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别, 不论是宋雪意还是江枝都没有再出现过了。
即使是在同一个医院里,江宜也从来没有问过一次关于江枝的病。
她一心都扑在宋卿身上,白天在医院陪着宋卿, 记录她的状态,晚上回实验室和成员们开研讨会。
宜程颂的速度非常快, 在五月最后一周的工作日里就把一切手续都给江宜处理完了,还贴心地给江宜塞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军区医生。
国家级的医疗点成立了,江宜拥有了调配医用资源的权利①。
但临近换届, 宜程颂需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经常京城和江城两个地点来回跑。
所以生活上的琐事全都被云九纾给一手包揽了, 细致到一日三餐, 衣食住行每一项都亲力亲为。
不仅如此, 她还为江宜和宋卿在自己小区里购置了新房,时刻盯着装修。
盯装修的同时还承包了江宜和宋卿的一日三餐,每顿饭都亲自送过来,盯着两个人吃完才肯走。
在六月的第一天,宋卿的各项指标都已经稳定,不用再依靠仪器, 转到了普通病房。
“姐姐——”
江宜捧着一束香槟玫瑰,推开了病房门。
不同于往日的欣喜相迎, 宋卿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迅速把什么东西往被子里藏。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非常迅速,可漏出来的卷角还是暴露了。
江宜的手还搭在门把上, 脚步稍停眼睛一眯,盯着那页卷角问:“姐姐在做什么?”
紧张的宋卿将手往下拽了拽, 把那漏出来的一小页给拽了下去,尴尬地笑了笑:“没, 没干什么。”
停在原地的江宜并不继续往前,而是抬手推了推镜框,沉声道:“姐姐,我今天戴了眼镜,看得很清楚。”
江宜有些近视,并不影响日常生活。
但最近她需要查阅的病例和数据非常多。
佩妮和薛静鸢汇总的数据叠在一起跟小山似的,文字盯多了就有些用眼疲劳,所以她一般工作时都会戴眼镜。
江宜是直接从实验室赶过来的,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有脱,现在单手抱着花,冷着脸的样子有些凶。
被抓包的宋卿有些心虚,挤出笑问:“崽崽买花了诶,有没有带花瓶?”
话题转移的有些生硬,江宜抿着唇不肯出声,只是沉眸瞧她。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宋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掀开被子下床。
“快进来嘛。”宋卿一溜小跑过去。
她穿着小熊睡衣,长发被木簪挽起,戴着大黑框眼镜,即使没有化妆,脸色依旧十分红润有气色。
这些天江宜盯着她吃药,云九纾盯着她吃饭,姚佳瑶隔三差五来送滋补的汤。
短短一周内硬生生把宋卿养胖了两斤,整个人比病发前的状态还要好。
宋卿在江宜面前站定,垂着头用小指去勾江宜的尾指,轻轻晃了晃:“崽崽。”
这个动作是宋卿示弱服软的经典动作,用来哄江宜可谓是百试百灵。
轻轻晃了晃,江宜并不回应。
宋卿轻哼唧了声,仰起脸去瞧江宜,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呀眨,眉眼间都是讨好之意。
江宜被她看得有些破功,转过脸哼了声。
继续维持着冷脸。
见人有了动作,宋卿知道江宜要装不下去了,干脆扑上前环抱住江宜的腰,踮起脚吧唧一口亲在了江宜脸上。
“崽崽~”
宋卿的声音本就偏甜,这会子又刻意夹了夹。
这声轻唤又娇又软,江宜心一惊,嘴唇不可自抑地上扬,笑意差点没压住。
江宜偏开脸假装不理,实则心里早已经笑开了花。
宋卿知道江宜受不了这套,于是环抱在腰间的手收紧,二人贴得更紧。
十厘米的身高差,足以让宋卿将脸埋在江宜胸前,她用额头蹭啊蹭,撒娇道:“好崽崽~”
声音又软了一个调调,听得江宜骨头都酥了,她将花从单手环抱的姿势变成了握,雪梨纸被她指尖攥成一团。
“不要生气嘛。”宋卿柔声撒娇,看着江宜的耳尖一点点变红,也忍不住勾起笑意:“我知道错了。”
江宜终于忍不住了,低头瞧在怀里蹭来蹭去的人,语气软了几分:“错哪了?”
“唔。”宋卿可怜兮兮地望着江宜,眨巴着眼睛:“错在没有出来迎接你。”
她这声认错极其不诚恳,甚至还在刻意隐瞒。
江宜也不和她废话,单手环抱住宋卿的腰,用了几分力气将人给拎起来。
左手提着宋卿,右手拎着花,江宜长腿一扫将门给关上了。
虽然现在宋卿的状态稳定了,但江宜并不放心,仍旧让宋卿在江城医院的病房里住着。
单人病房的好处就是关上门就被隔绝出来一个单独的空间。
被拎起来的宋卿不挣扎,将脸贴在江宜的胸膛上,乖乖任人抱着往前走。
病房门口处是浴室,往里走有一个桌几。
江宜手一挥将花丢到了桌上,加快了几步走回床边。
“你又在改卷子。”江宜将宋卿拎回床上,改成双手扶着宋卿的腰:“自己掏出来,不然我......”
被圈在怀里的宋卿猛地起身,吻住了江宜的唇,同时双手环住江宜的脖颈,将人往身上压。
刚刚还乖顺的人突然有了动作。
反应不及的江宜被她环抱着扑倒下去,压在宋卿的身上。
即使江宜够轻,但百来斤的体重压下来还是有些重量的。
宋卿被压得轻哼了声,干脆张开嘴,用牙齿轻轻咬住江宜的唇。
吃痛了的江宜并不吭声也不回应,任由宋卿抱着亲啊亲。
二人的眼镜在此刻有些碍事,抵来抵去的,宋卿亲了几口得不到回应,终于泄了气松开了手。
江宜半撑着胳膊,垂眸看着身下的人,表情有些严肃。
“你好凶。”宋卿抬手戳了戳江宜的脸,不满地撒娇:“一点都不可爱。”
江宜闻言挑了挑眉,仍旧不接话,一副你不交代我就不理你的态度。
耍赖,撒娇,主动献吻都没用。
泄了气的宋卿手一摊,仰面躺着:“是高三做的考前冲刺卷,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偷偷改了两张......”
看着江宜的眼睛,宋卿的声音小了下去:“两册...”
不笑时候的江宜真的很凶,清凌凌的眼睛直直盯着,眉间像是积着霜雪,冷得吓人。
看江宜还是冷着脸不讲话,甚至眼底最后一丝笑意也散去了,显然已经在忍耐极限了。
“好吧,改了两个班的。”宋卿彻底摊牌了,手一抬将被窝里的卷子捞出来了:“都在这里了。”
见人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了,江宜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
撑着的手慢慢挪开,江宜直起身子接过了宋卿递来的卷子,厚厚一沓,上面全是仔细批改过的痕迹。
看样子是吃了早饭后,趁着自己回实验室以后她就开始了,一直改了一个上午。
江宜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她将卷子随意翻阅了下,丢到了桌几上。
她的动作并不重,但厚厚一沓子砸在桌上还是发出了不小的一声动静。
江宜背对着宋卿,没有转身。
见人彻底生气了,宋卿讨好地环抱住江宜的腰,将脸贴在她后背,撒娇道:“崽崽,我现在身体已经好了,那帮孩子马上就要高考了,临时换老师对学生的影响很大的。”
“宋卿。”
江宜闭了闭眼,拼命抑制住心里的火气,冷声道:“学生的前途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自从宋卿发病以后,江宜的心里就一直憋着一个问题,堵着一口气。
可她不敢问,尤其是现在宋卿的情况不稳定,不能动气。
听着彻底冷下去的声音,宋卿知道江宜是真生气了,于是乖乖道:“都挺重要的......”
“学校不缺你一个老师。”江宜长叹了口气,语气有些难过:“但我只有一个你。”
自从宋卿发病以后,江宜的睡眠时间压缩到五个小时不到。
她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除了陪宋卿,其余时间全都一头扎在实验室。
把佩妮和薛静鸢压榨得双双求饶。
虽然宋卿的身体稳定了,可是这个病却并没有被治好,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只要病没有彻底治愈,就是一块压在江宜心上的大石头,压得她无法呼吸。
“崽崽。”宋卿贴在江宜的背上,轻声道:“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想做。”
每天除了检查和吃药,宋卿被限制在病房里不能活动。
她的购物欲和上网欲趋于零,手机和平板只是辅助工作的工具。
可是现在江宜连病房都不许宋卿出,就更别提工作了。
为了这个事情,两个人心里都有些不满。
“要做的事情比活着还重要吗?”江宜不理解宋卿的想法,明明都把自己累病了却还不肯休息。
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见人态度强硬,宋卿叹了声,主动退让道:“那我以后控制时间,到点了就休息可以吗?”
宋卿不仅要带新高一,还带着高三的学生。
进入六月就意味着高考迫在眉睫,这个时候更换老师,对学生的影响非常大。
新老师不了解宋卿的课程节奏,也无法短时间里精准地掌握每一个学生的薄弱项,这个节骨眼上学生也无法花时间来适应新老师的教学方式。
复习的每一天都至关重要,漏掉一个知识点很有可能就丢掉一个大题分。
宋卿实在是不甘心,眼看着就要高考了,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
“不行。”江宜冷冷拒绝道:“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可以天天陪你,姑妈和你的朋友也会来陪你,但是不许工作。”
她的态度明确,没有拒绝的余地。
宋卿的最后一丝耐性也没了,她松开手,冷声道:“江宜,我需要的不是人陪。”
“这不仅仅是我的工作,更是一种责任。”
老师的确不止宋卿一个,可是学生的未来只有一次。
宋卿不想让学生来为自己买单。
明明医生都说恢复的很好,可以适当的工作和走动,可是偏偏江宜不允许。
不仅不让宋卿工作,甚至连病房门都不许宋卿出。
一连几天,宋卿的活动范围就只有床上和床下,整日望着窗户发呆消遣度日。
听着宋卿的话,江宜转过了身,对上宋卿的视线。
两个人的态度都很强硬,谁也不肯退让。
病房的氛围一下子冷到了极点,无声的战火在蔓延。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病房门被敲开了。
“宝贝们,吃饭啦。”
提着保温食盒的云九纾倚在门口,看着冷着脸的宋卿,亲热地叫了声:“宋小卿,今天有没有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