯瞎火的,磕着碰着破相了可怎么办?”洛之源企图装可怜。
云见山直接拆穿他:“你多洗点衣服,就有蜡烛了。”
洛之源铩羽而归,段思华开始拖人下水:“见山啊,今日求你,不是为我自己。是,我承认,同窗之中,我和其他几个人确实有一些门路,但这不是跟云监院对着干吗?那些人怕是不乐意。还有,忍冬、信源、袁成他们可是老实人,你就真的不管他们了吗?最后,书院附近多了好几条狗,我们的门路现在也不太好使。”
虽然平时这些人和云见山私下来往不多,但他们之间也是熟悉的,段思华这纯属道德绑架。
被用来做绑架工具人的袁成、程忍冬、苏信源却没有开口帮腔,他们自认为脸皮不厚、交情不深,哪怕段思华使眼色也只是埋头吃饭。
云见山这人吃软不吃硬,若是三人跟着段思华一起绑架他,他绝对能狠下心拒绝,但偏偏是这样的自觉,反而让云见山起了恻隐之心。
特别是苏信源,家境贫寒,哪怕他性格不合适管人,甲班的人还是推举他做了斋长,只为他能领取书院对斋长一月一两银的补贴,他根本没钱托人给他偷渡蜡烛。
云见山突然想问问徐晨星怎么想,就转头看向他问道:“晨星觉得我应该帮忙吗?”
徐晨星正吃着饭,突然被提问,有些懵,他抬起头放下碗筷,咽下嘴里的东西说:“看见山你的意愿了,不过,我倒是希望见山能帮忙了,毕竟翻墙也挺累的。”
徐晨星说谎了,他不是不愿意翻墙,而是想和云见山多些交集。
叹了一口气,云见山扶额感慨:“唉,我这天生的劳碌命,行吧,你们四月的蜡烛,我包了。”
其他人一听,纷纷鼓掌,为大善人云见山。
回到家,云见山叫来招财问他:“你说如果我想带很多蜡烛去书院,该怎么避开云鸿安?”
“少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说人话。”
“不知道。”
“滚。”云见山嫌弃挥挥手。
等招财走后,云见山一个人躺在屋里的塌上,想着偷渡蜡烛的事情。
等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知道怎么办了。
“招财,招财,招财!”云见山扯着嗓子喊。
“少爷,少爷,我来了。”
招财跑进屋,狗腿地说:“少爷你吩咐。”
“去,给我买个东西。”
听完云见山的要求,招财一脸不解:“买这玩意干啥?”云见山瞪他一眼:“废话那么多,赶紧办事去。”
第二天一大早,云见山刚刚吃完早饭,就见招财过来说:“少爷,你让我买的东西已经送过来了。”
“这么快?”云见山有些怀疑,他要的可是药柜,这年头便是寻常家具都得提前找木匠打,更何况是需求很少的药柜,这速度也太快了。
招财嘿嘿一笑:“知道少爷你急用,我就不挑款式、细节、大小、材质这些,寻人去各个木匠家里问,正好问到一家木匠做废了一个药柜,已经在家里放了好几年都没没有卖出去,。”
恰好招财让人去问,木匠以防夜长梦多,怕招财反悔,半夜就打着灯、驾着车和两个儿子把药柜送来了。
云见山蹙眉:“废了,还能用吗?”
招财解释:“少爷,我看过了,说是做废了,其实是有些划痕,还有几个小抽屉不太合得上,但只要这几个抽屉不装药材,其他都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能用得上药柜的,都比较讲究,这样的药柜,谁要啊?呃,云见山要,既然没啥大问题,他也就将就这个药柜了。
吩咐招财去库房拿够足够的蜡烛,再把蜡烛藏在药柜里,寻了专门的挑夫,云见山带着人把药柜运到了书院。
看门的顾老头看见这个大家伙有些好奇,眯着眼睛看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这是药柜:“云少爷,你这是给陈小大夫准备的。”
陈小大夫,就是陈忆安,他时常免费给书院的杂役看病施药,大家都尊称他为大夫。
“是呀,你说他辛辛苦苦给大家看病熬药,结果连个药柜都没有,药材都没地方放,我寻思着,给他弄个药柜。”
顾老头点点头,十分同意:“就是就是,不能这么欺负人家。”顾老头还想上来帮忙,云见山连忙拒绝,这么重的东西,别闪着腰。
“顾爷爷,这个重,你帮忙开门吧!”
书院沉重的大门打开,云见山带着人抬着药柜进了书院,刚进书院不久,就碰上遭瘟的云鸿安。
云鸿安眉头一皱,呵斥住搬着药柜的一群人说:“停下,这里是书院,你们是在干什么?”
云见山早就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说:“云监院,早上好啊!”
云鸿安可不给云见山好脸,冷声道:“早。”忽略他阴阳怪气的语气和阴沉的眼神,还是挺礼貌的。
云鸿安指着药柜问:“这是什么,云管事你拿书院当什么了,什么东西都往书院带,还有没有规矩了?”
“云监院,是这样的,不知你可还记得陈忆安?”
“记得。”云鸿安一甩袖子,他当然记得,那个坑他喝了一碗难吃到无以复加的药膳和给他揉搓药酒揉去他半条命的刺头。
云见山对着陈忆安就是一顿夸:“我就知道,云监院你肯定记得,毕竟忆安帮了你那么多,你肯定记得他的好。”
“忆安这人啊,是个文采斐然的书生,也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在书院这么多人,谁没得他看过病、开过方子、给过药,真真是个有着菩萨心肠的人。”
云鸿安木着脸,菩萨心肠他没感受到,手狠心黑他倒是深有体会。
云见山之间忽略云鸿安的脸色接着说:“云监院啊,你是不知道,忆安在书院给人看病施药多不方便,连个药柜都没有,药材都没地方放,所以我就寻摸着给他弄一个药柜,云监院你为人再好不过,想必能够理解的。”
云鸿安刚想反驳这不合规矩,一听这话觉得云见山送药柜是假,污他名声是真,他若是拒绝了,回头云见山这个混蛋就会在书院说他恩将仇报的坏话。
云鸿安心里冷笑,自认自己看透了云见山的鬼把戏,摸着自己的胡须,满不在意地说:“随你便,只是这是违规,云管事还是早日把罚抄的学规交上来吧!”
云见山虽然可以随意进出书院,但搬运东西的挑夫可不能,随意带人进入书院,哪怕没有酿成坏事,哪怕只是需要帮忙,也算违反学规。
“你放心,不会延误的。”别说一本,十本学规也有甲班那群人给他抄。
就这样,在云鸿安的眼皮底子下,云见山成功把蜡烛运进书院斋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