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教堂里已经被宜程颂的兵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了。
没见过这么大世面的莫淮水被吓得下意识往薛静鸢身边靠。
“鸢姐, 江江的姑姑居然是军区的人吗?”莫淮水家世代经商,在江城算是中上层。
但商政不同圈,所以莫淮水也只是在电视里看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薛静鸢也不太清楚江宜的家世, 医学界关于江宜的传闻很多,她十八岁那年宛若一匹黑马出世, 接连拿下了好几个TOP医学院的邀请,几乎没有悬念地选择了全球最顶尖的医学院,接着就开始了她开挂般的人生。
报道什么都写, 但从来没有提过江宜的家世背景。
当初如果不是江枝在江城医院用了特权又打压江宜,薛静鸢也不会知道, 原来江宜是江市长的女儿。
不论是市长母亲还是上将姑姑, 随便一项拿出来都会受到最高级别的优待。
可是江宜从来没提过。
她靠着自己的努力, 一步一步爬向了最高峰。
薛静鸢将视线转回到台上,穿着婚纱握紧爱人的手的江宜眉眼间皆是幸福的柔软。
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模样。
“原来你们一点都不像。”薛静鸢呢喃着,抬手抚上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环。
总是无意识戴上的戒环,薛静鸢勾了勾唇,敛下眼中的情绪。
云九纾挽着宜程颂,高跟鞋声回荡在教堂中。
她们二人每上前一步, 江宜心里的底气就足一分。
这种独属于家人带来的安全感在此刻将江宜包裹,双重幸福下, 江宜忽然有些鼻酸。
“别哭崽崽。”宋卿温柔地注视着江宜,轻声哄着:“要笑。”
江宜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不自觉地轻笑起来。
原来人在极度幸福的情况下, 真的会想哭啊。
许意捧着戒环,安静地站在二人身侧。
早在那天清晨二人拥吻时, 许意就已经知晓了二人的关系。
可真的在此刻见证时,许意仍旧觉得恍惚。
她第一次如此具象化地见识到爱情, 也是第一次意识到,爱人是勇敢。
此刻站在江宜身侧的宋卿,褪去了教学时的严厉,眉眼间的幸福和温柔都独属于江宜。
尽管现在宾客满棚,外界纷扰喧闹。
但站在眼前的二人握着彼此的手,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彼此,任何喧闹和干扰都无法分开她们。
“既然江市长不愿意,那就没必要留在这个地方了。”云九纾在江枝面前站定,讥讽道:“需要我家程颂的人送送你吗?”
江枝看着眼前的两个不速之客,不可置信地瞪着眼,摇着头:“你们......”
怪不得云九纾会找自己的茬,怪不得云九纾会和江宜接触。
怪不得......
“我们是一对啊。”云九纾将脑袋靠在宜程颂的肩膀上,挑衅道:“有问题吗?”
宜程颂冷眼看着江枝,眼神里是不断翻涌的恨意。
眼前这个躲了十几年的女人,居然还是如记忆里那样精致漂亮。
岁月似乎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仍旧是鲜活的,漂亮的,甚至是嚣张狂妄的。
而自己的弟弟和父母却永远定格成了黑白相片。
“宜程颂,这都是你安排的是吗?”江枝死死咬着牙,双目猩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咬宜程颂:“为什么都要来破坏我的好事!”
明明马上就可以结束了,明明只要宋卿订完婚,自己就可以带走江宜。
只要把江宜交给江钟国,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自己不用在受江钟国的限制,也不用再看见江宜那让人恶心的脸,可以永远和宋雪意在一起……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宜程颂冷冷瞥了她一眼,没有讲话。
“啊,这就破坏了吗?”云九纾抬手捂住嘴,佯装惊讶道:“可是我家程颂还没出手呢。”
她每说一个字,江枝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不用再谈了,所有的一切全完了。
云九纾是宜程颂的人,那么那盘录像带永远也拿不回来了。
而且现在还让宜程颂找到了江宜,完了,全都完了......
江枝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眶越来越红,眼神里的恨意就要冲破眼眶。
她的状态实在是吓人,云九纾皱着眉挥了挥手。
站在两侧的女兵走上前,一左一右地控制住江枝的肩膀。
“你们这是做什么!”宋雪意突然站了起来,抬手将扣住江枝的人推开:“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法律可言吗?”
可宋雪意哪里是女兵的对手,使出去的力轻飘飘地像是砸在棉花上。
云九纾忽而一笑,压低声音道:“你就是她的爱人吧?”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宋雪意却听得十分清楚。
推搡的手一顿,便被人给拂开。
“我和你们宜家的事情跟她没关系。”江枝恶狠狠地瞪着宜程颂,冷笑道:“有什么手段冲我来。”
素来温柔的宋雪意此刻也冷了脸,挡在江枝面前,瞪着云九纾。
这场纷乱爆发的突然。
一时间所有的注意力都留在了这边。
云九纾本意并不想打扰这场仪式,只可惜江枝不配合。
“把江枝给我丢出去。”云九纾皱着眉,拔高了声音冷声道:“谁敢有异议,就都卸了胳膊打断了腿丢出去,今天我云九纾在这里,看谁敢反对。”
她话音刚落,走上前来的士兵将江枝双双架住往外拖。
宋雪意扑上去就要隔挡,却被云九纾扣住了手臂:“选她,还是选你的女儿?”
云九纾的声音很冷,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身后的女兵胸前的枪,话里话外都是威胁的意思。
提到宋卿,宋雪意挣扎的动作停滞了。
趁着她松手的空荡,架着江枝的女兵就开始往外走。
被拖行着的江枝激烈地挣扎着,咒骂道:“宜程颂,我不会放过你的!”
“换届大会见。”宜程颂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很冷,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让你父亲好好准备。”
她说完,抚了抚自己胸前的衣服。
仿佛是刚刚江枝冲她说话时带了晦气,拍抚的动作里满是嫌弃的意味。
“嘴堵上拖出去。”云九纾皱着眉,压低声音道。
在听见换届大会四个字后,江枝突然不再挣扎了。
整个人像脱线的木偶,身体上积压着大山终于倾塌了下来,将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压没了。
江枝麻木地抬起眼,和宣誓台上的人对视上。
宣誓台上的江宜穿着洁白婚纱,年轻漂亮的面孔上满是幸福的喜悦。
江宜...
一切都是因为你。
女兵的速度非常快,将江枝给拖出去后,教堂里瞬间安静了下去。
宋卿站在台上看着留下来的母亲,揪着的心慢慢松懈了。
她不知道母亲是因为什么原因才留下的,但不论因为什么原因,她都不希望宋雪意来反对。
这场婚礼耗费了宋卿太多心力,她不愿意再让江宜受委屈。
对上女儿的视线,宋雪意的表情也慢慢冷了下去。
她冷眼看着台上的两个孩子,被自己亲手养大的两个小孩在此刻紧紧牵着手,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既然留下了,那就别折腾了。”云九纾压着声音,警告着:“不然枪走火打到人,谁都不开心。”
这场插曲随着江枝被拖出去而结束。
......
......
司仪看着重新恢复安静的教堂,又看了眼取代江枝双双入座的云九纾和宜程颂,收回八卦的视线开始继续走流程。
“好啦,现在双方的家属都已经入座了,让我们继续来见证这对新人的幸福吧!”司仪到底是在婚庆行业从事了多年,这种波折见得也不少了。
“刚刚我们只听见了其中一位的心声,请问另一位小姐有什么想对自己新娘说的吗?”
话筒被递给了江宜,她接过话筒后环视了一圈。
婚礼现场布置的十分隆重,台下和台上所看见的东西完全是不同的。
鲜花扎起的梦幻拱门,定制的城堡主题,一直铺到尽头处的红毯,每一处都是宋卿用心的痕迹。
这场盛世婚礼是宋卿独赋予给自己的浪漫。
从未幻想过的场面,自己居然有幸成为主角。
视线停留在台下,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宋雪意,坐在宋雪意身侧的云九纾和宜程颂却在冲她笑,笑颜里满是鼓励与祝福。
江宜终于收回视线深吸了口气,慢慢呼出来,接过了司仪递过来的话筒转向了宋卿:“我的话,只想讲给你听,姐姐。”
刚刚坐在台下,江宜听宋卿对世人宣誓,对江宜许真心。
而此刻,江宜却执起了宋卿的手:“我天资愚钝,但在爱你这件事上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感情的事情向来复杂,谁也没办法具象地描述出真心动的那一刻的感受。
可江宜却无比清楚,她对宋卿并不是临时起意的贪恋,而是日积月累下来的深情。
“姐姐说其实是我治愈你,但我认为是姐姐救了我。”江宜有些鼻酸,眼眶泛泪:“因为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你回头拉了我一把。”
“所以我贪心,想牵着姐姐的手久一点,再久一点,直到永远。”江宜的声音已经哽咽,她能自如地应对所有的场面,可唯独在此刻,声音里染上了颤:“所有人都说,两个女孩子在一起会很不容易,但我偏不这样认为。”
“余生的路很长,纵然前面千般风浪,只要姐姐与我并肩,我就敢闯。”
人在感受到幸福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想掉眼泪。
在场的人被都被她们俩带动了情绪。
姚佳瑶有些控制不住眼泪,作为好友幸福的旁观者,她却湿了眼眶。
司仪的声音染上哽咽:“下面,有请新人交换戒指。”
花童将戒环奉上,两枚相同的戒环在灯下折射出光晕,宋卿牵起江宜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戒环推进去。
尺寸不大不小,正正好一推到底。
江宜有些意外,她惊喜道:“姐姐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宋卿冲她笑,将手抬起来递过去:“该你了。”
江宜捏起另一枚一样的戒环,小心翼翼地为宋卿套上。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江宜将戒环推到底,小声地对宋卿承诺。
两枚相同款式的指环在众人的掌声中交换。
许意将空掉的戒盒攥在手里,看着眼前相拥的二人,轻声祝贺道:“新婚快乐。”
“亲一个!”
“亲一个!”
“亲一个!”
不知道是谁起来第一声哄,整个教堂里都回荡着这阵喊声。
刚刚还不许江宜哭的宋卿这会子已经红了眼眶。
只有她知道她们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是年少情深,也是失而复得。
人生几多波折,但她们此刻正站在台上,接受着台下人的祝福,在喝彩声中成为伴侣。
一切都值得。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宋卿主动上前,踮起脚捧住江宜的脸吻了上去。
瞬间教堂的氛围到达顶点,众人的欢呼庆贺声回荡着。
“真好。”宜程颂轻叹了声,视线停留在拥吻的二人身上。
她不可自抑地想起,若是宜程君能见到这一幕该多好。
“笑一笑。”云九纾轻轻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宜程颂:“侄女儿大婚还板着脸。”
宜程颂勾了勾唇,转过头对着云九纾笑。
“不是对我笑。”云九纾被她逗笑,嗔道:“是对大家。”
宜程颂将脸上的笑意固定,慢慢转过脸对向大众。
站在身侧的女兵:......救命
……
……
所有的仪式结束,司仪和亲友团纷纷离场赶赴晚宴现场。
偌大的教堂随着人群的立场安静下去,唯有一双新人还留在化妆室。
“等姐姐的学生高考完,我们去美国领证吧。”江宜托腮看着正在卸妆的人,眉眼间的喜爱快要溢出来了。
第二次进入这间化妆室,江宜的心态已经彻底发生了转变。
外面的宾客已经散了,晚宴设在云九纾的私宴,薛静鸢和姚佳瑶她们已经跟着宜家准备的车队过去了。
云九纾本来想留下来看,但却被江宜给拒绝了。
在众人面前展示过的幸福,现在江宜要自己独享了。
新娘子在卸妆。
换下来的两件婚纱挂在一起,婚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余下的幸福由戒环见证。
“嗯?”宋卿正在卸睫毛,卸妆棉压在右眼上,转头过来用左眼瞧江宜:“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江宜晃了晃自己的手,戒环在光下泛着光:“姐姐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也想为姐姐做些什么。”
虽然婚礼仪式有了,但江宜总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她想将自己的名字和宋卿的名字写在一起,那份在宋雪意眼中胜过一切的法律羁绊。
江宜能给,也只有她能给宋卿。
“好。”看向爱人的眼睛里总是藏不住爱意,宋卿笑着应她。
“姐姐。”江宜不自觉地走近宋卿,抬手环抱住眼前人的腰:“我好幸福啊。”
看着宋卿的笑颜,江宜只觉得心下无比满足。
她的人生在十七岁那年被江枝强行打破,时至今日,戒环套上的那一刻。
江宜才开始自己的十八岁人生。
有宋卿在身边的,完整的人生。
“我也很幸福,崽崽。”宋卿将妆容卸掉,素颜状态下的她多了几分稚嫩和清纯。
江宜看着怀中人的粉唇,没了口红的颜色,只剩下淡淡的粉。
她不由地倾身吻下去。
不同于寻常带有侵占性的吻,这一吻虔诚又小心。
眼前人不再是姐姐,也不再是女友。
而是妻子。
宋卿慢慢抬手环住江宜的腰,迎合着这个吻。
一吻结束,江宜忽而一笑,轻声道:“卸妆水味儿。”
宋卿咂咂嘴,点头道:“有点苦。”
“姐姐......”江宜的视线慢慢变暗,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宋卿,和她的全部情愫。
宋卿却只是踮起脚吻了吻江宜,哄道:“回家做好不好?你上次提的道具......”
外面总是不如家里舒服,而且宋卿担心休息室里会有监控。
刚刚的失控有一次就够了。
道具......
江宜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以为宋卿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她真的买了。
“今晚是我和崽崽的新婚夜呢。”宋卿伏在江宜的耳畔,轻声道:“我请了两天的婚假,什么都不做,只陪着你。”
这半个月以来,江宜被工作缠身,宋卿也天天忙着跑婚礼场地。
二人甚至都没有坐在一起好好吃饭。
但好在,一切都完美结束了。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将彼此分开了。
江宜的心都被撩拨软了,她轻咬住宋卿的耳垂,呢喃道:“可是我想什么都做。”
“那还不回家?”
“回家!”
等宋卿卸完妆,二人出来时,教堂内已经彻底安静了。
暮色四合,暴雨过后的天空更加漆黑,沉下去的墨色缀了漫天星辰。
骤雨时停时歇,看着黑压压的云层,似乎还有一阵雨等着降临。
江宜仰起头,轻叹道:“姐姐我现在好幸福。”
看着身侧满脸孩子气的人,宋卿唇边的笑意压不住,她抬起眼看着漫天的星辰,由衷地叹道:“我也好幸福啊。”
二人这样牵着手站在教堂外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雨后的空气清醒又舒适。
“我去开车。”宋卿轻轻晃了晃江宜的手,轻声道:“饿了。”
江宜松开手,乖巧点头道:“那我等姐姐。”
沿街已经亮起了路灯,教堂地处偏远,此刻路面上都没有什么车。
美好的夜空里,包裹着幸福,也藏匿着危险。
宋卿应了声好,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
车就停在教堂附近,宋卿刚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亮起了灯。
不同于路灯的柔和,这束强光充满了危险。
一束刺眼的远光灯直直射过来,站在路边的江宜被刺激到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发生在刹那间。
一辆失控了的车从夜色中闯了出来,开车的人疯了一样地猛踩油门,朝着前面站着的人冲去。
听见动静的宋卿回过头看着直直朝着江宜撞去的车,被吓得心脏骤停。
宋卿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朝着江宜扑过去,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
“江宜——”
嘶吼打破此刻的空寂,一整天没有吃药的心脏在此刻彻底承受不住,就在只差江宜一步之遥的距离。
宋卿的眼前黑了下去,心脏骤停的瞬间,腿一软身体似轻盈地蝶坠落。
惊雷落下。
刚刚止住的骤雨忽然而至,树梢上最后的春色也随之凋落。
叶落尽了。
春天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