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佳瑶的话弄得宋卿心里有些堵得慌。
她从未想过除了死别外, 还有这样无力的阻碍。
一个家族的基业不是靠一个人积攒下来的,如果因为爱而丢弃家族基业,好像确实有些任性。
宋卿陪着姚佳瑶叹气, 手搭在她背上没有拿开。
“没关系啦卿卿。”姚佳瑶强迫自己开心起来,挤出笑道:“有缘一定会再见面的, 希望那个时候我已经成长为很优秀的人了,让她来倒追我。”
看着好友强撑出来的笑意,宋卿有些心疼。
“好啦, 不许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姚佳瑶抬手捏了把宋卿的脸说:“那你是不是也该给我讲讲,你瞒着我的事情可不少呢。”
姚佳瑶转移着话题, 明显是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宋卿也很体贴地不再追问, 将手里的图稿分给她一半问:“那你想听什么?”
“听你的那一位啊, 是不是就是医院那个妹妹?”姚佳瑶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人,能与宋卿般配的除了见过两次的江宜外,再没有别的合适人选。
宋卿长得好看,性子温婉,行事利索又周全,姚佳瑶认识她这么久以来, 见过的宋卿追求者不计其数,男女都有。
但是姚佳瑶觉得每一个人配得上自己的好朋友。
现在宋卿突然说恋爱了, 除了江宜,姚佳瑶想不到更合适的人。
见人猜出来了,宋卿也没有反驳, 只是笑着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呗,你们俩谁追的谁啊?”虽然就见过江宜两面, 还有一次是醉酒后的失态,但是姚佳瑶对江宜的印象就是很深刻。
有的人生来就是主角, 只需要一面就足以铭记一生。
“对,是她。”提起江宜,宋卿总是会不自觉地变温柔,眉眼间的笑意藏不住:“是我先暗恋的她,然后是她表的白。”
提起旧事,宋卿的话也开始不自觉地多了起来。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对江宜的感情变质的,不再只是姐姐对妹妹的在乎,而是从心里蔓延上来的占有欲。
就像小时候看中一个喜欢的玩偶,不仅想占为己有,就连别人提一下看一眼都不愿意。
可偏偏江宜从小就是万众瞩目般的存在,喜欢她的人不计其数,宋卿只能以姐姐的名义吃一些飞醋。
直到那年路灯下,江宜吻了自己,对自己告白。
现在想起,宋卿都还是恍惚。
那不见天日的暗恋时光突然被撕破了条口子,带着一身阳光的江宜蛮横地闯进来告诉自己。
这段感情不仅仅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姚佳瑶听见的是少年时期的恋爱版本,宋卿对中间的分离进行了隐瞒。
在宋卿的讲述里,她们俩没有分离。
那么她们两个将会一路念书,顺利参加竞赛保送沪大,一起逃离江城。
和众多普通情侣一样,抽空一起吃饭,周末约会,放假去旅行。
“真美好。”姚佳瑶听入了迷,托腮感叹道:“我要是也有一个青梅就好了,这简直是天赐的老婆。”
宋卿笑了笑,轻声道:“我也很庆幸,生命里可以拥有这样一份天赐的礼物。”
“可是。”姚佳瑶话锋一转,沉声问:“她知道你的病吗?”
一句话将宋卿从梦境里中惊醒。
是啊,江宜还不知道自己的病。
如果江宜知道了,她会怎么样?
宋卿不敢继续深想,她垂下眼睛看向图纸,淡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挑戒指吧。”
没故事听了的姚佳瑶轻叹了声,也开始帮着宋卿看款式。
这家店的戒指款式和风格非常多,且接单非常佛系。
一枚戒指定做期间是不会再接别的单了。
...
...
“不好意思啊江江。”薛静鸢挂了电话,满脸歉意道:“我刚刚打了电话,店主说今天已经接单了,档期要排到下个月了。”
江宜坐在路边,身侧放着薛静鸢整理出来的资料箱。
刚刚帮薛静鸢搬完了所有的东西后,薛静鸢才想起来做戒指需要提前预约。
等她打完电话被告知,今天已经有客人到店了。
“没关系。”江宜看着已经落下的太阳,火红的霞光从天际线处烧上来,迅速蔓延整片天空:“那我约下个月的就是了,八月份前能拿到就好。”
“八月?”薛静鸢有些不解:“是特殊日子吗?”
江宜点了点头,轻叹了声:“八月六号,是我和她的恋爱纪念日。”
大忙人江宜素来不爱过带有纪念意义的节日,可唯独每年八月六号,不论多忙的事情她都会推掉,专门空出这一天的时间去挑礼物。
尽管过去十年里的礼物都没有送出去,渐渐在江宜家的客厅堆出了一个角落。
但现在来看,今年的礼物是可以送出去的。
“那肯定能赶上的。”薛静鸢笑着将手机收回口袋:“我和店主预约了下一个空档期,肯定在八月前能拿到。”
“谢谢啦鸢姐。”江宜冲她笑:“你现在要回家了吗?”
看着一箱一箱文件,薛静鸢点头道:“是呢,回去整理资料,把我收集到的病例做一个汇总,而且家里有个老母亲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提起母亲,薛静鸢的神色变得柔和了些许。
那是唯一和她有关的人,也是唯一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
“好。”江宜站起身道:“那我帮你把东西搬上车?然后我在这里等我女朋友。”
薛静鸢也没客气,打开了后备箱道:“那就辛苦你了。”
现在正是下午五点,路上已经有了早高峰的迹象,如果再晚一些恐怕要堵在路上了。
江城的晚高峰一点都不输京城,堵起来大排长龙几乎将人的耐心全部消磨掉。
等帮薛静鸢搬完关上后备箱,江宜挥了挥手,“那周一见啦,鸢姐。”
“周一见。”薛静鸢发动车辆,车载乐随之响起,王心凌的念白随之响起——
有人说天刚要黑的时候
在天边出现的第一颗星星它叫黄昏晓。①
音乐声随着车远去,江宜看着手机上给宋卿发去的消息。
宋卿告诉她马上就快到了。
下午五点是晚霞最漂亮的时候,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神色匆忙的人肩上落着霞光,焦急的眉眼也柔和了些许。
江宜捏着手机发呆,脑子里又回忆起黄昏晓的歌词。
大概是今天跟着薛静鸢听了一整天吧,江宜都已经会唱了。
有些悲调的歌居然和黄昏格外适配。
正当江宜怔神时,一阵轮椅声从身后响起。
站在路旁的江宜下意识为人让了让,可是轮椅声却在身后停下了。
江宜以为是需要帮助,刚准备转过身问时,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黄昏下,江枝眉眼间的厌恶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母女二人无声地对视了下,江宜率先挪开视线,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般准备让开。
可谁料江枝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她要结婚了,江宜。”
江枝的声音让江宜停住了脚,江宜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转过身看她。
见人转过身,江枝露出胜利者的笑容,还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嘲弄:“宋卿不会没告诉你吧?”
手机上弹出消息,宋卿说一分钟后就到。
从医院出来的江枝虽然坐在轮椅上,但脸上化着妆,穿的也很正式,似乎要去见什么人。
已经一个月了,江枝腿上的石膏还是厚厚的,反复崩开的伤口影响了她的愈合,到现在还打着钢板。
看着眼前人眉眼间的嘲弄,和一副等待看热闹的嘴脸。
江宜冷笑一声:“告诉我了呀,毕竟她又不是你。”
仅仅一句话,就轻易让江枝黑了脸,她看着江宜的视线瞬间变得阴狠。
“怎么?”江宜无视她的愤怒,垂着眼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想将宋卿结婚的消息也登报吗?”
“江宜!”江枝的情绪瞬间失控,她自己都不愿意展露的伤口被江宜轻易揭开,嘲弄的话就像一个耳光将她所有的体面全部打落。
熟悉的车牌渐近,宋卿轻轻按了声喇叭。
“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在公共场所叫我。”江宜走到宋卿车前,背对着江枝说:“真的很晦气。”
她说完没有回头看江枝,径直上了车。
隔着玻璃,宋卿看着脸色气成猪肝色的江枝,没有降下车窗打招呼的念头,而是一脚油门向前走去。
“是不是等了很久?”宋卿看着身侧正扣安全带的人,轻声问:“抱歉,我来晚了一点。”
中午复查完宋卿就去了戒指店,光是选款和店主沟通戒指就占了大半时间。
等宋卿接到江宜消息时已经四点半了。
“不晚的。”江宜系好安全带,乖乖地躺在椅背上侧目看宋卿。
宋卿开车的动作很帅,随意挽起的发散落几分在肩颈处,遇到一个过弯时,单手打着方向盘。
“姐姐今天过得怎么样?”江宜看着宋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宋卿的状态要比过去好很多。
像是藏着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今天过得还不错。”宋卿瞥了眼后视镜,打了转向灯顺利超越了前面慢吞吞的车,“崽崽呢?”
宋卿今天确实过得还不错,都说BH老板排单很随意,可宋卿预约时正好赶上空档期。
不出意外两个星期后就可以顺利拿到自己亲手设计的对戒了。
一想到江宜收到戒指时的模样,宋卿就忍不住开心。
她要告诉所有人,江宜已经有了所有权,而自己就是权利的主人。
“我今天也很开心。”江宜侧躺着,看着宋卿:“不过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心。”
帮薛静鸢处理资料的时候,江宜跟着看了几眼。
她才发现薛静鸢居然整理的这样细致,几乎将全国的二十岁到三十五岁的病人案例都收集到了。
整整五大箱A4纸,江宜不敢想象薛静鸢靠自己一个人是如何收集汇总的这样庞大的数据。
不过这也正好,帮江宜省去了初期准备的繁琐工作量。
现在看见宋卿,江宜的心也跟着静了下去。
这仿佛是宋卿生来具有的能力,让人觉得放松舒适,忍不住想要靠近。
“别贫。”宋卿被她逗笑:“说好一个月就一个月,我可不会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心疼你。”
见人识破自己的想法,江宜轻哼了声抗议着:“姐姐~”
宋卿不吃这一套,可笑意更甚:“没门,谁让你欺负我。”
天际线的红霞蔓延整片天空后慢慢熄了下去,随着沿街亮起的路灯,燃烧殆尽的天空变成墨似的蓝色调。
到家以后,江宜率先去洗了澡,宋卿在厨房准备晚餐要用的材料,等着许意下晚自习一起吃饭。
工作室那边的场地已经有了不少回信,江宜抱着电脑在沙发上筛选着。
“崽崽你今天药吃了没有?”准备完菜的宋卿接了杯热水,递给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脑的江宜。
薛静鸢已经搞定了,接下来就得弄完场地让佩妮她们过来了。
几个心意的工作室已经给了报价,江宜抬起头接过水杯,应了声:“还没呢姐姐。”
医生开的药还有一个月的剂量,江宜想起什么似的去掏药盒。
但是在将药倒出来的时候,江宜看着掌心的胶囊,视线闪过些许疑惑。
“那你先把药吃了,今晚吃番茄牛腩好不好?”宋卿将水递给她,见人盯着药发呆,宋卿奖励似地亲了亲江宜的额头,哄着:“听话,吃了药快点好起来。”
“好哦。”江宜仰起脸吻了吻宋卿的唇,将药攥在手心里,假装做出吞咽的姿势。
见人吃了药,宋卿又回到厨房盯着锅,牛肉的香气已经溢出来了些许。
江宜看了眼宋卿忙碌的背影,慢慢摊开了自己的掌心。
她捏起其中一枚胶囊,用了几分力气掰开。
白色的粉末从胶囊里撒了出来,江宜低头闻了闻。
药剂没有味道,就连胶囊颜色都是正常的。
可是为什么会嗜睡呢?
江宜将掌心捏住,转身进了浴室去洗手。
今日份的药剂被水流冲走,看着沾水就溶解掉的药粉,江宜的视线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