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江枝的质问, 宋雪意只觉得累极了,她叹了口气反问:“为什么一定要告诉她们呢?”
她的声音有些疲惫,刚刚和宋卿的对话让宋雪意已经心累到了极致。
宋雪意想不通, 一向听话乖顺的小孩为什么会在自己昏迷的时间里就变得不再乖巧,她直觉是宋卿知道了什么。
“我出车祸的时候, 你到底在做什么?”宋雪意不想继续扯下去了,她换了个话题:“为什么联系不上你的时候,也联系不上卿卿?”
江枝刚刚还强硬的态度瞬间软了下去, 她双眼含泪,颤着声问:“雪意你怀疑我?”
眼看着江枝哭了, 宋雪意叹了口气, 抬手擦拭掉江枝的眼泪, 软了声音:“没有,我只是问问。”
“我明明有跟你说过,我父亲来江城了,”江枝的声音一顿,不可置信道:“所以雪意你是怀疑我会对卿卿做什么吗?”
江枝从来都知道宋雪意在意宋卿超过了自己。
她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分开的时间里,宋雪意太崩溃了才会将宋卿当成唯一的支柱。但是没关系, 只要自己回来了,逃出来了, 再也不离开宋雪意,就一定会比宋卿更重要。
可她抱着这个念头过了一年又一年,她无比期望宋雪意会告诉宋卿和自己的关系, 让宋卿改口叫自己妈妈的时候不要再加一个外姓。
但她终究没有等到宋雪意向宋卿坦白的一天,不仅没有, 宋雪意还明令禁止自己将两人的关系告诉孩子,否则她会带着宋卿离开。
死生不复相见。
江枝无法理解宋雪意的想法, 她同样也无法理解宋雪意对宋卿的爱和掌控,明明是个骨子里还流着别人血液,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孽种,怎么配和自己分享宋雪意的全部爱。
但江枝不敢在宋雪意面前说这些,她深知宋雪意的脾性,看似温柔的外表下,藏匿着比任何人都要坚毅冰冷的心。
“没有。”宋雪意知道江枝这一哭没个十分钟是结束不了的,她脑子已经被宋卿吵得嗡嗡作响了,现在江枝一哭只让她觉得更烦了。
“那姐姐为什么不肯给我名分?”江枝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问:“难道我们要这样没名没分过一辈子吗?”
宋雪意叹了口气,第一次冷了态度:“当年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不也搞得人尽皆知吗?结果呢?”
提起当年的事情,江枝的哭一顿,她不知道宋雪意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京城。
在江枝知道自己结婚的那条报刊是宋雪意亲手撰写的时候心都要碎了,也是在那一刻她对宜程君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她恨所有将自己和宋雪意拆开的人,她恨所有让自己不幸福的人。
所以结婚五年里,她从来不许宜程君碰自己。
就连江宜的存在,也是在回门宴留宿在家那天,江钟国在二人的水杯里下了药,被迫睡在一件婚房里的新婚夫妻,有了夫妻之实。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江枝彻底恨上了宜程君。
她在家时连一句话也不肯和宜程君讲,将宜程君视为无物,她能和旁人自在的谈笑风生,却将所有的冷脸全都留给了女儿和丈夫。
最终逼得实在是受不了的宜程君主动和江枝提出了离婚。
在离婚的第二天,自杀死在了二人当初的婚房里。
“都是因为江宜。”江枝闭了闭眼,恨恨道:“姐姐还是介意我结过婚对不对?”
听到原因又甩锅到了自己头上,江宜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又不是自己逼她结的婚。
宋卿看见江宜无语的表情,有些想笑,抬手牵住了江宜的手。
“我说过无数次了。”宋雪意累极了:“这件事不论是和你过去的婚姻还是和江宜,都没有关系。”
“不公开只是因为我的心病。”宋雪意闭上了眼,声音有些无力:“我不再承受一次独自面对朋友们的问询了,每一个来问我的话都像是一把刀子,在我的心脏上凌迟,更可悲的是,我根本无法回答她们的问题,因为我他爹的根本说不出来为什么我的女朋友一声不吭的把我甩了半年以后再得到的消息是和男人结婚。”
“更可笑的是那条报道还是人指名道姓来让我写的。”
提起过去的事情,就连一贯温柔的宋雪意也控制不住情绪了。
她恨过怨过也怪过,但这一切都在江枝重新回来后不再重要了。
失而复得的爱人,即使有小孩也无所谓,只要江枝还是江枝就好了。
“其实你一直介意的,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呢?”江枝的情绪也有些失控,她从未想过宋雪意还在介怀当年的事情,明明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听到这话,宋雪意突然冷笑了起来,她觉得好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因为一提到过去你就哭啊。”宋雪意的声音有些哑,讲了太多话,喉咙已经干涩不已:“我有试着问你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和你一起解决的,可是你不说啊,你只是哭,你哭你自己能来到江城有多不容易,你哭你的难过你的悲伤,但是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也会难过。”
在江枝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宋雪意也想过问一下过去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失联半年,为什么会一声不吭就分手。
可是每次一提起过去这个话题,江枝就会掉眼泪。
见爱人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宋雪意跟着心疼,几次后,宋雪意也不再提起了。
她是真的不介意江枝的过去,也不介意江枝的任性。她理解江枝的家庭也理解江枝会遇到的压力,她甚至也做好了和江枝一起面对压力的准备。
可是江枝一声不吭的就消失了。
再出现时,江枝也不愿意提起那段过去,甚至连个谎言都不愿意编给自己。
宋雪意突然觉得疲倦,她爱的从头到尾都是大学里遇见的那个阳光开朗的江枝。
那个会坐在江边和湖泊,柳叶,野鸭子讲话的女孩,那个因为写不出校刊跟在自己身后学姐长学姐短的小学妹,也是那个有着相同爱好,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心意相通的灵魂伴侣。
可是宋雪意突然悲伤的发现,江枝其实只是一味的在维持着过去,她甚至连自己心中所想都不知道。
从什么时候两个人不再出去逛公园对着月亮写诗了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彼此产生间隙被大雾隔开的呢。
宋雪意不知道,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累了吧,脑子已经不允许自己在过载去纠结到底爱与不爱这个话题了。
她只想平平淡淡的,守着江枝和两个小孩,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所以你从来没有坚定的选择过我对不对?”江枝哭花了脸,她哭的也有些累了,可是一直哭到现在,宋雪意居然没有帮自己擦眼泪,也没有低头哄自己,而是这样任由自己哭着。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江枝没有发现宋雪意因为自己的这句话变了脸。
终于累极了的宋雪意长叹了一口气,淡声道:“江枝,你只说你自己辛苦,可是你从来不知道我承受了多少。”
宋雪意是很典型的小镇做题家,在高考前她和往前普通的高中生一样。
她生长在一个封建迂腐的家庭里,父亲酗酒赌博,因为宋雪意不是儿子而和宋白梅离心分居,自己在外面重组了家庭。
对于宋雪意来说,父亲这个角色同万千人家里的一样,是个寄生于家庭里的‘活死人’只听其名不见其人。家里的生活重担落在了宋白梅一个人身上,她靠打三份零工一直将宋雪意供上了高中。
而宋雪意也不负众望凭借着优秀的成绩,成了江城市状元,考入了京大文学系。
在没有遇到江枝前,宋雪意就已经做好了一个人过完这一生的准备。因为深知母亲在家庭里承担的苦难,所以她对男人天生没有好感,更别提兴趣了。
她的目标就是留在京城,成为京城日报的主编,然后把母亲接来享福。
直到那年文学社加入了一个小学妹。
十七岁的年纪是那样美好活泼,在介绍起喜欢的事情时,眉眼间的骄傲和自豪是那样明艳动人。
宋雪意不受控制的被吸引了,在学妹成人日那天,学妹表了白,学姐接受了。
那是宋雪意第一次有了保护一个人的想法,所以在母亲催促她恋爱时,宋雪意第一次跪在了母亲面前,和她坦白了自己喜欢女生的事实。
宋白梅没有念过书,对待新世界的观念还是不太能接受的,她抱着女儿哭到几乎晕厥,然后罚宋雪意跪在外公外婆的灵位前忏悔。
可宋雪意不松口,跪了三天也绝食了三天。
最终宋白梅心疼女儿,点头同意了。
宋雪意对母亲承诺,会事业有成然后带着喜欢的女孩回家。
可是终于等到江枝大学毕业那天,江枝却消失了。
爱人消失了,宋雪意的事业也被人打压了,她写的文章被无故撤档,发出去的稿件退回,就连已经谈好的出版书号也被压下了。
事业和喜欢的女孩都没有了,宋雪意带着满身伤痕回了家。
“江枝。”宋雪意叹了口气:“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