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通电话一直打到江宜睡着。
讲到最后江宜已经困到只会对着屏幕傻笑了, 可仍旧不愿意挂断,缠着陪宋卿洗漱完后,才终于肯闭上眼睛。
宋卿看着屏幕那端已经闭上眼的人, 江宜把镜头怼得很近,近到可以清晰地看清江宜的每一寸五官。
纤长浓密的睫, 高挺的鼻梁,淡粉的唇,以及那轻盈的呼吸声。
宋卿不自觉地将手机拿近, 轻轻地用额头贴上屏幕。
相隔千里的距离在此刻被拉进到没有一丝缝隙,因太长时间运行着的屏幕发着烫, 恰似屏幕那端传来的体温。
“晚安崽崽。”宋卿声音很轻, 道完了晚安后也没有再抬头, 而是将手机搁到了枕头边。
听着江宜的呼吸声,宋卿也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直将电话耗到没电,也没人肯挂掉电话。
......
......
江宜的一夜好眠,天刚亮就被生物钟给叫醒了。
等她揉着眼睛哼哼唧唧地走出房间时,正巧碰上宜程颂锻炼完回来。
气喘吁吁的人还提着两个拳击手套,深色的运动背心下是还带有汗迹的肌肉线条。
坚实有力的腹肌轮廓如沟壑般纵横着, 随意勾着拳套绳索的臂弯曲起似起伏的山脉,黛青色的血管与古铜色的肌肤, 这是独属于健康的美感与力量。
“您怎么起这么早?”江宜打了个哈欠,脑袋上翘起一根呆毛,尚未清醒的语调带着糯:“都训练完了吗?”
宜程颂闷闷地嗯了声, 心情不大好。
昨晚云九纾突然打电话过来,还没来得及高兴的宜程颂就被劈头盖脸地骂得不敢出声。
天晓得, 在战场上流血都不流泪的宜程颂硬生生被云九纾训出了哭腔。
在左一声离婚右一声不过了中,宜程颂被逼着给云九纾念自己年轻时写的情诗, 哄人哄到了后半夜。
“好吧。”江宜伸了个懒腰:“您快去洗澡吧,我准备早餐。”
宜程颂摇了摇头,淡声道:“会有阿姨过来做的,你要不再去睡一会儿?”
姑侄二人站在走廊中对话,窗外的晨曦正好,太阳初升,今天是个大晴天。
“生物钟到了,刚好我也去晨练。”看着宜程颂完美的腹肌线条,江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马甲线。
虽然江宜的健身也是一天不落,可跟专业的宜程颂比起来,肌肉线条还是有些太秀气了。
宜程颂没有阻拦,细心叮嘱了健身事项后就转身要进浴室。
就在和江宜擦肩而过后,宜程颂停住了脚,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昨晚给你姑妈打电话了?”
刚走出一步的江宜脚步稍停,有些心虚,抿了抿唇试探道:“我...应该打吗?”
“没,我就是问问。”宜程颂抿了抿唇,淡声道:“她昨晚跟我闹脾气,讲有人告状说我不在乎她。”
宜程颂的语气稍顿,咬牙切齿道:“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挑拨,我一定把那人的腿从屁股那块卸下来。”
一想起昨夜千哄万哄哄好的祖宗红着眼睛问自己是不是嫌她老了就变心了,宜程颂就气不打一处来。
殊不知她话音刚落,站在她身后的人虎躯一震。
瞬间,江宜的困意全消,只觉得屁股有些发凉。
“你真没打?”没注意到江宜的异样,宜程颂眯着眼睛问着。
江宜把头摇得飞快,连声道:“真没有,我昨天给卿卿打电话呢,不过...谁啊这么坏!”
她骂完有些心虚地瞄了眼仍旧一脸阴沉的宜程颂,咽了咽口水开始夸:“居然敢挑拨我姑姑姑妈的感情,简直是荒唐,我姑姑姑妈是神仙眷侣,是鸳鸯成双,是天生一对,我看谁敢破坏!”
一连串的彩虹屁夸下来,宜程颂的脸色总算缓和了,她嗯了声道:“姑姑知道不是你,你是好孩子,快去训练吧。”
‘好孩子’江宜有些心虚地拍了拍胸口,乖乖地应了声好。
还好还好,屁股保住了。
等江宜训练完回来洗了个澡,优哉游哉跟着宜程颂坐在餐厅吃早饭时,舆论再次被推向了新高峰。
这次是那个拍摄视频的阿婆出面了,热心的江城阿婆普通话掺杂着方言混合出一口流利的江普,对着镜头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天看见的场景。
先是夸了江宜人好还漂亮,不仅仅买完了自己所有的花,还一分价格都不还,只说让自己早点回家。
然后话锋一转就开始骂江钟国,路中间直直就冲来的车,不是要拦人,而是要杀人呐,很可怕的是他选的地方还是没有监控的,若是当时没有她拍摄,江宜恐怕凶多吉少了。
视频是今天早上发布的,阿婆打开了话匣子,多少有点添油加醋地在描述当时的情景了。
虽然夸张,但这就是江宜要的效果。
最后阿婆被颁布了热心市民的锦旗还有五千元奖金,对着镜头笑得开怀。
这波舆论的引爆,直接将网友的视线转移到了车主身上。
不少胆大的网友直接开始扒起了江钟国的个人信息。
视线聚焦到了江城原来的市长上了。
更巧得是,江钟国,江枝,江宜,都姓江。
看着往一边倒下去的舆论,每一步都在把控制之中。
江宜心满意足地咽下一口热汤,突然福至心灵:“姑姑,您说会不会要不到一周啊?”
原本预计的时间是大选前,江宜得在京城跟着宜程颂呆一周。
也就意味着她要和宋卿分开整整一周。
这对热恋中的小情侣不亚于是一种酷刑折磨。
正在低头吃饭的宜程颂一顿,快速咀嚼后咽下,确认口腔里没有东西后才开口:“很有可能。”
网友的速度快到宜程颂都有些惊讶,原本以为要到第四天网友们才能挖出三个人的亲戚关系。
结果才第二天早上,福尔摩斯网友们就已经察觉到了。
现在只需要等着这群人深入挖掘,将江钟国这么些年滥用职权,欺压百姓,一桩桩一件件做过的缺德事抛到大众面前。
即便不能一招制死,可也足够让江钟国在换届前夕被停职调查。
到那个时候,不论是谁想保他,都有心无力。
“真希望这群福尔摩斯快点。”江宜又喝了口汤,突然有些失落:“啊~我想老婆了。”
“噗——咳咳咳。”
宜程颂被江宜这瞬间转移的话题给呛到,惊天动地的咳起来。
......
......
咳嗽声响彻整个办公室。
江钟国一口老气差点没提上来,倚在沙发上茫然地望着天。
家庭医生为人量完了血压,叹了口气叮嘱道:“江爷,都说了不能抽烟,您之前不是控制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破戒了?”
人上了年纪,常见病是难以避免的,但有算命的给江钟国占过卜,说他能活到一百有五。
所以这么些年江钟国是戒烟戒酒,就连爱喝的茶也都少碰,定期一周的医生检查,严格遵循医嘱,保持着健康的身体。
就为了退休享受着余下的二十五年幸福人生。
只是最近的事情压得江钟国有些不快,疯癫的女儿叛逆的孙女,一把年纪了想从家族里挑个接班的人都没有。
絮絮叨叨的医生收了仪器,千丁玲万嘱咐了才肯走。
医生前脚刚出去,后脚门就又被推开了。
江钟国还在往下放着袖子,听见开门声后抬起了眼。
“江副官员,近来可好啊?”来者比江钟国年轻一些,可头发也仍旧花白了不少。
看清楚来人后,江钟国连连站起:“陈官员,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陈官员今年六十,跳级上来升得极快,若不是当年江钟国培养的江严落马,陈官员现在的位置早就已经是江钟国的了。
所以即便是年长二十岁,江钟国也仍旧放低着姿态主动谄媚着。
“老江啊,这种事情哪里还要你亲自来做咯?”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看着面前忙前忙后的老人,陈官员虽然嘴上客套着,可屁股就跟钉在沙发上似的挪不动:“我今天来就是想咱们老朋友叙叙旧。”
倒完茶的江钟国在心里狠狠呸了声,可还是扬起笑脸道:“诶诶,最近忙家事,确实走动少了,今晚不如一起去麒麟阁吃个家常饭?”
看着眼前斟满的茶,陈官员抬手一挥道:“大选将近,我们还是少走动的好,知道的我们是过命兄弟,不知道哦怕是以为我们两个暗地里巴结,做不干净的事情。”
他的话音咬得重,语调又有些阴阳怪气。
江钟国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是在点这几天网络上发生的事情,心里恨得牙痒表面上仍旧笑:“哪儿的话,我江某人坦坦荡荡,行得正坐得端,不过是教训个不听话的孩子,却叫人做了文章。”
“可是那位马上要提的是军区主席啊。”陈官员咂咂嘴:“她上去了就一步登顶,可压着我们两个呢。”
提及宜家,江钟国皱了皱眉,冷笑道:“到底是孩子辈,怎么说我也比她多吃几十年饭,还能叫她欺负了不成?”
陈官员闻言扬了扬眉,没有讲话而是抬手端起那杯茶抿了一口。
浓郁的茶叶闷泡久了,苦涩回甘的茶味在舌根处蔓延。
陈官员笑道:“老江啊,还是你这儿的茶老,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