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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临安引(二)

帝师攻略 晏云酌 4659 2024-07-04 10:23:47

沈扶并不会武,方才堪堪躲过那一刀,已是侥幸,然而如今利刃已经近在眼前,想要再次躲过这一刀,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然而下一刻,但闻“铛”的一声,似乎是一块石子打在了刀刃上,那刀刃失了准头,刺入了沈扶身侧的树干上,一瞬间簌簌木屑不断落下。

沈扶抬眸看向面前执刀之人,但见那人一袭黑色夜行衣,黑巾蒙面,完全看不出面貌。随后他偏头望去,借着月色,看清了他手中的兵器。

是墨翎刀。

只有玄羽司的人,才会使用墨翎刀。而玄羽司都指挥使栾青山,恰是栾太后的侄儿。

万万没有想到,栾太后将他赶出皇宫,却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他,而是派了玄羽卫前来刺杀。

他正在思索该如何逃脱,与此同时,几道黑影一齐从树林中窜出,手执明晃晃的白刃,同时刺向沈扶。

沈扶倒是不知,想要刺杀自己这个不懂武功的文士,何必劳动这么多人出手。

四面八方都是刺客,躲也无处可躲。沈扶心道,或许今日他即将命丧于此了。

先前被段明烛困在养心殿,他求死不成,如今若是死在这里,许是他命该如此。

沈扶没有再躲闪。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破空声,羽箭从四处射来,夜色深沉,几名刺客一时不慎,中箭倒地,另外几人将箭挡掉,并纷纷机警起来。

随后,那些弓箭手从树上飞了下来,他们拔出兵器,与那群刺客缠斗起来。

那刺客的头目眸中一凛,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起了疑。很快,这片林子里开始了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

沈扶并不知道是谁想置他于死地,他现在已经无官职在身,性命又值几个钱?至于这伙出手保护他的人,他更不知道是何人了。

沈扶正欲趁乱离开,那刺客头目瞅准时机,一刀砍来,一声刺耳的金属交鸣声,一柄长剑挡住了那墨翎刀。沈扶定睛一眼,一个身量高挑、黑巾蒙面的人救下了他。

双方你来我往地打了一炷香的功夫,始终不分上下。见刺杀无法完成,最终,刺客头目吹了一声哨,几个刺客训练有素一齐纵身而起,随后不见了身影。林中只剩下了沈扶和那伙救他的人。

待林子里平静下来,沈扶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朝着那人拱了拱手:“多谢这位侠士出手相助。”

那人摘下了蒙面巾,摆了摆手,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在下也是路过,不必言谢。”

沈扶心道这么多人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在他遭遇不测的时候瞬间出手相救,这岂能是路过?

但是沈扶并未直接问出口,只抬了抬眸,看向他。月色暗沉,看不真切,但他仍觉,面前之人的容貌有几分熟悉。

他细想片刻,方才想起,对方长得竟然有点像白日间那个满脸络腮胡子、意欲劫色的大汉。

只是如今,他的胡子怎的突然没有了?

沈扶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打量了那人良久,实在是越看越熟悉,忍不住道:“敢问……我们日间是不是见过?”

“啊?有吗,我怎么不记得?”那人故作疑惑,“阁下怕不是认错人了吧。”

“如此,那便是冒犯了。”毕竟白天那劫色大汉满脸络腮胡子,此人眉眼虽略有相似,但毕竟外貌不同,沈扶也不能完全确定二者是同一人。

“看兄台一介书生的模样,可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些人为什么要刺杀你啊?”那人又问道。

沈扶自然不能说自己是得罪了当朝太后,被赶出宫后,又被其派人刺杀,只得随后敷衍了几句,说许是以前不小心得罪过的仇家。

那人笑了笑,也不在意:“原来如此。在下贺浔,相识一场,就当是缘分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沈扶并不想说,然而想到毕竟对方救了自己,他还是回答道:“沈扶,沈青砚。”

“原来是沈兄。”贺浔拱了拱手,笑道。“不知沈兄要前往何处?在下看看顺不顺路,若是顺路,便可以随身保护你一程。”

沈扶皱了皱眉。不知怎的,他越看此人越像那劫色大汉,便不想与他做过多交谈,于是淡淡道:“不必了,并不顺路。在下还有事在身,便先告辞了。”

说罢,沈扶转身欲走,贺浔却急忙拦住他。

“沈兄这可就不仗义了啊,在下怎么说也救了你一回,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哪儿,如何知晓不顺路呢?”

沈扶心下轻叹口气,正欲开口,贺浔却十分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必沈兄是住在前面那家客栈吧?正好,我也住在那里,你看是不是很巧?我就猜我们一定顺路!”

沈扶:……

这一回,恐怕是摆脱了一群刺客,惹上了一个拖油瓶。

***

临安是坪江府下设的一个小县城,城中虽然也算是热闹,但毕竟地方小,行来过往的也没多少人。沈扶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临安之时,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在这半个月里,沈扶本以为还会再遇刺客,但事实上并没有。也有可能是因为有贺浔在身边,所以那群刺客不敢再出手。

沈扶还是认定他就是之前那个劫色大汉。贺浔却始终不承认,一口咬定自己是良家子,洁身自好。在此期间,沈扶多次想摆脱他,贺浔却仿佛一块牛皮膏药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沈扶也无可奈何。

这一日午后,沈扶走进一家客栈,准备随便用点午膳,哪知,贺浔也走了进来,点了一壶酒和几个菜,坐在了沈扶不远处的一桌。

沈扶忍无可忍,问道:“你我二人从前并不熟识,敢问阁下到底要跟我多久?”

贺浔一脸无辜:“冤枉啊。你要来临安,我也要来临安。你累了要进客栈歇息,我也要进客栈歇息。怎么能说是我跟着你呢?”

沈扶见他简直不可理喻,也不再理会。

沈家就在临安中,但是沈府也没打算回家,而是去集市上买了香和祭祀用品,然后去了沈家祖坟,准备去祭拜父母。

沈扶的父亲沈檐是沈家庶出子,行二,有一兄一弟,都是嫡出。沈檐十六岁娶了原配安氏,结果安氏七年无所出,于是沈檐便纳了安氏的陪嫁丫鬟凌氏。凌氏果然一年后给沈檐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便是沈扶。然而,凌氏坐月子期间,引来了安氏的嫉妒。安氏趁机在凌氏的饭食了下了毒,但到底是一介妇人,没敢下太多,凌氏保住了一条性命,但是身子受了亏损,一病不起。

事情败露之后,沈老爷子做主休了安氏,但是由于凌氏出身低,且身子也越来越差,沈老爷子不愿将其扶为正室,但是经此一事,沈檐也不愿再娶,反而日渐消沉下去。

多年过去,沈扶渐渐长大成人,沈老爷子也越来越年迈。

突变发生在沈扶十二岁那年,沈檐带着凌氏回乡省亲,途遇山匪,夫妇二人双双殒命,沈扶就这样成了孤儿。

沈家长子沈榕本想将沈扶收养过去,可是沈扶并没有答应。

三年后,眼见沈老爷子身子越来越差,过些时日,沈家家主之位恐怕就要易主了。按理说,沈老爷子一旦故去,沈家的财产便会由沈家长子沈榕、沈家三子沈桓以及沈扶平分。可这就引起了沈榕原配何氏的不满。沈扶一个庶子的庶子,凭什么还要分沈家的家产?

趁着沈老爷子身子不好,何氏动了歹意,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沈扶赶出了家门。

沈桓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跟他二哥也没什么交情,自然不会帮沈扶说什么话。而沈榕本就惧内,默许了何氏做的一切。

十五岁的沈扶离开了沈家,此后便开始四处游学。

三年后,坪江府举行乡试,十八岁的沈扶拿下了坪江府解元。次年,他又拿下了会试的第六名,殿试的第四名。这些都是后话了。

沈家根本算不上什么书香门第,多少年以来,沈家只出过几个秀才,连举人都没有。彼时,已经成为沈家家主的沈榕又怎能想到,他沈家竟然出了一个进士。

十多年没回临安,沈扶竟然不知沈檐和凌氏的墓什么时候已经被迁出了沈家陵园,坐落在陵园外侧。沈扶冷冷望着这杂草丛生的坟茔和残破不堪的石碑,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上了香之后,沈扶又在坟前站了许久,不知在思索何事。

“你是谁啊?为何在我沈家的陵园?”

恰在此时,一个娇憨的少女声音打断了沈扶的思绪。

他回头一看,但见一个总角少女躲在树后面,露出了一个脑袋。

沈扶注意到她方才口中的“我”字,隐隐猜出了她的身份。“你又是何人?”

“我是沈凝。”那少女八九岁的模样,蓝布袄裙,脑后扎两个辫子,还未长开,此时看上去,倒是十分乖巧可爱。

沈扶虽然并不喜欢小孩子,可此人既是沈家的人,他便随口多问了一句:“沈执是你何人?”

“他是我爹啊。”沈凝眨了眨眼睛,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

沈扶神色未改。这个答案并不出乎意料。

当年,他刚刚离开沈家的时候,他的堂兄沈执也就是沈榕的长子还没有娶亲。十多年没回沈家,没想到他的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

不知为何,沈扶突然想起了段明烛。

想当年他初入翰林,段明烛也才八岁。也是一转眼的功夫,十多年便过去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沈凝仍然站在树后,抱着树干看着他。

沈扶本来就只想给他爹娘上柱香就走,没想跟沈家的人来往。可是看到他爹娘的坟茔杂草丛生,还被迁出了沈家陵园,又暗觉沈家人实在过分。他扫了一眼沈凝,淡淡道:“按辈分,你该唤我一声堂叔。”

沈凝似乎还是没有搞清楚他是谁,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

她似乎还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沈扶,但看着他清冷的神色,只是咽了一下口水,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沈扶也不再理会她,正欲转身离去,沈凝却突然在后面唤了他一声。

“……堂叔。”

沈扶止住脚步,沈凝蹬蹬蹬地跑过去,仰头看着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沈扶垂眸一看,只见是一块油纸包裹着的糖。静默片刻,他从袖中取了一件物什,赠给她作回礼。

沈凝将那物接了过去,低头一瞧,只见是一根十分精巧的木簪,她不由眼眸微弯,仰头看着沈扶:“谢谢堂叔。”

沈扶眸中依旧是一幅淡然模样,没有再理会她,转身离开了。

***

沈家在临安虽然不算什么世家大族,但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早些年沈家靠经商起家,还算有些积蓄,但是家中子弟念书不怎么多,所以这么多年以来,除了沈扶,连个举人都没有。

快到中午了,沈凝跑回家中。府里的下人们正在厨房中忙碌着,家主夫人何氏躺在贵妃椅上,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沈凝手里拿着那支木簪,蹦蹦跳跳得跑回家里。“娘——阿婆——”

何氏睁了睁眼睛,瞧见活泼好动的孙女,不由坐起身来,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凝儿,过来。”

沈凝跑过去,站在她面前。“阿婆,我娘呢?”

何氏说:“屋子里呢。你娘有身孕,这些日子要好好休息。一会儿厨房做好了饭,你给你娘送去一份。”

“嗯!”沈凝用力点了点头。

何氏正想躺回去,余光一瞥,瞧见了沈凝手里的东西。“手里拿的什么?”

沈凝忙将那木簪举到她面前,脸上露出笑容:“是堂叔送给我的!”

何氏皱了皱眉:“什么堂叔,你哪儿来的什么堂叔。”

沈凝脑海中浮现出沈扶的模样,歪着脑袋说:“可是那位好看的先生说,他是我堂叔啊。”

何氏只当她童言无忌,然而她瞧着那木簪,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变了脸色,突然间劈手将其夺了过来,下意识呵斥了一句:“这是谁给你的?!”

沈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坏了,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谁给你的!”何氏又厉声问道。

沈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听到院子里的哭声,怀着孕的郑氏从屋里慌忙走了出来,抱了抱沈凝。“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郑氏拍了拍女儿的脑袋安抚片刻,望向何氏:“娘!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啊!”

何氏紧锁着眉,攥着那根发簪,任由它在掌心里印下深深的痕迹。

***

沈府正堂,沈家家主沈榕和他的结发妻子何氏坐在堂中,郑氏站在那里搂着女儿,不断安抚着她。

“你说,这是在陵园里,一个自称是你堂叔的人给你的?他还给那两座陵园外侧的坟茔上了香?”沈榕看着那根木簪,沉声问道。

沈凝依旧在不断地抽泣,一边哭一边点了点头。

“老爷,这还有什么好疑心的,这簪子我记得很清楚,就是那凌氏的簪子!我没看错!”何氏满脸都是急切。

沈榕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向郑氏:“你带着凝儿下去,好生安抚。”

郑氏急忙点了点头,抱起女儿就离开了正堂。

何氏这才急道:“凌氏是那庶子沈扶的亲娘,你说,凝儿在陵园里遇到的那个人,是不是沈扶?”

沈榕满目严肃,没有说话。

何氏满目惊恐:“当年这沈扶中了进士,当了大官,还成了楚王的老师。现在那个楚王不是当了皇帝吗?那沈扶他……他现在不就成了皇帝的老师?”

沈榕被她搅扰得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作何回应,何氏继续说:“现在他突然回到临安,你说说他想干什么?定然是要报复我们当初把他赶出家门啊!”

沈榕依旧紧皱着眉,没有回话。

“你倒是说句话啊!”何氏急了,使劲摇了摇他。

“够了!”沈榕用力甩开她。“当初不是你担心他分家产吗?不是你把他赶出沈家的吗?现在来问我怎么办,我哪里知道怎么办?”

何氏听他开始把责任往她身上推,更是着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当初那么做不都是你默许的吗?!现在你倒是出出主意啊!”

沈榕好一会儿没说话。过了很久,才突然叹了口气说:“没见着人,到底是不是沈扶还说不准,就算是他,堂堂天子之师,新帝登基时日不久,他必定公务繁忙,哪里有空专门来一趟临安只为报复我们?就算他是来报复我们的,我们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他也抓不住什么把柄。更何况,当年他中了进士,族长说了可以把他重新添到族谱上,是他自己不愿意的,这也怪得了我们?”

何氏听了这一番话,仿佛受到了安抚,不再像方才那样担惊受怕,转而发起了牢骚:“提起他这个进士我就来气。你说说,这个庶子怎么就这么走运?十九岁中进士,再瞧瞧你,五十九岁了还是个秀才!”

沈榕仿佛对这话早就见怪不怪,只冷笑一声:“这件事你唠叨了三十年了,很后悔当初嫁给我吧?有本事你嫁个进士去啊,你也五十多了吧?看看谁还愿意娶你!”

何氏狠狠捶了他一下,紧接着开始抬脚踹他:“你说什么呢!沈静方!当初没人愿意嫁你!我爹也看不上你,我就是被你骗来沈家的!”

夜幕降临,室外十分寂静。只是沈家正堂中一直在不停地吵闹,男人的呵斥和女人的哭腔夹杂在一起,还时不时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正堂的门突然被打开,夫妇二人都被吓了一跳。只见屋外走进来一个身着黑衣戴着兜帽的人,那一身黑披风将身形完完全全地遮住,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何氏不再吵闹了,却是吓得抱紧了沈榕的胳膊,躲在他身后。

沈榕满脸戒备地望着他:“……阁下是何人?”

“你们担心害怕的事情,我有办法帮你们解决。”黑衣人说。

沈榕面色一变。

“我可以帮你们,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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