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了, 宋卿在闹钟响起前五分钟睁开了眼睛。
江宜还在睡着,纤长的眼睫垂下来,投射出羽扇似的影, 像是等待候鸟归栖的林。
睡醒了的宋卿慢慢侧躺过去,静静地看着江宜的睡颜。
此刻还不到七点, 外面的天已经全亮了,刺眼的光被窗帘遮挡,只有零星光影顺着缝隙溢进来。
安静的氛围, 爱人就睡在身侧,宋卿被强烈的幸福感包围。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可惜并不能, 江宜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像是振翅预飞的蝶, 颤动几下后,睁开了眼睛。
蝶飞走了,江宜醒了。
“姐姐?”江宜微睁着眼,声音沙哑:“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江宜眠浅,宋卿视线里的爱意又太强烈了,早在宋卿侧身过来的时候江宜就已经醒了。
她假装还睡着, 以为宋卿会和自己讲什么悄悄话。
可是宋卿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 如果眼神会讲话,那江宜早已经被宋卿的爱意给震聋了吧。
“我想吃你做的三明治!”见人醒了,宋卿猛地向前, 趁着江宜尚未清醒时在江宜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随后一骨碌爬起来,活像只偷到鱼干的小猫, 一双笑眼盈盈,可爱又活泼。
明明是去工作, 却像是准备去游乐园的小孩,眉眼间满是期待。
江宜轻揉头发半坐起来,看着欢快的人,有些失笑。
已经跑进浴室的宋卿并没有看见江宜这一抹笑意。
其实宋卿对自己工作并没有特别的热爱,教书育人在她心里也不过是一种责任罢了。
只是这么多年宋卿早已经习惯了用高压的工作和事情去挑战身体的极限。
繁琐复杂的工作侵占生活,将所有精力全部压榨殆尽后瘫倒在床上的那一刻,体会到灵魂出窍的感觉。
麻木不仁的肉身软在床上,灵魂漂浮出三界之外。
就像是一架被用坏等不到维修的机器,静静地等待着被报废。
只有这样就不会再去想念了。
在荒漠等待一场雨的到来,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可笑。
可就是这样可笑的执念,撑着宋卿活了十年。
等宋卿化完淡妆收拾好了走出浴室时,江宜已经在清洗豆浆机了。
十分钟的时间完全足够江宜准备完早餐,她做事情和她做手术一样干净又利索。
江宜今天没有排手术,所以穿了自己的衣服。
棉麻衬衫,扣子解开几颗露出锁骨线条。
第四颗纽扣像神圣的禁卫军,守护着纽扣以下的月地云阶。
低饱和的亚麻色调将江宜衬得更白,袖口挽到臂弯,黑色的表带和雪白的肌肤又是一场视觉碰撞。
她单手提着豆浆机冲水,因为用着力手背上的淡淡青色血管格外明显,看上去像隐在浮云下的黛色山脉,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与生命。
宋卿的脚步不自觉停顿了下来,她站在江宜身后没有打扰眼前的美好。
衣摆随着提起豆浆机的动作晃动,清洗完毕的江宜转过身,在看见宋卿的瞬间,眉眼间的冰霜退却,化作春水初生,潺潺朝着宋卿涌来。
据说人在感受到极致的幸福时和濒死前的感受是一样的。
站在原地的宋卿只觉得身后被人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跌进那汪初生春水里,溺死了。
“姐姐收拾完啦!”江宜将手上的水珠擦干,冲宋卿笑:“快过来吃饭吧,今天的蛋是全熟的。”
宋卿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江宜的手上,江宜生得好,不止有五官和身材,就连这双手都是极品。
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甲床修剪的圆润干净,能轻松征服所有手控。
“要是被你的粉丝知道这么贵的手天天给我煎鸡蛋,肯定要气死了。”宋卿抬脚朝着江宜走去,抬手环住了江宜的脖颈踮脚吻了吻:“谢谢你哦,我的田螺姑娘。”
江宜这段时间在网络上的名气越来越响,甚至有人为她而来江城,花重金只为在她的实验室挂上一票面诊号。
前来的人有偷拍的,可惜只能发到两张倩影,唯一一张正脸也都是戴着口罩和眼镜的。
遥遥一眼望过来,看向镜头的眼神疏离又清冷,勾得不少女孩子叫她老婆。
名利是双刃剑,江宜在迅速积攒关注的时候也吸引到了不少眼红嘴酸的人攻击她。
只可惜江宜的专业过硬,又做的是免费公益慈善,这种酸鬼的声音刚冒尖就被压下去了。
一时间,江宜变成了形容词,用来夸奖聪明厉害的大女孩博主,例如美妆界的江宜,健身界的江宜之类的。
世人酸江宜的流量等着看江宜跌落的笑话。
世人爱造神,更爱看神跌落又变成凡人。
唯有宋卿知道这场名气是积压的霜雪,等待着最后一片雪花落下,然后彻底崩塌。
“粉丝和名气都是那个‘江宜’的。”她快速地轻吻了下宋卿,将宋卿的唇彩沾过来几分:“可我只是宋卿一个人的江宜。”
宋卿的江宜。
听起来非常私人,极其带有占有性,宋卿很爽。
也诚如宋卿所言,名气似乎都只积攒在‘江宜’这个名字上,而对江宜本人却并没有什么影响。
似乎这场狂欢只是网友和‘江宜’的一场幻梦。
在真实生活里,江宜每天上班下班,周末陪宋卿做蛋糕,逛公园,买花或者宅家打扫卫生。
是只属于宋卿一个人的江宜。
“好呢。”宋卿笑着应她:“那我也是江宜一个人的宋卿。”
碍于宋卿的妆,二人只是蜻蜓点水般吻了下,然后各自拿着东西下楼。
.......
.......
江宜的驾照转到了国内,所以现在身份调换,由她每天送宋卿上班。
二人在校园门口分别,宋卿转身进校园。
自从病发以后江宜看宋卿就看的特别紧,即使是在实验室也坚持一日三餐回家陪宋卿吃饭,每周会保证有两天全天都陪着宋卿。
而现在这也是这三个月以来,宋卿第一次离开江宜这么久。
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主干道,突然有些想江宜了。
这是她第一次不用再抑制住自己的想念,也不用靠着大量的工作来麻木自己。
可以自由地看树上的花,看天上的云,看来往奔跑的学生。
看见一切有趣的事情都可以随时分享给江宜。
这种感觉就像口腔内缺失的那颗重要的牙齿被补回来了,虽然哪怕没有那颗牙也可以吃饭,但是唯有那颗牙存在时才会主动想吃饭。
主动让吃饭不再是痛苦的事情,也让想念不再是需要压制的情绪。
宋卿欢快地走回办公室,看着积压在桌上的试卷,熟悉的忙碌感又压过来了。
江城刚刚进行了一次学年考试,学生中又流传起了那个吓人的校训。
后二十名会被劝退。
坐回位置上的宋卿捏起眼前的成绩单,不出意料的又看见了林幼怡的名字。
稳稳卡在后二十位的位置上。
“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宋卿轻叹了声,将成绩单压到最下面,然后开始批改试卷。
安静的办公室内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以及笔尖滑过试卷的声音。
等宋卿处理完一个班级的试卷后,正好是两节课下,她又看见了那个排名表。
桌上的手机震个不停,几乎全是江宜发过来的信息。
从最早的一句姐姐到办公室了吗开始一直延伸到在实验室发现了奇怪的虫子,中间还夹杂着佩妮抢她早餐,薛静鸢笑她望妻石,直到停留在那句委屈巴巴的——
【Dawn:姐姐为什么不理我】
工作时的宋卿并不看手机,她现在闲下来便开始挨个回复江宜的每一条信息。
即使都是些简单又平淡的小事情,但宋卿仍旧回复的很认真。
她才回了一半,江宜直接丢个视频电话过来。
隔着屏幕,江宜轻哼一声撒娇道:“瞧瞧,谁来了,原来是我们大忙人宋老师啊~”
江宜戴着眼镜,白大褂随意敞着,两指间还夹着根笔转着。
她的姿势肆意又洒脱,说完酸话后假装着不在意,实则笔尖越转越快。
宋卿勾唇一笑,故意道:“知道我忙就不要打给我,挂了。”
啪嚓一声,笔被丢回桌上,江宜凑近镜头,压低声音凶凶念:“宋卿。”
念完名字的瞬间又像是斩了线的气球,轻飘飘地从天空落回地面,服软道:“不许。”
她像小狗似的轻哼,可惜没有尾巴轻摇,只能用额头抵住摄像头把自己藏起来。
看着眼前突然黑下去的画面,宋卿有些困惑:“江宜?”
“哄我。”画面还是黑的,委委屈屈的抗议从黑暗里传来:“不然就不给你看。”
宋卿被江宜这无赖的要求逗笑,明明才分开几个小时不到,就这样黏人。
“好,对不起嘛~江~医~生~”
宋卿故意嗲着嗓子:“全世界最厉害最厉害的江医生~求求你,让我看一眼嘛。”
“求求你~满足我嘛~”
宋卿软下声音的时候卸掉了身上的所有端庄,又娇又软的调子跟小羽毛似的挠人。
电话那段突然断了下,像是紧急连入了耳机,宋卿有些微怔,接着耳机里就传出江宜的声音。
消失的黑色画面变成江宜的脸,她凑近镜头,压低声音道:“宋卿,不要再讲了。”
“你知道你现在有多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