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骂作废物的人不敢出声, 只能将头低得更狠,生怕被这场怒火波及。
可是江钟国显然没有消气,即使保养的再好也已经年近八十了, 气狠了以后歪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抽气。
“江爷,您别动气。”见人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助手忙不迭道:“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自从热搜冲上去的那一刻,一种不祥的预感就笼罩了江钟国的心头。
他苦苦守在京城, 几乎是寸步不敢离,换届在即此刻容不得一丁点岔子。
即使江宜一时半会没法子带回来, 也训不听话, 但这些在换届面前都不重要, 反正江钟国还有备用牌。
“她的状态最近好些了吗?”江钟国抬手压住突突跳个不停的眉心,沉声问:“医生有说什么时候能恢复吗?”
这个她是江钟国唯一的女儿。
助手不敢隐瞒,抿了抿唇如实答:“目前仍然需要药物控制,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吃了药的状态如三岁孩童般,只会咿咿呀呀地念着话, 似乎是要学艺?伺候的护工说她整日只念着学艺学艺的。”
江钟国那次从江城没能抓回江宜,只能退而求其次, 顺手就把江枝给带回了京城。
只是那场车祸对江枝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江枝命硬,闷在安全气囊里几个小时都没死,可是这一闷却把脑子闷坏了。
江钟国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抢救回来, 但江枝的智力却永远地停留在了三岁那年,庆幸的是能控制大小便, 不至于到失禁的地步。
只是整日疯疯癫癫的,不是在院子里追蝴蝶扑花, 就是非要去人工湖旁边坐着,每日每日还在嘴里念着学艺。
“学艺?”江钟国眉头一皱,啧了声:“学个屁的艺,你问没问医生加到多少药剂能控制到听话?实在不行用电休克。”
说出这句话时,江钟国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仿佛被处置的人不是他的女儿,而是那路边抬抬脚就能碾死的甲壳虫。
所以他自然也不会想到,江枝反复念叨的根本不是什么学艺。
而是一个在多年前,被江钟国一句话就全行业封杀,永无出头之日的天才撰稿人。
助手摇了摇头,叹道:“医生说大小姐的脑部已经萎缩了,能醒来已经是吉人自有天相了,如果这个时候用电休克刺激,很有可能会......”
踌躇片刻,助手声音弱下去: “会危及生命。”
听到危及生命四个字,江钟国冷哼了声,讥讽道:“横竖是个废人了,死了便死了,不过没把江宜抓回来前她还不能死。”
换届的日子定在十月第一天,这是定死了的规矩,即使江钟国再急再气也决不能在这个时间点出问题。
只是网络的风向竟然有了愈演愈烈的嫌疑。
“贺斌城还没有给消息回来吗?”看着即使是被砸到地上也仍旧不断弹出信息的手机,江钟国只觉得头大:“他这个市长凳子还没被屁股焐热就已经敢享受了吗?”
助手将头低下去,怯懦道:“贺市长刚刚已经封锁了江城对外的一切交通,就连私人飞机都严格管控,而江小小姐并没有出境记录,所以人还困在江城。”
“只是目前......还没有消息。”
听着意料之中的话,江钟国揉了揉眉心,长叹了一声:“给我找,就算是在江城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抓出江宜来。”
助手忙不迭点头,刚预备转身走又被叫停。
“对了。”江钟国想到什么似的开口:“找一找发帖子的人,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我江钟国在位五十年,什么妖风畜生没见过,还从未有人敢爬到我头上拉屎的。”
虽然眼下的舆论并不能对江钟国造成实质性的冲击,可架不住流言愈演愈烈。
江宜事小,若是牵扯到后面更多的东西出来,只怕是一场不小的危机。
“江爷,发帖子的人查了。”助手只觉得心脏突突跳,心里骂着这个工作迟早把人干成神经病,面上又乖乖禀报:“国外的ID,对方下了很多防火墙,我们一时半会破译不开。”
“什么这墙那墙的!”江钟国日常并不上网,对待网络信息非常不流通,同样的也轻视了网络舆论的重量:“都给我破开,把人揪出来。”
知道解释不通的助手点点头,不敢再反驳,只是连连应声这就去干。
被砸得稀巴烂的办公室,江钟国烦躁地点燃了自己的烟斗。
粗狂的尼古丁味道混杂着白烟飘起来,迅速扩散在空气中,迷蒙了江钟国的视线,隐藏在缥缈烟雾下的一双眼眸腾升起杀意。
江宜,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
......
“知道你胆子大,但是特殊时期还是要注意安全知道吗?”宋卿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温柔中又夹杂着些许紧张。
接着视频电话洗了个澡的江宜裹着浴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欢快地往卧室跑。
这通电话从江宜落地京城后就拨通了,宋卿不催,江宜也不舍得挂。
“知道啦姐姐。”江宜将裹头发的毛巾丢开,扑进柔软的大床里:“我现在住在姑姑家呢,放心啦,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来京城只是为了遛遛狗。”
遛狗。
遛的就是江钟国和他的那批手下,连同那个新市长。
江宜失联,车被抛在山顶,四十八小时内查不到任何一丁点交通工具的痕迹。
按道理说人一定还留在江城。
所以任凭江钟国和新市长把江城翻过来,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江宜已经在京城了。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江宜住在京城的宜程颂家,就是江钟国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带人来闯宜家的大门。
门口把守的女兵,不用枪,徒手都能把这群人打穿一个来回。
所以江钟国气得发疯,新市长急得团团转时,江宜正翘着脚优哉游哉地和宋卿打着电话。
“把头发吹了。”宋卿听完江宜的话,忍不住笑:“长途飞行肯定累坏了,我猜你挂了电话肯定就要睡。”
的确有了困意的江宜见自己小心思被戳破,对着镜头嘿嘿一笑,白齿红唇,干净清冽的眉眼间有股少女稚气。
宋卿软下声音哄:“乖啦,不吹头发睡觉会头痛的,江医生~”
最后那声称呼让江宜软了骨头,她立马缴械投降,乖乖爬起来找吹风机。
“姐姐,你为什么老是喜欢隔着屏幕撒娇?”江宜一边寻拖鞋一边嗔道:“要是你在床上也这样......”
“那不得被你欺负死?”
一声轻曼的揶揄从宋卿身侧传来,染着大红美甲的纤纤玉手探来,接过了电话。
看着出现在镜头里的人,江宜的表情瞬间坏了下去,撇着嘴眯着眼盯着入镜的红唇女人。
“喂,江小宜,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云九纾很不满,抬手扬了扬自己乌黑亮丽的发:“大晚上看见我这么美丽的女人,你不应该惊喜吗?”
“呵呵。”江宜皮笑肉不笑道:“只有惊吓。”
宋卿的笑声从镜头外传过来,软软一声跟猫爪似的挠着江宜的心。
“快把手机还给她!”江宜不满地哼哼道:“一把年纪了,快去睡美容觉啊,不怕皱纹?”
“嘘——”
镜头那端沉默了,云九纾竖起手指抵在唇边,转头问:“宝宝你听见了吗?”
“啊?”不明所以的宋卿抬起头眨眼,“听见什么?”
“听见姑妈心碎和破防的声音了吗?”云九纾艰难地勾了勾唇,柔声道:“乖,捂好耳朵,接下来的话小孩子听不得。”
仍旧茫然的宋卿虽然不懂,但仍旧乖乖照做,抬起手堵住了耳朵。
云九纾满意地看了眼听话又漂亮的宋卿,欣慰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屏幕,扯起嗓子拔高了声音吼道:“江宜!!!”
“你嘴淬毒了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青山依旧,美人如昨,你姑妈天生丽质,十八岁就长这样了,八十八岁还是这个样子,不信你问你那没出息的姑姑,年轻时候是怎么被我勾得断了魂,疯狗似的追我,给我写的打油诗酸片儿话够你学一辈子了。”
“尤其是那句上林如许树,独慕云九纾,不信你把宜程颂叫来,我倒要看看......”
早在云九纾转头和宋卿叮嘱时,江宜就非常聪明地将音量键按到了最低也闭了自己的麦,将手机丢到床上,江宜一撩长发就开始呼呼地吹头发。
任由云九纾对着雪白的天花板无能狂怒。
等把头发吹完,江宜才将手机举起来,云九纾似乎是骂累了,正怨念地盯着屏幕。
“姑妈说得是~可是姑姑可不这样认为呢。”江宜抓了抓被吹得很蓬松的长发,胡诌道:“她跟我说我根本不知道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啧啧。”
这句阴阳怪气的话被那两声啧啧给彻底升华,云九纾一口气没上来,将手机还给宋卿,转头就给置顶位拨去了电话。
正在书房处理文件的宜程颂看见亮起的屏幕,闪烁着的老婆大人的备注让她眼睛亮了亮。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接起,结果兜头就是一顿骂。
“宜程颂你什么意思,能过过,不能过就跟我出国把婚离了!”
宜程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