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视权?”江宜不屑地冷哼了声:“江市长亲自改写的法规吗?亲生女儿一天只能见母亲十分钟?”
她话说的毫不客气, 秘书被呛得咳了声,没有接话。
虽然江枝一开始提出来这个要求时,秘书也愣了下,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女儿看母亲会被限制。
不过被禁止近身的不止宋卿一个人,这么多天能陪在宋雪意身边的人只有江枝一个人。
她像是陷入一种极度的不安感, 除了检查和换药的医生护士外,其余所有事情都是江枝亲力亲为。
但秘书也就是个打工人,还没有那么多权利来过问老板的想法, 只是重申了一遍:“还请宋小姐尽快,不要耽误了时间就好, 江姐有在计时。”
说完秘书就默默地又退了出去, 因为江宜的眼神实在是太冷了。
欢乐的病房因为秘书的到来而变得有些沉寂, 宋卿的手轻轻攥紧,她没有想到江枝会直接撕破脸到这种程度。
这一周,宋卿都被禁止靠近宋雪意的病房,哪怕只是看一眼都不被允许。
江枝动用了她的市长特权,不仅清理掉了一整层病房给宋雪意静养,更是嚣张地叫了安保守在病房外禁止任何人的探视。
即使是作为亲女儿的宋卿, 也没权利踏足宋雪意的病房楼层。
江宜感受到怀里人的不悦,她知道宋卿有多在乎宋雪意, 这些天宋卿都陪在自己身边没有提过半句关于宋雪意,但江宜还是能感觉到宋卿偶尔的情绪低落。
毕竟是亲生母亲,血脉是很难斩断的情缘。
“我们换身衣服, 一起上去吧。”江宜轻轻将宋卿的发挽到耳后,“在宋妈面前, 她还是会装的。”
宋卿转身捧起江宜的脸,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好, 我们一起。”
等二人换完衣服一起出病房时,早就超过了江枝规定的探视时间。
可原本被严防死守的楼道这会被全清理了,楼道上空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正如江宜所说,等宋卿推开病房门时,江枝正在给宋雪意喂水。
听见门开后,江枝回过头笑得温柔:“卿卿来了啊,快来跟妈妈讲讲话。”
江枝腿上的石膏已经换上了新的,此刻坐在宋雪意的床榻边,残腿搁在椅子上,笑得温柔,一副贴心爱人和好妈妈的样子。
与那夜在走廊上歇斯底里的模样完全不同。
静养了一周的宋雪意终于不需要再借助呼吸机供氧了,这么多天她能感受到江枝对自己的寸步不离,只是没有女儿的身影,所以宋雪意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看宋卿。
那天她找不到江枝的同时,也打不通宋卿的电话。
对于江钟国,宋雪意只知道他不可撼动的地位,女儿和爱人双双失联让她心惊,在过马路时慢了一步,再然后刺眼的车前灯就成了她最后的感知。
这是宋雪意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步。
在那一刻她脑海里回想起很多东西,那年江枝敲开自己家门,还领着一个刚满五岁的小女孩。
强行从记忆里挖出的一片空白被填满,宋雪意只剩下恍惚感。
江枝只是告诉自己,她从家里逃出来了,这一次没人能再把彼此分开。
断崖式分手的爱人突然从天而降,宋雪意只有恍惚感。
对于当年的事情,江枝从来不主动提,宋雪意偶尔问起时,江枝就会掉眼泪。
久而久之宋雪意也不再问了,久别重逢的爱人出现在眼前,宋雪意很珍惜。
对于过去那段感情的伤害,她早就因为宋卿的到来而和解。
和江枝度过了相安无事的二十二年,把两个小孩抚养长大,宋雪意早就已经接受了这种平淡的生活。
所以在那场距离死亡最近的车祸发生前,她还在担心自己就此死去的话。
江枝会有多难过,宋卿还孑然一身,以后的日子她一个人该怎么过。
“大宝。”宋雪意抬了抬手,声音有些虚弱:“你来啦?”
在看见女儿后,宋雪意很努力地勾出笑意。
如果说她的人生是一部被情爱改变的书,那么宋卿就是她这本书里唯一的成果。
看着出落得漂亮优秀的女儿,宋雪意的心里也有了慰藉。
“宋妈。”江宜站在宋卿身后,手搭在了宋卿的肩膀上,站在门口轻声问:“您好些了吗?”
宋雪意全身的骨头基本上散了架,身体里打了十几个钢钉,她只能仰面躺在床上连转头都做不到。
听见熟悉的声音,宋雪意的笑意更甚:“小宝也来了?快来。”
对于江宜,宋雪意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爱屋及乌,但也仅仅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江枝没想到江宜也会来,看向她的眼神暗了暗,视线里充满了警告。
“我们可以进来吗?”江宜按住宋卿的肩膀,阻止了她抬脚的动作。
她问得很无辜,语气里充满了小心翼翼。
宋卿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配合道:“妈妈,我可以进来看您吗?”
看着面前两个一唱一和演双簧的人,江枝气得脸都绿了,她恶狠狠地瞪着两个人,用眼神警告着。
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宋雪意一脸懵,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能进来?妈妈这几天虽然总是醒来又昏迷,但是还是有意识的,你们两个小家伙都不来看我。”
“不是我们不来宋妈。”江宜毫不畏惧地对视上江枝,讽刺地勾起唇:“而是我们来不了,您的病房被人禁止靠近了,这么多天......”
“这么多天都是因为医生说你需要静养。”江枝打断江宜的话,转过身道:“所以我就没人孩子们过来,你不会怪我吧雪意。”
她的姿态可怜,牵起宋雪意的指尖,温柔又小心。
宋雪意不太习惯在女儿面前和江枝亲近,有些刻意地收回了手:“怎么会呢,你也是为我好。”
如果放在之前,宋卿还不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但自从江枝告诉了自己她和宋雪意的关系后,这些刻意避险的小动作也变得扎眼了起来。
宋卿的视线冷了下去,看向江枝和母亲的视线有些许复杂。
如果不是江枝主动戳破以此要挟,宋卿估计要带着对母亲的愧疚生活一辈子了。
“那我们进去吧姐姐,毕竟只能呆十分钟,也不知道超时没有。”江宜疯狂阴阳怪气,把江枝气得脸都绿了。
但是为了维持在宋雪意面前的人设,江枝除了死死咬着后槽牙外,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宋卿走近后,语气疏离地问:“可以请你让开吗?”
她这话是对着江枝说的,自从知道了江宜的过去,宋卿对江枝这个表里不一的人厌恶到了极致。
尤其是想到母亲还生活在她的假面中,宋卿就觉得无比恶心。
用虚假人设营造出的爱还能叫爱吗?
江枝为难地挪了挪自己的残腿,无辜道:“卿卿啊,江妈的腿不方便,你看——”
“不方便就叫人来抬。”江宜毫不客气道:“需要我帮江市长叫人吗?”
被噎了一下的江枝咬着牙,狠狠瞪着江宜,然后不甘不愿的把位置让给了宋卿。
宋雪意察觉出了三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对,柔声问:“怎么啦大宝,为什么对江妈这个态度?”
在她昏迷期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三个人的关系一夕之间发生改变。
看着还插着管的宋雪意,宋卿并不想多刺激她,只是说:“没有妈妈,我只是没睡好。”
“你是为了给我送饭才出的车祸,所以卿卿怨我很正常。”江枝假装擦了把眼泪,柔弱道:“就连我自己都怨我自己,为什么当时电话会关机,如果能选择,我真希望躺在这里的人是我。”
听着她这可怜的话,宋卿只觉得恶心。
在宋雪意面前的江枝完全是一个贴心的温柔爱人。
对外是事业有成,受人爱戴的江市长,对内是会细声撒娇,主动认错的好爱人。
宋卿甚至怀疑江枝是不是有精神分裂,怎么能这么完美的切换人格。
“卿卿。”宋雪意听了爱人的话,忍不住责备起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妈妈出车祸又不是江妈害的,为什么要怪她?给江妈道歉。”
听着宋雪意帮自己说话,江枝抬起眼,得意的冲宋卿勾了勾唇。
站在门口的江宜不耐烦地啧了声,握住江枝的轮椅把手就将人往外拽。
“江宜你要干什么!”江枝的腿还打着石膏,只能坐在轮椅上任人摆布:“你放我!”
江宜根本不理她,推着她的轮椅掉了个头,对宋雪意说:“宋妈姐姐为了您急得饭都吃不下,您就不要苛责她了,您们母女聊,我们出去等您。”
说罢她推着还在轻声反抗的江枝往外走,还非常体贴地关上了门。
径直推着人到了楼梯间,江宜松开了轮椅把手。
看着仅一步之遥的楼道,江枝抬起眼讥讽道:“怎么?迫不及待要弑母吗?”
江宜没有理会她的挑衅,看着撕掉温柔假面漏出原样的江枝,江宜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Zippo齿轮的摩擦声楼道里很清晰。
江城医院在楼道里设立了抽烟区,靠着窗,空气很流通。
火光点燃尼古丁的味道,江宜叼着烟,将烟盒藏进口袋。
江枝看了眼靠窗抽烟的女儿,又看了眼眼前的楼道,眼珠子转了转,悄悄握紧了轮椅把手。
“这里有监控。”江宜背对着她,呼出一口烟圈:“我劝你老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