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宋卿的病, 刚刚还困顿的几个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坐了起来,迅速围到桌子旁。
江宜走之前就说过回来要开研讨会,大家心里时刻都惦记着。
见人都醒了, 薛静鸢站起来将实验室的大灯给打开了。
强光的照射下,众人的困倦终于散去了。
“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 只要是做心脏科方面研究的,都很清楚这个病症,我就不过多赘述了。”佩妮语气稍停, 将白板转过来,上面罗列着一系列的病例汇总:“这是这些天我们进行的首轮初筛, 很遗憾, 目前国际上并没有能彻底治愈的案例。”
她的话让实验室陷入安静, 每个人的心里都很压抑。
江宜是因为宋卿的病,而其她人则是因为这个任务的困难程度而苦恼。
按照江宜的脾性和行事风格,不把这个项目彻底吃透是不可能放过的。
唯有薛静鸢,在听见这句话时,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她的右手不自觉轻抚上左手无名指,那里戴着一枚已经过时的老款戒环。
在岁月的流逝下, 那枚戒环仍旧光洁如新。
佩妮所展示出来的病例资料都是来自于国际汇总,与薛静鸢国内的汇总相互结合, 所有的资料堆在一起,光是前期筛查都是个大工程。
她们八个人不眠不休的筛,除了薛静鸢要回家, 和江宜需要去医院陪床外,其余人吃住全在实验室。
历时八天, 终于把手里的资料初筛过了一轮。
接着要更加一步进行细致筛查,把每个年龄段, 除了几种常见病因给剔除以后再进行新一轮的数据统计。
可是留给江宜的时间并不多了。
“初步任务,将我妻子的病症从III级往II级降。”江宜曲起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所有人,打起精神来,薪资我给大家在原基础上翻十倍。”
“钱不是问题,我只要我妻子的健康。”
心脏方面的疾病并不是那么容易处理的。
现在稳定宋卿的病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必须将严重等级逐步往下进行递减。
“我看了她的病例,她初次做心脏方面的检查在五年前,此后再也没有了就医的记录。”薛静鸢将宋卿的所有就诊记录进行了汇总,第一次出现不适反应的时候,宋卿才二十三岁。
也就是说,宋卿在知道自己病了以后的五年里放任身体坏下去,一次药物干预和治疗都没有。
宋卿几乎没有求生的意志。
直到去年,宋卿才去了隔壁星城,在星城医院做了一次详细的身体检查。
那个时候宋卿的病症从II级恶化到了III级,已经出现了非常严重的临床反应,就连日常生活里的运动都会诱发呼吸困难,乏力胸闷胸痛等症状。
在没有高血压高血糖肥胖等常见诱发病因的前提下,宋卿的这个恶化程度非常迅速。
第一次病发到现在,如果不进行干预的话,她应该已经恶化到了最晚期也是最严重的程度。
心梗死只在一瞬间。
宋卿的病例江宜已经反复看了无数遍,甚至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可是每次看江宜都会眉头紧皱。
“恶化速度非常快的因素有两个,病人平时不注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佩妮的语气稍顿,沉吟片刻道:“Dawn,你可能需要注意,你的妻子大概率有在服用心理方面的药品。”
佩妮的一句话,让江宜的神色更加凝重了几分。
“根据鸢提供的数据综合里来看,在二十到三十五之间的病患除去几种常见诱发因素外,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患有重度焦虑和抑郁症。”佩妮的表情有些严肃,“所以,合理怀疑你妻子的病症诱因之一来自于她的情绪。”
“或者说,这应该是导致她生病的重要因素。”
引起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的主要因素是冠状动脉血流不能够满足心肌代谢所需要的心肌供氧。
这种需求不平衡的身体缺陷就会诱发临床综合征,许多患者的初期反应只是耐力下降,经常觉得劳累疲惫,呼吸困难,不规律心搏或心率过快以及持续性的胸闷。
早期症状或许并不明显,所以许多人不一定会联想到心脏疾病,只是觉得自己乏累和活力下降。
随着病情的加重,不良反应就会越来越明显。
而导致冠状动脉血供应不足的主要原因就有劳累、精神高压、以及情绪的激动等诱因。
在重度抑郁的情况下患者会出现躁动,不安,焦虑等临床反应,这种反应会导致心机缺氧,加重冠状动脉血流的供应不足,从而导致坏死,诱发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①
听完佩妮的话,江宜有些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抬手准备去拿桌上佩妮的烟盒。
可刚伸出去的手就被人扣住,江宜皱眉看向这双手的主人。
“抽烟,也是这个病症诱发的因素之一。”薛静鸢的表情严肃,语气也冷了下去。
佩妮抢先一步捞走自己的烟盒,附和道:“从今天起,Dawn你要戒烟,同时戒酒。”
把收回去的烟盒揣进口袋,佩妮双手环胸,表情严肃。
薛静鸢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江宜,语气里满是惊讶:“你酗酒?”
“非常严重。”佩妮补刀道:“她的睡眠情况简直糟糕透了。”
在美国十年,佩妮是江宜认识最久,也是最好的朋友。
被好朋友当众戳穿,江宜也不反驳,敷衍道:“我回国以后就戒酒了。”
江宜并没有撒谎,酒的确是戒了。
在搬进宋卿家的那一晚上,江宜所有的酒全被宋卿冲进了厕所。
自从入住宋卿家后,江宜每晚都跟宋卿睡,怀里抱着宋卿,入睡根本不需要再依靠酒精。
江宜有非常严重的睡眠障碍,困扰了她十年。
普通的安眠药物已经对江宜已经失效了,她每晚睡前必须依靠烈酒。
可即使是喝了酒睡过去,也仍旧会被梦魇折磨。
薛静鸢叹了声,感慨道:“你们还真是...两个人凑不出一个健康的身体。”
“正确。”佩妮接话道:“Dawn,治好你妻子前,你必须保持你的健康。”
眼看着自己成了集火点。
江宜点了点头,立马转移话题:“我们不能只停留在资料阶段,必须进行下一步。”
薛静鸢问:“要开始接手术吗?”
实验室获批了医疗资格,以江宜的名气,一旦开放手术名额,她们将彻底失去休息的时间。
“接,只要是符合年纪,符合病症都接。”江宜闭了闭眼睛,深叹出一口气。
这些天江宜叹了太多气,恨不得要将所有的不畅快都随着这口气叹干净。
她原以为宋卿只是瞒了自己这一个病。
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别的东西瞒着自己。
不能抽烟的江宜揉了揉眉心,转着笔道:“今天下午的任务是什么?”
重新投入工作的实验室气氛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除了讨论声外,只有病例本被翻动的声音。
......
......
刚迈入六月,江城就全面开启了夏天模式。
炙热的太阳烤着大地,树上的蝉鸣阵阵。
终于在33度的高温下,江城学生们迎来了高考。
宋卿虽然可以改试卷,为学生们上网课,但江宜仍旧禁止她出病房。
宋卿的身体状态已经彻底稳定了,每天除了吃药以外并没有别的治疗项目了,按道理说早就已经可以出院了。
但江宜总是拒绝宋卿想回家的提议,多说几句就会冷脸。
在高考当天,宋卿只能通过录制视频的方式为学生们送去祝福和鼓励。
一直等到天黑,江宜终于回来了。
刚推门进来,宋卿就十分热情地跑过来抱住她。
下午做了两台手术的江宜本来还累着,但在抱住宋卿的瞬间,身上的疲惫感瞬间烟消云散。
“姐姐。”江宜紧紧搂住宋卿,将脑袋埋在怀里人的肩膀上,长长地叹了声气。
宋卿环抱住江宜的腰,感受着身上人压过来的力量。
这么些天二人并没有过性/生活,就连擦枪走火的瞬间都没有过。
被关在病房里的宋卿像是被圈养起来的鸟儿,每天都趴在窗户边上靠看来往行人打发时间。
而实验室的任务渐重,江宜的精力被极限透支。
宋卿已经洗过澡了,天气一热她的长袖睡衣就换成了吊带短裙。
被江宜整个揉进怀中的时候,宋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手环抱住了江宜。
尽管才六月,江城的天气就已经十分炎热了,病房里已经开了冷气。
无声的拥抱结束,宋卿拍了拍江宜的背,从她怀里退出来时,睡裙的肩带半滑,白皙漂亮的锁骨和肩颈线在灯下泛着光泽。
宋卿的皮肤白皙细嫩,与她沐浴乳的栀子花香完美结合,站在灯下宛若花中走出的精灵。
江宜手一抬,扣住宋卿的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禁欲小半个月的人就这样缠吻着双双跌回床上。
柔软轻盈的睡裙十分好脱,一拨就到了底。
让江宜没想到的是,宋卿的睡裙下什么都没有穿,江宜的动作稍停,视线落在光洁完美的身体上。
病房的灯全开着,被江宜这样认真看着,宋卿只觉得羞耻极了。
她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嗔道:“关灯...”
听话的江宜乖乖照做了,刚关上灯的瞬间就被贴上来的宋卿给环抱住了。
二人在黑夜中接吻,又重新落回床上。
干涸的大地迎来了一场春雨的降临。
宋卿紧紧咬着唇,半仰起头,整个人陷入欢愉后的放空状态。
听着怀中人的呼吸声,江宜收紧手臂低头亲吻着怀中人。
“崽崽。”宋卿的声音有些哑,带有几分力用尽了的疲惫:“我们出院回家好不好?”
江宜正吻着宋卿的锁骨,一下一下用牙齿轻轻咬着:“不行。”
意料之中的拒绝,但宋卿仍旧不死心,她侧过身抬手捧起了江宜的脸。
黑暗中二人四目相对,望着彼此的眼睛。
“那我想回学校工作。”
宋卿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想过回我正常的生活。”
她话音落,江宜轻吻的动作稍停,眼神里的情/欲在片刻间消失殆尽了。
江宜的表情冷下去,在黑夜中也十分明显。
她终于明白了宋卿今晚为什么会这么主动。
好像宋卿每一次的主动都带着目的。
分开的二人并排躺下去,谁也没有讲话,房间里安静极了。
宋卿翻了个身,慢慢环抱住江宜,低声乞求着:“江宜,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