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内的最后一丝热气也散尽。
倚在门框上的宋卿抬眼望向浴室镜中的自己, 病态的苍白脸色被热气吞噬,营造出健康的红润假象。
桌上的病历被江宜看见是宋卿刚刚做出的决定。
她花了十倍的价格拜托那个医生帮自己弄到的这份检验单,每一项指标都是正常且合理的。
因为除了病历上的身份信息属于自己, 其余的都是姚佳瑶的身体指标。
起初这个病历只是宋卿用来糊弄宋雪意的,没想到会变成算计江宜的一步棋。
只是今晚莫淮水的出现, 让宋卿有了个疯狂的想法。
可在看见江宜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后,宋卿她突然后悔了。
她不想让江宜这么快就轻松,她想冲动一把, 跑过去撕掉病例然后告诉江宜:我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你回来的晚了一步却又早了一些。
你救不了我的, 所以现在你应该麻利地滚回你该回的地方, 等着收我的葬礼邀请函吧。
但又瞬间转变想法, 还是决定维持原计划——自己得表现得再健康一些,最好是让江宜彻底相信自己没病。
然后在江宜最爱自己的时候死去,让江宜也感受一下被抛弃的滋味。
最好是让她也夜不能寐,日日沉浸在痛苦之中。
永远都无法忘记自己。
想法失控后逐渐变得偏激。
宋卿意识到自己现在需要吞一颗伏硫西汀,靠药物来控制一下自己正在逐步扭曲的理智,以防自己做出冲动的事情。
可是比起吃下让人昏昏欲睡的药物, 宋卿更想要江宜的拥抱。
药物只能抑制住病情,而眼前人则是自己的病因。
于是她勾了勾手指, 示意江宜过来。
听话的江宜抬脚朝她走去。
每走近一步,宋卿身上的香气就清晰一些,江宜的思绪就乱一分。
江宜在浴室门口停住脚, 二人间不过一抬手的距离。
这距离真近,近到可以清晰地看见宋卿浴巾上晕开的水花, 闻见她身上清香的栀花沐浴乳味道。
江宜喜欢这种距离,甚至贪心地想要更近一步。
可是没有宋卿的准许, 江宜不敢抬步。
宋卿突然觉得此刻的江宜像被自己驯化的狗,圈绳握在自己手中。
叫江宜近,江宜就近,叫江宜滚,江宜就滚。
往日的张扬与骄傲在此刻散尽,只留下一双可怜兮兮的眼。
尽管宋卿明白江宜此刻的乖是装的,但,总有一天会成真吧。
江宜并不知道宋卿的想法,她听话地遵循宋卿的指令,除了不让自己滚,宋卿让做什么她都愿意。
过去十年里,像这样能靠近宋卿的机会,只在江宜梦里出现过。
可梦醒后,只有空荡的天花板,以及在记忆里永远定格的那双泪眼。
“你知道选项二意味着什么吗?”宋卿看着江宜的眼睛,浴室的灯光正好泻入她的眼眸,深邃黝黑的瞳孔中正倒映着自己的脸。
江宜的左眼下二指,有一枚小小的痣。
而自己的右眼下二指,有一颗一模一样的对称痣。
只是被遮挡的时间太久了,江宜看不见,连自己都快忘记了。
“我愿意。”江宜的语气虔诚,仿佛宋卿说的不是选择,而是婚礼誓词。
不论从宋卿再反复询问多少遍,也不论这个选择背后的代价,江宜的回答都只有这一个。
“好。”宋卿轻轻点了点头,“过来。”
江宜乖乖上前一步。
更多好看的文章:CUJIS.COM
无法访问小说请发邮件至 [email protected]
“走近。”
江宜再次小小向前挪动一步。
二人的鞋尖抵住鞋尖,近到无法继续抬脚。
“抱我。”
尽管语气强势,但宋卿的声音很轻,气势也弱了一半。
江宜听话地抬起手,将宋卿揽入怀中。
湿发靠在衣服上,水渍迅速晕染开。
“我给过你机会离开的。”
宋卿抬手环抱住她的时候,低声呢喃着。
被宋卿的主动震惊到的江宜没听见这声轻语,她偏过头问:“你刚刚说什么?”
宋卿没再开口,回应江宜的,是宋卿的吻。
手腕抬起的瞬间,浴巾滑落。
感受到贴入怀中的柔软以及唇上的温热,江宜的脑袋嗡地一声空白了。
于是她的身/体出于本能地回应了宋卿。
........
卧室内没有开灯,只有床头的那盏壁灯亮着。
昏黄灯影点亮床畔一角,剩下的光晕散在墙壁,宛若沉入水中的半捧月影,朦胧得让人有些不真切。
衣服成了阻碍,随走随丢。宋卿未干的发梢上顺延滴落的水珠,落在江宜的肌/肤上晕开一片凉意。
如同冰凌坠入烈火,反倒是刺激得感/官更加兴奋。
二人紧紧拥抱着彼此,恨不能将对方揉入骨髓中。
悬在半空的身体落回床榻的那一刻,二人的唇有片刻分离。
宋卿的理智回笼,下意识地想要离开。
可刚往前爬了几步,便被人攥住脚踝,一点一点拖了下去。
窗外夜色静谧,月色跳到玻璃上却被严丝合缝的窗帘隔绝在外,窗外的世界尚在沉睡中。
但,屋内的灯影恍惚,等待骤雨落下的花枝无助地在摇曳。
温热的掌心从身后攀过来,像一尾灵巧的蛇,一点一点缠绕住宋卿的脖颈。
掌心收拢,呼吸也随之变得稀薄。
无处可逃的宋卿彻底跌落入江宜怀中,温热的呼吸贴着耳廓,轻吻接踵而至。
此刻的江宜分毫不见刚刚的乖巧模样,她跪坐在宋卿身后,直挺的背脊遮住了大半的暖黄壁灯。
二人散开的发交织到一起,影子在灯影下融为一体。
宋卿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操控身体的绳被江宜攥在掌心。
江宜感受到了怀中人细微地挣扎,手掌轻轻收紧,语气中带有警告意味:“别躲。”
掌心之下的喉头轻轻攒动,宋卿吞咽了下,挣扎的动作停止。
淡淡的栀子花香在空气中蔓延着,这是独属于宋卿的味道。
似乎是很满意宋卿此刻的乖顺。
抓住宋卿的脚踝的手掌挪开,指尖顺着小腿顺延而上。
江宜此刻的感受有些不真切,她无法具象地描述出这种感受,只能通过深吻来确认,感受着怀中人的轻颤来获得实感。
二人的呼吸交融,分不清是谁的发蹭着脸颊。
像干渴的鱼寻觅到水源,像枯死的树根被灌入养分,像奔跑在永夜中的人终于等来了曙光。
宋卿突然后悔自己往前挣扎的这几步,将自己的后背留给江宜是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
自己早该想到的,江宜所表现出的可怜也不过是拿捏自己的小手段罢了。
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仍旧是这样。
落入陷阱的小绵羊无处可逃,被动地任凭身后猎人的摆弄。
宋卿的背脊刚靠上枕头,带有奖励性质的吻随之而来,开始游走。
像终于得到玩具的小孩,江宜俯下身一点一点品尝着渴望已久的‘小蛋糕’。
宋卿紧紧咬着唇,将脸埋进了枕头里,连带着藏起的,还有眼角的泪。
牙齿咬住柔软的枕头,抑制着喉咙间的声音。
房间里很静,静到能听见宋卿的每一次呼吸的变化,和堵在喉间发不出的闷哼。
就像六月午后的天,等待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栀子在烈日下盛放到极致,天上云朵翻涌,任凭风的拂弄。
良久,积压在云层后的暴雨终于落下。
宋卿骤然一晃,如过电一般,大脑陷入刹那的空白。原本抻在腿/侧的手掌摊开,指腹擦过江宜的发顶,垂落入柔软的棉被中。
微微攥紧的掌心刚刚垂落,就被紧随其后的指尖打开,变成十指交握。
夜色漫长,栀子花香在爱意的浇灌中盛放到极致。
.........
.........
清晨的第一缕阳也被隔绝在外,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拼命震动着。
早七点,闹钟准时响起,将失控的人拉回现实生活。
从被子下探出一只细白手腕,在身侧摸索片刻,关掉了闹钟的声音。
随即,宋卿从被子里探出了头。
朦胧的睡眼睁开视线渐渐变得清晰,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宋卿有些愣神。
昨夜明明没有喝酒,但宋卿却有些回忆不起来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又洗了个澡。
用医生的话来说,这是长期服用抗抑郁药物后导致的记忆力衰退。
虽然昨夜宋卿并没吃药,也没有靠依赖旧衣物上残存的味道入眠。
但是宋卿仍旧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甚至产生了想要赖床的想法。
横在腰间的手动了动,睡在身侧的人贴了上来。
江宜轻轻收拢手臂,将怀中人拥紧。
宋卿尚未缓过神,整个人软绵绵的,被这样一搂便乖顺地靠了过去。
江宜微微睁开眼,低头吻了吻宋卿的发顶:“早安。”
看着睡在身侧的宋卿,江宜恍惚间以为是梦境,像是确认般又低头吻了吻宋卿的脸颊。
发丝蹭过宋卿的脸颊,让她有些痒痒,于是宋卿抬起手推了推江宜的脑袋。
“天亮了。”宋卿有些想要逃避江宜的吻,她从被子里钻出来,看着身上穿好的睡衣有些愣神。
被拒绝了吻的江宜有些失落,但也乖顺地跟着一起坐起。
“以后白天还是按照之前谈好的关系相处,不许再有这种亲密的行为。”宋卿清了清嗓子,警告着:“尤其是在外面,更不能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宋卿盘腿坐着,讲起条件时,自然地双手环胸切换成宋老师状态。
听着冷冰冰的话,江宜有些落寞,她低声抗议道:“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你觉得呢?”看着江宜眉眼间的委屈,宋卿反问回去。
江宜的语气闷闷:“我算小三。”
“那你还愿意吗?”宋卿看着江宜的表情,试探道:“你还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我愿意。”江宜想也没想直接回答,她说完抬起眼看向宋卿。
卧室内的窗帘没有拉开,只有床头的小灯亮着,遮蔽性极好的窗帘让卧室内还保持着昏暗的状态。
可江宜眼中的情意深切,看得宋卿有些心软。
于是宋老师抬起手,搂住江宜的脖颈,奖励性地吻了吻她的唇。
以示安抚。
“嘿嘿。”江宜轻易就被哄好,盘腿坐在床上傻笑。
看着眼前人不符合年龄的孩子气,宋卿觉得自己也变幼稚了。
但只片刻,宋老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不过关于条件二是有要求的。”
江宜忙不迭地点头,重复着:“我愿意我愿意。”
看着眼前人傻乎乎的笑意,宋卿轻啧了声,侧身去床头柜上按下了开关,自动窗帘缓缓向两侧滑开。
窗外晨光亮眼,今天仍旧是个好晴天。
“既然答应了选项二呢。”宋卿按完开关,顺势倚在软枕上,浅粉色的小花睡衣遮住胸前春色,雪白的颈子上垂落着发丝,让江宜有些挪不开眼。
“那我还有附加要求。”
江宜的注意力都在宋卿的锁骨处的那一抹痕迹上。宋卿的骨架小,一米六八的黄金身高,不足一百斤的体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瘦。
尤其是匀称漂亮的锁骨,想起昨夜自己吻过的地方,江宜有些红了耳尖。
“第一,对外不许暴露我们的关系,也不许让任何人发现。”
“第二,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介入我的生活,感情,工作。”
“第三......”宋卿察觉到江宜的分神,轻咳了声沉声道:“江宜,你在走神。”
被点名的江宜回过神,眨了眨眼,将视线从宋卿的锁骨处挪开,与宋卿对视上。
“我都答应你。” 江宜忙不迭地回应着:“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她正盘腿坐着,身上穿着宋卿的小熊睡衣,长发散在肩上。因为睡得不老实,江宜的发丝有些炸毛,翘起一小撮在脑袋上,随着点头的动作晃动着。
看着那根晃动的呆毛,宋卿有些想笑,她轻咳了声板着脸道:“第三,这段关系在我结婚的时候,自动终止。”
“结婚呐......”江宜的表情瞬间落寞,眼神里的光也暗淡下去:“你可不可以不要......”
宋卿打断她:“你可以选择选项一。”
看着眼前人认真的神情,江宜知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于是只好点头。
“好,这是我的要求。”宋卿说完,反问道:“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江宜抿了抿唇,沉吟片刻道:“你能不能来我医院,让我给你做个彻底的检查?”
她说完,宋卿的表情微变。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江宜见人要变脸,立马道:“我不信任这群人的医术。”
“刚好我最近在心内挂诊,我随时给你安排,保证很快就这一次......”
江宜话还未说完,宋卿已经掀开被子,转身下床了。
“好不好嘛...”江宜追着往前膝行几步,扯住了宋卿的衣摆:“就这一个要求。”
“江宜。”宋卿没有转身,她盯着窗户,淡声道:“你没有提要求的权利。”
“你只有选择权,如果觉得不公平,那你可以选择选项一。”
宋卿说完,便抬脚走向了衣帽间,独留江宜一个人在床上。
彼此的体温还残存在被子里,可温情却不再。
江宜深深吸了口气,又叹了出去。0
整个人仰面朝下地躺倒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江宜直觉那份病历有问题,而且宋卿反复强调不允许自己打乱她的生活。
可是,生活又不是计划,为什么会被自己打乱呢?
过去的十年里,宋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带着这个困惑,江宜彻底不困了,果断翻身下了床。
宋卿已经洗漱完开始化妆了,江宜走过去时,宋卿往旁边挪了挪。
“这是给我的吗?”江宜看着洗漱台上摆放的全新的洗漱用品,有些惊喜。
上次来宋卿家,江宜用的都是一次性的洗漱用品,随走随丢。
就连昨晚的洗漱用品替换内裤,也都用的是一次性的。
可是现在摆在洗漱台上的洗漱用品还未拆包装,和前几次用的一次性用品截然不同。
“嗯。”宋卿正在刷睫毛,对着镜子,唇不自觉地微张。
江宜再次嘿嘿傻笑出声,然后屁颠屁颠地去拆封消毒了。
她这声笑惹得宋卿手一抖,睫毛刷差点杵了眼睛。
看着跟小孩子似的江宜,宋卿唇边的笑再也抑制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二人收拾的速度很快,在重要的事情上从不拖延是她们众多的共同点之一。
在玄关处换鞋的江宜看见那双被自己踢飞的鞋又被摆好了,有些期待地问:“那我也会有我自己的小拖鞋吗?”
“嗯?”宋卿怔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江宜说的是许意的那双拖鞋。
怪不得,宋卿明明记得是摆放整齐的拖鞋,怎么会东一只西一只。
“看你表现。”宋卿穿上高跟鞋,站起身与江宜平视:“表现好才会有奖品。”
江宜满足地嘿嘿笑,应声道:“好!”
看着眼前人的傻样,宋卿有些失笑,忍不住凑过去吻了吻江宜的唇。
被吻的江宜很乖,只是眨了眨眼睛,没有加深这个吻。
看着眼前人又要勾起的唇,宋卿轻声道:“别傻乐了,走啦。”
..........
..........
大概是江宜难得的乖顺让宋卿很满意,一整个上午的课结束,宋卿的状态都十分好。
更让宋卿惊喜的是,今天的课堂纪律也很棒。
同学们的专注度明显提高了,只是许多视线不是停留在黑板上,而是宋卿身上。
平日里第一小节的物理课结束,学生们就像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蔫在桌子上,可今天却很是活跃。
宋卿起先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连续上完两个班的物理课回到办公室后才明白。
午饭点,年纪大一些的老师基本都在食堂吃。
可姚佳瑶不愿意吃食堂,经常鼓动着宋卿和自己一起吃外卖。
今天也是一样。
宋卿下完课回办公室时,姚佳瑶已经点完了餐,正趴在桌子上玩儿开心消消乐。
“卿卿呐!你终于回来了。”看着好友归来,姚佳瑶立马站了起来伸懒腰:“我已经玩儿了两节课消消乐了。”
姚佳瑶的课一般都在下午,偶尔会有分散的,一节上午一节下午,所以无聊时就在办公室消消乐等宋卿回来唠嗑。
明明是一起进的校园,宋卿干活漂亮干脆,所以校领导给的任务越来越重,姚佳瑶则是能摸鱼就摸鱼。
“中午吃什么?”宋卿将教案放回桌子上,扭开保温杯喝了一口。
“叫了巴尔郎鸡公煲,这玩意是真香啊。”姚佳瑶说完挑了挑眉问:“你今天上课怎么样?”
宋卿将杯子放下,想起什么似的走到姚佳瑶面前说:“我今天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吗?我总觉得学生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啊?”姚佳瑶视线在宋卿身上转了圈,不解道:“没啊,妆容得体,服装规范,发型合格,身上......啊?卿卿你!”
姚佳瑶看着眼前人半敞开的领口,错愕地瞪大了双眼,右手更是夸张地捂住了嘴。
宋卿不解地啊了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怎么了吗?”
“你......”姚佳瑶惊得讲不出话,磕磕巴巴地你了半天后,才用手指了指宋卿的锁骨处:“那边...”
宋卿抬手抚上姚佳瑶手指的地方,刚欲问个清楚,便猛地想起什么:“瑶瑶,镜子。”
姚佳瑶的视线盯着宋卿手背遮挡的地方,手忙脚乱地将镜子给递了过去。
递完了以后,姚佳瑶还暧昧地诶了声:“卿卿,你对我有秘密哦!”
镜子中倒影的宋卿仪态工整,妆容得体,她将手往下挪了挪,果然发现了问题所在。
白净的锁骨处有一枚小小的牙印吻痕,正巧卡在第二颗衬衫扣子处。
而宋卿平日的习惯,正好是将扣子解到第二颗,所以自己是顶着这个吻痕开了晨会,还给两个班上了一上午的物理课。
怪不得江宜早上那么乖......原来是因为这个。
宋卿咬了咬牙,掏出手机点开了对话框,给江宜弹了条消息。
.........
.........
Echo:小混蛋!!!
Echo:你今晚完蛋了。
不断刷新的界面终于弹出新消息,江宜立马点进去,看见了内容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江宜已经脑补到宋卿此刻气急败坏的模样。
看来是自己的‘小印章’被发现了。
只是现在已经中午了,宋卿怕是顶着‘小印章’上了一上午的课。
尽管此刻被警告了,但江宜还是很满意,既然宋卿能发现就证明这个‘小印章’已经被她身边最亲近的人看见了,并做出了提醒。
是那个身份不详,讨人厌的男老师,还是那个酒后失态,搂过宋卿脖子的女老师呢?
又或者是那个去宋卿家蹭饭的女同学?
不论是谁,江宜的目的都达到了。
于是她好心情地靠回椅背上,对莫淮水说:“想吃什么?中午姐请客。”
“江江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吗?”莫淮水瘫在椅背上,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人,打趣地问:“感觉你今天整个人气色都好多了。”
“确实很爽。”江宜不避讳,但也不多说。
莫淮水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也没再继续追问,而是说:“那我要吃三文鱼刺身!还要金枪鱼大脂!”
“吃!吃大份的。”江宜说完,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有听说过松山医院吗?”
“松山?”莫淮水皱了皱眉,问道:“是不是有人挖你了?”
江宜没跟上莫淮水的脑洞,啊了声。
“松山是私人医院,空有高端仪器但医生一个比一个没医德,虽然给钱比公立医院大方,可是内部水很深的。”莫淮水并不太喜欢这个医院,皱着眉头说:“江江你别糊涂。”
江宜意识到莫淮水误会了,解释道:“不是,我只是好奇地问一下,没有医德是?”
“就是只要你肯给钱,就什么都能给你。”莫淮水啧了声:“之前我一个亲戚就被碰瓷过,毫无血缘关系的父子俩但却能拿出亲子鉴定99.99的鉴定书。”
莫淮水说起这个事就起了劲儿,给江宜列举起了松山医院过去的抓马事件。
她说得正起劲,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江宜。”陈川轻咳了声,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从容不迫的样子。
正八卦着的莫淮水被吓了一跳,忍不住骂道:“谁啊!手残了?进来不会敲门?”
莫淮水骂完后看清了陈川的脸,表情变了变,轻咳了声:“......师哥。”
江宜冷眼看着闯进来的陈川,并没有讲话,甚至连眼神也只停留了一秒。
她的抬头只是因为被叫到名字的自然反射,看清来人后视线又挪开。
现在正是午餐点,科室内除了一两个值班的护士,其余人都结伴去吃饭了。
江宜叫了外卖,手机界面停留在和宋卿的聊天框上。
发完两条消息后宋卿就没再继续讲话了,江宜正纠结着新消息回什么比较好。
见人完全把自己忽视了,陈川有些不爽,诶了声:“江宜,我在和你讲话,你最好站起来回答我。”
他的姿态傲慢,恨不得用鼻孔对着江宜和莫淮水。
这样颐指气使的态度让莫淮水有些不爽,“陈川,你什么态度。”
“你需要我什么态度?”看着眼前这个刚来的实习生,陈川的底气足了,端起师哥的派头教训道:“你叫莫淮水是吧?王老师的徒弟,在心外站过两次手术台,结果拿不住刀,然后被打发到心内来了,我问你,你需要我什么态度?”
仗着办公室没有薛静鸢,陈川态度嚣张,全科室都知道陈川是心外何副主任何榭最器重的学生,是何榭的心头好,也是所有学生里资历最深,地位最高的一个。
来实习的学生平日里没少受他的气,但都碍于何榭的地位,不敢呛声。
莫淮水瞪着他,咬着牙问:“你来什么事?”
“江宜。”陈川再次叫了江宜的名字,冷声道:“我是来通知你的,下午一点,我有一场小手术,你来给我当一助。”
事情扯到了江宜身上,莫淮水的脾气瞬间炸了:“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们的大师哥!”陈川把大师哥三个字咬了重音,威胁道:“你信不信我让你们都转不了正?”
他说完还特别傲地扬了扬下巴,一副等着江宜起身接旨的态度。
江宜像是听了个笑话,嗤笑道:“你也配?”
这三个字像个耳光,兜头抽在了陈川脸上,抽掉了他虚假的面具。
江宜开了口,莫淮水的腰杆也硬了几分,她挺起背脊道:“听到没有,你不配。”
看着眼前两个人的人态度,陈川恨恨地瞪了眼江宜,抬起手指了指她警告道:“你等着。”
说罢便转身出了病房,走时将门摔得震天响。
...
下午一点时,薛静鸢回来了。
像是非常着急地从学校里赶来的,一回医院就直奔办公室,着急忙慌找江宜。
当她走近办公室时,听见了江宜的声音。
“你是三天前开始的发热,浑身疲倦,肌肉酸痛,很有可能是心肌炎的前驱症状。”江宜的嗓音清冽,语气沉稳:“建议你再做一个详细的病理筛查,并且尽早入院治疗。”
莫淮水流利地开完药方单,交给了病人。
一直等到病人离开,薛静鸢才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鸢姐。”莫淮水看着突然出现的薛静鸢,有些错愕:“您怎么来了?”
江宜抬起头与薛静鸢对视上,心里已经明白了原因。
“因为有人给我告状说你们俩撂挑子不干了。”薛静鸢也不避讳,直言道:“我怕挂了号的病人扑空,所以着急忙慌地赶了回来。”
听了这话,莫淮水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是陈川告的状吗?”
薛静鸢扬了扬眉,没有否认。
“他真不要脸。”莫淮水低声骂了一句。
比起莫淮水的愤怒,江宜倒是很平静。
“他今天下午有手术吗?”江宜问。
薛静鸢嗯了声:“下午一点,有场心脏膜瓣修复的手术,是他的评估考核作业。”
“怪不得。”莫淮水嘀咕着骂了声,对上薛静鸢问询的视线,莫淮水说:“他中午的时候突然闯进我们的办公室,点名叫江江给他做一助,江江没有答应,他还叫我们等着......”
莫淮水的声音小了下去,薛静鸢身后出现了一个新的身影。
何榭礼貌地敲了敲门,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
“老何来了。”薛静鸢侧过身为他让路,表情有些微妙:“你来替你徒弟寻仇的?”
薛静鸢话音刚落,何榭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道:“静鸢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是来求助的。”
何榭的态度诚恳,语气也很和善:“等下川子有场手术,他主刀,所以我想来看你们要是下午没放出预约号的话,要不去帮我盯一下。”
“上次建议你不要让川子做一助了,现在直接让他主刀?”薛静鸢的表情瞬间难看了起来,她语气里满是责备:“拿病人的命开玩笑?”
江宜闻言,也抬眼看了眼何榭,表情有些厌恶。
“不不不。”何榭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道:“主要是川子到考核期了,上次的手术太难了,这次简单,而且我会派人在旁边盯着,一旦川子状态不好,就立马换下来。”
薛静鸢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冷声道:“哦,所以你是要我的人去给你的徒弟擦屁股?”
“帮帮忙。”何榭双手合十:“就这一次,不然川子又延毕了。”
薛静鸢侧过身,不接他腔:“别求我啊。”
何榭双手合十,讨好地从江宜笑。
“我从不做助手。”江宜的语气淡淡,她的眼镜还没摘,镜片下的眼神有些冷。
江宜的态度决绝,几乎是没得商量的程度。
“不是助手。”斟酌片刻,何榭咬了咬牙道:“一旦川子出现问题,就把他换掉,您操刀,随便提助手。”
江宜推了推镜框,点头应下了。
...
第二次进入手术室,江宜对周围的环境已经不再陌生。
隔着透明玻璃,看着站在手术台旁的陈川,江宜的眼神暗了暗。
准确来说,从陈川下刀的那一刻,江宜的眉头就已经轻轻皱起了。
“莫淮水,准备换衣服了。”江宜有些嫌弃地瞥了眼陈川。
刚刚在外面还飞扬跋扈的男人站在手术台前,还是犯怵。
果不其然,陈川刀位定点没切准,一刀下去,飞溅出柱状喷射性血迹。
血液飞溅到脸上时,陈川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做紧急措施。
薛静鸢有些嫌弃地看了眼陈川,转头对何榭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别把手术当儿戏。”
何榭也没想到陈川这么快就出现了状况,脸都吓白了还要为陈川辩解:“这孩子平时不这样......”
薛静鸢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五分钟不到,更衣室的门被打开。
“换他下。”江宜换好了防护服,口罩和防护帽遮住了她的脸,只留有眼睛在外面。
江宜的眼睛大而明亮,眼尾有些上扬,很符合她本人的狂。
何榭忙不迭地点头,连连冲陈川打手势,叫停。
“莫淮水跟我进。”江宜转头看着磨磨蹭蹭的人,提示道:“我是左手刀。”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被点名的莫淮水仍旧心慌,可还是硬着头皮跟在江宜身后进入了手术室。
“既然穿上了这身衣服,就得对得起它。”江宜看出了她的紧张,安抚道:“放宽心,你可以的。”
莫淮水闭着眼深呼吸,点点头嗯了声。
心不甘情不愿的陈川握着手术刀,看着打开的手术室门,倔在原地不肯走。
随之进来的江宜并不理会他的存在,就位后直接越过他转头对二助说:“病人陷入休克状态,插氧,维持良好的氧合状态,准备β受体阻碍断剂①。”
江宜说完,看着心率监测仪的变动,沉声道:“病人出现窦性心率不齐,准备电生理治疗,架心脏起博器②。”
“莫淮水,你接一助。”江宜扬了扬指尖,转身接过了器械护士递来的手术刀:“我做切口,你来放置电极导管,步骤记得吗?”
站在江宜左手边的莫淮水咽了咽口水,艰难地点了点头。
江宜垂着眸,迅速进入状态,手术刀在她指尖活过来,刀刃切开侧胸前皮肤做钝性分离,迅速制作出皮下囊袋,穿刺锁骨下静脉和腋静脉。
刚刚让陈川手忙脚乱的活儿,很轻松就被江宜给完成了。
“莫淮水放电极导管。”江宜开口。
莫淮水咬着牙,按照江宜的姿势照做。
在X光透视下,莫淮水将电极导管从头静脉到锁骨下静脉送至右心室心尖部位。
完成这一步,莫淮水长舒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些许。
固定完后,江宜取出引导钢丝,检测确认完数据达标后连接了起搏器。
二助看着渐渐恢复正常的心电图,也跟着松了口气,向江宜汇报:“起搏器安置完成,病人状态趋于平稳。”
江宜嗯了声,开始检测病人的出血点位。
到了这一步,病房内紧绷着的氛围仍旧不敢松懈,但在病房外的薛静鸢却提前松了口气。
她看着已经确认了出血口,专注止血缝和的江宜,眼神里的欣赏就快要溢出来了。
站在手术灯下的江宜神色认真,动作流畅,每一步都进行地井井有条,丝毫没有慌乱感。
薛静鸢再一次意识到了江宜的强大之处。
她光是站在那个地方,就让手术室内的其她人有了底气。就连一站台就会紧张的莫淮水也被江宜娴熟的操作手法吸引,视线跟随着江宜的指尖,根本挪不开。
病人的生命体征恢复平稳后,江宜开始更换病人的心脏膜瓣。
四个小时后,手术灯灭。
薛静鸢第一时间迎了上去:“江你等着,我这就向上打报告给你做岗位变动,咱不能光给别人救场子。”
对于职位,江宜并没有特别大的追求,她喜欢做手术并不是因为能升职。
但对于薛静鸢的好意,江宜还是礼貌道了谢。
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瞥了眼跟在自己身后垂着头的陈川。
刚刚还傲气十足的人这会子已经低下了头,蔫儿吧唧的。
陈川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从自己身前走过去的江宜。
可他没想到江宜会突然回头,眼神中的恶来不及收起,便对上了江宜冰冷的视线。
早已经洗完手收拾干净了的莫淮水等在一旁,在看见江宜的那一刻就上前来帮人脱防护服,江宜配合着身后人的动作,将手臂半曲起悬在两侧。
二人的视线在此刻相接,陈川的不满被江宜尽收眼底。
可她也只是微微扬起下巴,轻蔑一笑。
刚压下恨意的陈川瞬间又燃起怒火,可是碍于何榭还在身侧,陈川只能咽下这口气。
就在陈川和江宜擦肩而过时,陈川听见江宜再次开口。
即使何榭和薛静鸢就在不远处,但江宜并没放低音量,也没有顾忌任何人的脸面。
她的声音清冽,吐字清晰。
对着陈川说:“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