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九纾的话里七分轻佻, 三分随意,丝毫不觉得自己话里的意思有什么不对,似乎只是孩子气兴起的一场玩笑。
可江枝却笑不出来。
她要江城医院也就算了, 无非是从中间多走点关系给她就是了。
可是云九纾要江宜。
如果江宜真的可以这样说送就送,那自己还至于在这里受云九纾这个气吗?
江枝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 她甚至连牙都不磨了,垂着眼不去看云九纾。
用沉默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可江枝没想到的是,云九纾就是要看她此刻的为难和挣扎。
什么玩玩江宜, 不过是提出一个让江枝短阶段动不了江宜的保障罢了。
就算是自己这条视频不流露出去,江钟国这个位置也是保不住的。
当初江家人对宜家人做的孽, 风水轮流转也该转回来了。
只等换届大选一结束, 宜程颂提上去, 第一件事就是做掉江钟国。
这么多年,江钟国压着江枝不让升,可自己在京城却接连跳升,背地里的脏手段可没少用,随便一条都够吃一壶了。
云九纾静静地抽着烟,等着江枝的回答。
“为什么?”长久的沉默, 江枝终于是忍不住了:“为什么是江宜?”
不是说云九纾不喜情爱吗?不是说送的不论男女都不收吗?
现在却在这里跟自己要江宜,还用的是玩玩两个字。
江枝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像是下一秒就要调转轮椅走人。
“因为,她是你的女儿啊。”云九纾的声音懒散,似乎在讲一件不经意的小事:“要是江市长不介意, 我玩你也行啊。”
说罢,她还真的打量起了江枝。
虽说江枝年近五十, 可是保养得当又天生丽质,外表年龄看上去和三十岁差不多, 尤其是眉眼间有一股子聪明的机灵劲儿,衬得那双眼睛格外灵巧。
云九纾的话和眼神都十分轻佻。
明明是这样下流至极的话,可被她这张脸说出来却并不会给人半分不适,甚至还有几分调|情的意味。
云九纾就是只修行千年的狐狸,早已经成了精。
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
“云九纾!”江枝被她的话给气到,一贯隐忍的人也终于忍不了了,她恶狠狠地瞪着云九纾,如果眼神能杀人,云九纾早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云九纾却全然不在意眼前人此刻的愤怒和怒气,反倒是慢条斯理地看起了自己的指甲。
她知道江枝的脾性,能在一个位置上被压二十年,那气度和容忍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就算是自己将她逼到了极致,她也不会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要是江枝真有种敢跟自己硬刚,那她早就反抗江钟国了,也不至于在一个位置上被压上二十年。
云九纾看向江枝的眼神中有嘲弄,还有半分怜悯。
看似风光的江市长,其实日子不好过吧。
被可怜的江枝还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她就知道今天在医院门口碰见江宜肯定是有原因的。
真是个天生的孽障。
江枝气得胸膛起伏,呼吸声也越来越沉重,仿佛下一秒就会气得大骂出声。
可是一直等到云九纾打了个哈欠,江枝都还没有翻脸。
“既然江市长舍不得女儿,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云九纾端起身侧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猩红的液体浸透了她的红唇,在灯下泛着水光。
“你让我考虑一天。”江枝紧紧攥着轮椅扶手,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她毕竟是我的亲生女儿。”
听到亲生女儿四个字时,云九纾彻底忍不住了。
女人的笑声清脆又悦耳,回荡在包厢里久久无法散去。
江枝被她笑得头皮发麻,她只觉得眼前人是个十足的疯子,自己来和她谈判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云九纾这一笑就有些停不下来,眼睛里溢出泪来,缀在她晶亮的眼眸中璀璨若星。
“哎呀江市长,您当真是舐犊情深呐~”
云九纾笑够了,眼神却是冷的。
刚刚的笑意里除了讽刺别无其他。
听见江枝亲口说出江宜是她的亲生女儿怎么越听越觉得可笑呢。
谁会将亲生女儿用绳子捆了抬进来?
谁又会将亲生女儿视为仇人般虐待?
“江市长骗骗自己得了。”云九纾的神态冷下去,讥讽道:“可别把别人也当成傻子啊。”
江枝冷眼看着她:“我不知道这话哪里惹到九老板的笑点了,她是成年人了,如果她不愿意我还能把人绑来不成?”
她这话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妥。
云九纾手里捏着的视频里,江宜就是昏迷状态被五花大绑抬进来的。
想到这,江枝终于反应过来了云九纾刚刚那嘲讽的笑了。
“明天晚上,我要亲眼看见江宜被完好无损地送到这间包厢。”云九纾也不和江枝多啰嗦,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瞥了眼江枝:“不许见血不许受伤,否则......”
江枝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抬眸看向云九纾,等待着她的后半句话。
云九纾将尾音拉长,微微附身下去与江枝对视:“我记得江市长今年的规划开发地皮里划着一家我的店吧,如果江市长不肯让我满意,那我也会送给江市长一份大礼的。”
她说完,便直起身径直朝外走去。
高跟鞋声撞击地面,留下一阵清脆的回响。
被关在门外的秘书见门开了,忙不迭地赶进来。
看着坐在轮椅还完好无损的人,秘书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去了。
江枝除了脸色看上去有些惨白以外,并没有别的伤痕之类的。
“江姐,这个云九纾实在是猖狂,竟然敢对您这样无礼!”秘书半跪在江枝的轮椅旁,愤愤不平地控诉着。
江枝却只是摇了摇头,没讲话。
一天时间,让江宜乖乖来找云九纾。
且不说江宜好不好控制,光是江宜身边那个宋卿就已经足够难搞了。
该死的云九纾还说不能见血不能伤,那江宜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了。
逼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主动服软,谈何容易?
这一桩一件的事情堆在脑子里让江枝烦透了。
她推动轮椅对还在抱怨的秘书说:“走吧。”
见老板没有开口的意思,秘书咒骂了几句也乖乖闭了嘴,推着江枝的轮椅走了出去。
她们出来时已经快零点了,路面上的车还是一点不少。
鹤苑的选址在繁华的闹市区,江城没有市中心,几个区的发展齐头并进,每一个区都有一个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
这块的地段临近江汉路,江枝这幅样子等在路边着实有些显眼。
“司机来了吗?”江枝偏头问秘书,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也不知道宋雪意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
自己出来时和宋雪意打过招呼,所以不担心她会因为找自己而出门。
可是距离江钟国给的时间已经不够了,他保不齐会下什么新的警告。
警告江枝倒是不怕,就是怕江钟国还会动宋雪意。
想到这里,江枝的心情越发烦躁。
她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明明安稳了这么多年,明明云九纾已经在江城盘踞十年之久。
为什么偏偏现在会跳出来找自己的茬呢?
“车来了江姐。”秘书招了招手,保姆车在眼前停下。
云九纾出来以后带着她的人撤了,甚至连个锁门的人都没有留,就这样大喇喇地将店门敞开着。
这就是那云九纾的狂妄之处了,放着昂贵古董的店门就算是整夜不关,全江城也没人敢有胆子偷到她店里去。
云九纾没有给江枝留车,甚至也没有送江枝回去的意思。
一如她来时那样霸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司机从驾驶位下来,和秘书搭着手将江枝的轮椅抬上了车。
保姆车里的活动面积很大,秘书将轮椅固定后在江枝的右侧上了车,将车门关上。
入了夜的江城刮起风来仍旧刺骨,感受到车内的暖气后秘书打了个哆嗦,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坐在一旁的江枝还皱着眉陷入沉思,像是感受不到冷一般。
诸多的想法堆积在她心头,让她无暇顾及身体的不适。
先是宋卿威胁自己,如果不让江宜当她伴娘那她就悔婚。
现在又跳出来个云九纾,指名道姓要江城医院和江宜。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江宜?
江枝想不通,抬手托着下巴,沉眸看向前方。
而且宋卿松口的突然。
既然不爱江宜为什么又要江宜陪在身边呢?
可是如果爱江宜,又为什么会答应订婚呢?
她直觉宋卿答应订婚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宋卿肯定有在准备着什么。
但她又在准备什么呢?
江枝越想越烦躁,干脆降下车窗,凛冽的晚风吹过来让江枝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怎么走这条路?”江枝看着前面的红绿灯,有些不耐地开口:“绕小路回江城医院。”
江枝放心不下宋雪意,她将脑袋搁在车框上,看着后视镜里一辆紧紧跟在身后的车。
这个点还敢跟这么近,不想要命了吗?
司机有片刻的犹豫,但不敢反驳江枝的命令,还是打了个方向盘下了高架桥,往小路驶去。
冷风吹得江枝有些头痛,她收回了脑袋将车窗打上来。
身侧的秘书体贴地从后面拉过毛毯,盖在了江枝的腿上。
看着弯腰为自己整理毛毯的人,江枝想起什么似的问:“给江宜开的药够剂量吗?”
“够的江姐。”秘书手不停,帮江枝将边角处也掖好:“初期症状只是嗜睡但嗜睡是正常的药物反应,不会让人起疑的,到中期开始健忘,同时伴随着更严重的嗜睡,后期就会变得神志不清开始意识混乱,大概一个月就可以见效。”
江枝沉声问:“做的隐蔽吗?”
“江姐放心,是隐蔽的。”秘书抬起眼看向江枝,认真答:“药物混合了十几种精炼,纯白粉末无味,和药剂原本的颜色是一样的,遇水即溶发挥的极快,就算是送去专人检测初始筛选也在毒库里对不上号。”
秘书掖好了最后一个角落,直起身子道:“而且医生给的是一个月的剂量,刚好吃完了也就彻底生效了,目前医生那边还没有反馈说有人去找他,应该是没有发现。”
终于听见一件舒心的事情了。
江枝点了点头,应了声:“做得好,事成以后给一笔封口费,然后把人调去京城医院。”
再狂再傲又有什么用。
纵然她江宜再有一身本领,吃了药也会变成神志不清的傻子。
反正江钟国要的是一个听话乖巧可操控的棋子,也没说是要聪明的还是傻的啊。
这样想着,江枝紧绷了一晚上的心弦终于松懈了些。
“对了江姐。”秘书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道:“陈川说他的音频已经制作好了,问江姐什么时候可以发布?”
听见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江枝皱了皱眉:“陈川?”
见人一脸困惑,秘书提示道:“就是医院里说要找您合作的那个人,查房的那个男医生。”
“哦,是他啊,准备好了就随时发呗。”江枝想起来了,那天她在陪宋雪意的床,到了医生查房的时间了,明明听见了门口有脚步声,可等了片刻都没人进来。
江枝以为是可疑人员,便自己出门去查看,结果在楼梯口碰见了对着电话那段咒骂的陈川。
从骂的话里面不难听出怨气,可巧就巧在,陈川骂的人似乎就是江宜。
既然陈川信誓旦旦说要向市长举报江宜,那自己这个市长自然要为民分忧了。
只要能毁掉江宜,那么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江枝颇为满意的舒了口气,不管宋卿在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等她订了婚,江宜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只要不刺激到雪意的病情,就算是晚一些把人交给江钟国也是没影响的。
就是明晚该怎么把江宜送到云九纾家呢......
江枝正托着腮沉思着,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冲击得江枝的轮椅往前溜了几分。
被惊扰的江枝不满地啧了声。
“老肖,你给江姐开车也不短时间了吧!”秘书憋了一晚上的火气终于有地方发泄了,指着司机的后脑勺就开骂:“要是不想干了就滚!每个月给你开那么多钱就是让你这样开车的?”
被骂了的司机不敢回嘴,着急忙慌地发动车辆往前慢吞吞地开。
“哑巴了吗?”秘书怒喝一声,“是不是觉得江姐的脾气太好了,所以人人都能来欺负一下?”
老肖握着方向盘盯着前面,支支吾吾解释道:“不是的江姐,实在是后面的车追的太近了,前面的路况又不好,后面那个车老拿远光灯晃咱的车,刚刚是窜出了只野狗,我才......”
“才个屁!”秘书气得胸膛都在震:“一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嘴里嚼着市长带来的福利,却心比天高!主人赏饭吃那就给我像狗一样乖乖夹着尾巴!倒是反了天了,一个个居然敢爬到市长头上撒野,分不清大小王了是吧!”
秘书对着司机老肖一顿骂,把没有在云九纾身上发泄出来的怒气一股脑的发泄在了司机老肖的脸上。
司机姓肖,今年四十来岁,跟着给江枝开了有二十年车。
几乎是江枝刚上任市长那年,老肖就跟在身边开车了,来的年头比秘书的时间都要长。
老肖人长得窝囊,是一张土豆苦瓜脸,四十来岁了也没成个家什么的,唯一的爱好就是把手机支在架子上看些直播听听网络流行乐,当留在车上等着江枝时的差遣。
老肖平日里为人怯懦又温吞,但好在开车很稳当,这二十年来基本上没有出过一丁点问题和事故。
所以江枝对他很是信任,支付的薪水也非常高昂。
但今天......
江枝看着夹在架子上,正对着自己的已经黑屏的手机,终于意识到了些不对,她沉眸看向眼前的人,视线暗了暗。
被盯着的老肖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用手将身侧的手机压了压,然后紧紧抱着方向盘强装镇定地目视着前方。
“老肖,你跟了我多久?”江枝淡淡开口,声音里有些冰冷。
老肖不敢和江枝对视,躲闪着视线,手攥紧了方向盘:“今年是第二十年了江姐......”
“二十年。”江枝托着腮,淡声道:“二十年,喂条狗都该喂熟了吧?”
秘书不知道江枝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一脸诧异地转过脸看向江枝。
只见江枝的视线垂在老肖的手机上,淡声道:“可惜啊,我又帮江钟国喂了二十年的狗。”
老肖被江枝盯得后背发汗,整个人战战兢兢地打着哆嗦,不敢接腔。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刚好那天晚上雪意会走着去给我送汤,为什么江钟国会正好掐准我不在的点对雪意动手,为什么刚好在我和江宜谈判完了才打电话来通知我雪意出事了。”
“原来,是因为江钟国一直在我身边监视我啊。”江枝深感无力地叹了口气,只觉得累得慌:“老肖,我这二十年可亏待你了?”
老肖忙不迭地摇头,咽了咽口水道:“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秘书听得一头雾水,看了眼江枝又看了眼老肖,等着人给她解惑。
“他的手机在监听。”江枝声音淡淡,语气像死水一样毫无波澜:“说不定,还在监控呢。”
秘书猛地转过身,紧紧盯着已经被老肖压下去了的手机。
黑屏状态下的手机呼吸灯闪烁了一秒红光,一般不刻意去看根本注意不到,就算是注意到了也联想不到监控这方面去。
一般江枝的车都会定期送去检查,就是怕有心之人在车上安装监听或者监控的设备。
这些事情都是秘书亲手做的,车上每一个零件她都万分熟悉,也能确保着车的安全。
可唯独跟了江枝二十年的老肖,以及老肖的手机是不会被归入检查类别里的。
车内有导航,老肖的手机一般都是供他在车上等待时看直播听音乐消遣的。
所以这么多年不论是秘书还是江枝都没有对老肖起过疑心。
“为什么!”秘书厉声质问着,她实在是不敢相信,和自己共事了十多年的人居然是叛徒。
江枝这么多年卡在江城吃了多少苦,赔了多少笑脸,喝了多少不情不愿的酒局,秘书都看在眼里。
现在居然还有这么大一个叛徒,藏了二十年都没被发现。
所以刚刚放慢车速根本不是因为有野狗,而是分神听着消息吗?
江枝平日里对待身边人都非常好,从不训斥和苛责,永远温柔带笑,每个月开出的薪水都无比高昂。
就连当初刚入职场什么都不懂的秘书闯了祸搞砸了事情,江枝也永远都是笑着说没关系,慢慢来。
秘书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背叛这么好的江枝。
司机老肖见事情败露,也不再继续伪装了,他看了眼身侧的山崖,又看了眼后视镜里穷追不舍的车,狠了心道:“江老说,您超过了时间,明显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所以叫我给您一个教训。”
看着逼近的不断催促自己动手的车,老肖狠了狠心,一脚将油门压到了底。
“对不起了江姐。”老肖猛地向旁边打方向盘,车头对准着山崖峭壁一整个撞凹进去。
紧跟着身后的车也提了速度,猛地怼了上来。
刹那间,车内天旋地转了起来,撞向山崖的车头发出刺耳的巨响。
前后两道猛力冲击得江枝来不及反应,秘书下意识抬手就将江枝护进了怀里。
后面紧紧追上来的车已经撞穿了车尾,飞溅的玻璃碎片扎进了秘书的手臂里,受到了撞击的车身不断闪着灯发出警报声。
车撞的力度刚刚好,前面和后面全都凹陷报废了,可唯独坐在中间的江枝和秘书除了受到惊吓外,并没有实质性伤害。
秘书抬手将插进胳膊里的玻璃碎片给拔了出来,咬着牙推开了车门。
江枝的轮椅卡在中间搬不出来,因为猛烈撞击轮椅的一侧轮子已经扭曲了。
秘书忍着痛抬手将江枝半抱半扶着搀到车外。
眼前的两辆车都已经报废了,车里的司机都已经昏厥在了安全气囊里。
失去轮椅的江枝只能依靠着路边站着,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江枝无暇心累。
秘书确认了江枝没有伤以后,便焦头烂额地打电话报警和救护车。
被从废墟中抬出来的江枝坐在路边,冷眼看着已经冒起火了的车屁股。
老肖说这是江钟国给自己的警告。
那后面追上来的那辆车呢?是云九纾的恶趣味?
想到前者的可能性,江枝转头对秘书说:“主机给我。”
秘书正在打电话,从口袋里拿出主机来给江枝,边递还边在电话里和救护车沟通伤情。
被撞的车已经起火了,车屁股处窜起熊熊燃烧的火焰,和黑夜中格外显眼。
两辆车的驾驶位已经撞得稀巴烂了,司机老肖和追上来的那个车的司机还困在车里,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
秘书被胳膊上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扯着嗓子催促着电话那端的人快过来。
比起在意自身安全,江枝更心急宋雪意。
担心自己的离开会让宋雪意陷入不测,也正是因为担心自己离开的时间里江钟国会对宋雪意下手,所以叫司机挑的小路。
这条小路没有被划进开发区,路旁别说监控了,就连路灯都没有。
现在唯一的光亮就是那两辆起火了的车。
江枝着急忙慌地接过了手机,点开了监控界面。
尽管病房外已经叫了重重保安看守着,可江枝还是不能放心宋雪意的安危,所以将医院病房的监控连接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病房里很安静,应该是吃了药,宋雪意正睡着。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睡着的宋雪意有些不舒服地皱着眉,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宋雪意在病房里很安全。
江枝终于松懈了口气。
正当她紧绷的心还没来得及松懈时,叮地弹出了一封邮件。
明明是一封匿名的邮件,却让江枝的心底泛起寒意。
她哆哆嗦嗦地退出监控界面,点开了那封邮件。
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
可江枝却觉得浑身血液凝固了般,喉头有些发紧。
她突然不敢点开那句话。
即使发件人是匿名,但能发到这个号码上来的人。
只有一个人。
正当江枝还在踌躇要不要点开时,消息窗又响了一声。
.......
.......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叮了一声,传来两封邮件。
宋卿刚预备管关灯的手一顿,瞥了眼手机,转头问:“你有新消息。”
“不重要。”已经钻进被窝了的江宜正眼巴巴地看着宋卿,手还撩起了自己那边的被子:“姐姐快来睡觉。”
宋卿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提示道:“是邮件,真的不看吗?”
邮件?
江宜微怔,能通过邮件联系到自己的人,除了自己的学妹外,没有别人了。
这个点了,学妹还给自己发消息,多半是重要的事情。
“那我看一下吧,”江宜也顺势从被窝中坐了起来,顺手拉亮了自己床头的灯。
宋卿将手机充电器拔掉,递给了江宜。
两封邮件很短,就只有简短的一段话,还有一段长达十分钟的音频。
正当江宜还没点开始,收到了学妹的消息。
【学姐,这是从您发来的号码邮箱里复制下来的。】
【实时监听目前还没有做到,但复制消息还是小意思啦。】
江宜回了句做得好,然后又将手机界面转回了邮箱。
她盯着那串号码,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随即点开。
那句话很精简,算上标点符号只有二十二个字——【我怕你忘记,所以特地帮你回忆一下你做的好事。】
“做的好事?”江宜轻轻念出声,有些不解。
原本没有过来看的宋卿听到江宜开口,也忍不住瞥了眼手机界面:“什么好事?”
“不知道,是我学妹帮我复制的江枝的信箱。”江宜将手机递给宋卿,让她看那两封邮件内容。
除了那段不明所以的话,还有一段音频。
宋卿注意到那个号码,有些疑惑:“这是从别人的邮箱里直接复制过来的?”
“对。”江宜抬手,将宋卿搂入怀中,“江市长的第三个号码,也是江市长的私人邮箱。”
“你是怎么知道她这个号码的?”宋卿有些疑惑地仰起脸看向江宜:“我都没有见过。”
江枝平日里通讯分主号和副号,两个号码一个负责对外社交,一个负责对内进行管理。
平日里这两个号江枝都分的很清,从没有弄混过。
但这两个账号宋卿都有,可眼前这个号码却是陌生,从来没有见过的。
“那次她秘书把手机拿到我枕头边,让我听她和你对峙时,我只觉得号码陌生,顺便就记了下来。”江宜说的随意,下载着那段音频等待着播放。
宋卿依在她怀里,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江宜清晰流畅的下颌线。
“可是那个时候你脑袋都还伤着呢。”提起那次,痛苦的回忆随之而来,宋卿第一次见到不戴面具的江枝。
潜藏在温柔假面下的面容是那样扭曲丑陋。
那次江枝用的是自己的私人手机拨打的自己的主号,让秘书拿着手机去给江宜实时转播。
原本以为可以让江宜彻底对宋卿死心,结果没想到反倒是帮了这两个人一把。
也就是那一次,江宜把这十一个数字刻骨铭心了。
等她伤好以后立马托了自己国外的计算机系的学妹帮忙监听着这个账号,原本以为江枝用这个号码少,得不到什么消息,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当时的那个决定是正确的。
“又是学妹?”宋卿捕捉到关键点,啧了声道:“你到底有多少个好学妹?”
江宜听出她话里的醋味,低头吻了吻怀里人的唇,哄道:“哪有好妹妹,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好姐姐嘛。”
“切。”宋卿抬手准备去捂江宜的唇,不许她再油嘴滑舌,可刚伸出去的指尖却被江宜给顺势咬住。
指尖触及到湿润软滑的舌,宋卿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可偏偏叼着指尖的江宜却不肯松嘴,齿尖轻轻咬着宋卿的指节,柔软灵巧的软舌细细□□着宋卿的手指。
“够了。”指腹已经被江宜的津液给浸湿,这样明显的暗示宋卿怎么会读不懂。
只是手被江宜叼住,让宋卿无法收回。
“舔也没用。”宋卿轻哼道:“说一个月就一个月,我是不会可怜你的。”
原本还□□指尖的人被戳破心思,轻哼了声,咬着指节的牙齿用了几分力气,轻轻地碾着宋卿的指头。
“小家伙你玩儿上瘾了是吧。”宋卿干脆将指尖加了一根进去,轻轻抵住江宜的上下两排贝齿。
宋卿慢吞吞地坐起来,看着被自己抵住齿尖的人,微微启着的唇,刚刚还轻佻作乱的舌尖这会子倒是老老实实地停在口腔里。
一向比较喜欢传统姿势的宋卿突然觉得灯下的江宜很适合玩一些不正经的。
尤其是那双湿漉漉清凌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时,那纯良无辜的眼神简直勾人。
“你再乱舔,我就买点道具回来把你的嘴巴塞起来。”宋卿将指尖撤出来,俯身吻住江宜还微张着的唇。
原本还消停的舌尖瞬间又活了过来,蛮横地撬开宋卿的贝齿,在宋卿的口腔肆虐。
这个吻开始的非常突然,但江宜的攻势迅猛,很快就将宋卿的呼吸给掠夺了。
得了逞的江宜将手机丢开,抬手环抱住宋卿的腰肢,将人往自己身上压着。
右手抵在宋卿的腰间固定着人不让动,左手却开始不老实地剥宋卿的纽扣。
意识到自己又中计了的宋卿羞愤不已,唇被江宜抵开无法合上,就连呼吸频率都被迫与江宜同频着。
宋卿被逼得没办法,眼看着胸前的最后一颗纽扣也失守了,连连轻推着身上人。
下载成功的手机叮地一声响起。
这道声音救了宋卿,她的手攀在江宜的背上拍了拍,呜呜地抗议着。
有了前车之鉴的江宜不敢再将人欺负狠了,见宋卿的呼吸都已经不顺畅了以后才终于结束了这一吻。
江宜的舌尖撤了出去,宋卿的唇一时间无法闭合,只能微微张着嘴平复着呼吸。
双唇已经被津液浸透,激吻后的唇微微红肿着。
江宜又低头吻了吻宋卿的唇,轻声哄道:“那姐姐要买的道具可不止有口/球哦.....”
被吻得有些失焦的宋卿终于顺匀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把江宜:“流氓。”
“姐姐再骂,可不止一个吻这么简单了。”江宜细细地轻啄着宋卿的脸颊,好闻的栀子花香充斥着鼻腔,勾得江宜心痒痒。
宋卿被她亲得有些痒,可整个人都脱了力只能软在她怀里任她欺负:“下载好了,你不听就睡觉。”
一听到睡觉,江宜眼睛亮了亮,声音有些期待:“睡荤的?”
“两个月。”宋卿刻意冷着声音,想让自己看上去严肃一些。
殊不知她亮盈盈的眼和微红的唇在江宜眼里有多可爱,就连这声冷调调都像是撒娇的嗔。
“我错了姐姐。”江宜咬着宋卿的耳朵,轻声道着歉:“不要两个月嘛。”
温润的呼吸喷洒在宋卿的脖颈,勾得她痒得厉害,脖子不断往里缩:“江宜!”
见人又念了全名,江宜终于收敛了动作,坐直了身体去摸手机。
“我真的知道错了姐姐。”江宜一边解锁一边道歉:“不要一个月也不要两个月嘛,好难忍的。”
宋卿枕在她锁骨处,轻哼了两声:“今天才第一天。”
第一天就难忍,那生理期该怎么办......
宋卿没有把后半句讲出来,因为她自己已经羞红了耳朵。
下载好的录音导入音乐播放器,江宜按下按钮,拨高了音量。
一时间房间里都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屏气凝神,认真地听着录音里沙沙声。
这似乎是一段有些久远了的录音,听状态好像是偷偷录制的。
先是一阵开门声,进来的人似乎是穿着拖鞋,鞋底在地板上发出拖拉的声音。
江宜微微皱了皱眉,将声音又调高了些,搂着宋卿认真听着。
穿着拖鞋的人走了几步路就停住了,接着拿起了桌面上的一个什么东西,像是在轻轻抚摸着,发出些许摩擦声。
然后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气声。
接下去的十秒钟里,似乎都停留这一个地方没有动静。
耐心等着的江宜和宋卿不敢出声,就连呼吸声都是小小的。
接着是一阵开门声,听声音的距离似乎是玄关处的大门被推开。
然后就是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闷闷地撞击声。
原本停滞了的声音似乎因为高跟鞋声有了动作,被举起来的什么东西又被放回了原位。
高跟鞋的声音渐近,接着房间门被猛地撞开了。
门把手碰到墙面发出非常剧烈地撞击声。
高跟鞋声在此刻停住了。
“阿枝......”
一道男人隐忍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江宜一怔,举着手机的动作一顿。
她低头看,音频条才过去了四十秒的时间。
这是什么时候的录音?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父亲的声音?
江宜的背脊迅速发寒,手臂上腾升起鸡皮疙瘩。
感受到江宜的不适,宋卿半坐起来,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声音是谁的,但是从江宜此刻的状态来看。
多半是她父亲的。
对于父亲一词,在宋卿和江宜认识这么多年里,宋卿从来没有听江宜提起过。
二人的姿势发生变化,呆住的江宜被宋卿搂入怀里。
宋卿轻轻拍抚着江宜的背,感受着怀里人的战栗:“崽崽。”
江宜此刻像是被钉住了,无法发出声音和做出回应。
录音条还在播放。
停在门口的高跟鞋声动了起来,接着是什么东西被抄起来的声音,猛地砸向地面。
玻璃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这阵声音很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随着玻璃破裂,女人开了口。
“宜程君,你怎么这么下贱惹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