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短箭快且无声,段明烛在打斗中,纵然已经分出心神去留意身旁的一切异样,但是等他发觉的时候,那支短箭已经袭向了林靖瑶。
一名燕梧军持剑劈下,却只蹭到了箭尾,随后他高喊一声:“娘娘小心!”
段明烛猛然间回头,飞身上前伸手想抓住那箭,然而他到底是低估了那箭的速度,只抓了个空。林靖瑶花容失色,等她反应过来,短箭已经深深地刺入了她的胸口,鲜血立刻浸透了她的衣裳,她再也站不稳,跌倒在了段明烛的怀中。
“母妃!母妃!”段明烛大惊,脸色惨白。他半蹲在地上,想先给她止血,只是手边什么东西都没有,慌不择路之下,只好点按了几个止血的穴位。然而当他看到那短箭刺中的部分,一阵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的脸上已经半分血色都不见了。
段明烛托着林靖瑶的头,手却微微打着颤。他转头狠狠看向栾太后,后者却显然也是受了惊。
那屋顶上手持十字弩的刺客见得了手,立刻跳下了屋脊。段明烛自然发现了他,厉喝一声:“抓住他!”
韩卓见状,立刻飞身而上,几名缇行厂厂番也持刀跟了上去。
栾太后本来只是想生擒段明烛和林靖瑶,却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场变故,不禁有些慌了神。
段明烛凤目中立刻染了红,嘶吼一声:“栾慕萍!朕杀了你!”
“把他拿下!”栾太后尖锐的护甲指着他,颤声说道,“快,拿下他!生擒不了就杀了他!否则他会发疯的!”
段明烛咬了咬牙,尽管他现在恨不得杀了栾太后,然而林靖瑶危在旦夕,他不敢再耽搁,将她拦腰抱起,在燕梧军的护卫之下杀出了一条血路。
正在这里,宁康宫外突然传来一阵隆隆声,段明烛对那声音再熟悉不过,那是行军的声音。军靴踏在宫道上,成百上千的燕梧军闯入了皇宫,与禁军交战了一路,厮杀了一路,最后在贺浔的率领下赶到了宁康宫。
双方交战起来,那些将近一年多没打过仗的燕梧军杀红了眼,鲜血四溅,利刃折射着微弱的月光,白色与血光交缠在一处,将这夜间的宁康宫变成了人间地狱。
燕梧军下手快速又狠厉,让人来不及惊叫,脑袋便已与身躯分离,宁康宫内顿时尸横遍野,血肉横飞。而玄羽卫和禁军哪里能打得过久经沙场的将士,很快败下阵来。
栾太后见势不妙,回头试图寻找栾庆山的身影,想让他护送自己离开。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亲外甥已经被贺浔生擒了。
找不到栾庆山,栾太后准备趁乱走掉,贺浔眼尖,纵身跃起,踩着玄羽卫的脑袋飞到栾太后面前,手中的墨翎刀指着栾太后。
栾太后不认识贺浔,但是认识墨翎刀,她又惊又疑,颤声问:“你……你是玄羽卫?”
贺浔说:“玄羽司飞鱼营指挥经历贺浔,见过太后娘娘。”
“你为何对哀家动手?!”
贺浔没有回答,只盯着她冷声吩咐道:“陛下有命,太后娘娘请立刻回到殿内,听候发落。”
看到他身后的是燕梧军,她才知晓贺浔的另一个身份。几名燕梧军闻令,正欲上前,栾太后广袖一挥,呵斥道:“哀家乃当今太后,你也敢碰!你等乱臣贼子定然不得好死!”
贺浔沉声道:“林嫔乃陛下生母,太后娘娘碰的可不算少。”
喧嚣声渐渐隐了下去,宁康宫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尸体,还活着的玄羽卫和禁军也已经被燕梧军拿下了,正跪在地上,长剑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栾太后见大势已去,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险些倒下,身旁的王嬷嬷急忙扶住了她。
贺浔紧盯着她,道:“太后娘娘已经走不动了。来人!扶太后娘娘进殿。”
***
段明烛抱着林靖瑶快步出了宁康宫,那支短箭还插在她的胸口,虽然按压着她止血的穴位,可那箭入肉太深,仍有鲜血不断流出。林靖瑶呼吸愈发急促起来,凤眸微微睁着,额角也沁出了冷汗。
“母妃,母妃再忍忍!朕已经传御医了!”段明烛看着她,脸上满是焦急。
林靖瑶似是想说什么,却没什么力气,声音极低。段明烛急切之下,也没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恰在此时,段明烛远远看到十六人抬的御辇向这边赶来,身着广袖白袍的沈扶快步走在御辇旁边。
“先生!”
看见沈扶,段明烛竟然忍不住想掉眼泪,沈扶一眼便看到了他怀中受伤的林靖瑶,赶忙招呼近卫将人扶上御辇。
回到养心殿,四名御医已经在西暖阁等候。段明烛抱起林靖瑶小心翼翼将人放在床上,御医正欲上前诊治,段明烛不管不顾地打开御医的药箱,迅速找到针灸盒,从中取了一根针,缓缓刺入了林靖瑶止血的穴道。
可即便是如此,只是让流血的速度变慢了些许,并无法完全止血。
段明烛看了看那箭的位置,脸上一片苍白。
“得先拔箭。”段明烛仿佛在自言自语。可是他看着那箭的位置,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赵御医,你来为母妃拔箭。”
赵德林赶忙上前来,正欲看看林靖瑶伤势如何,可当他看到那箭的位置的时候,他算是知道了这位妙手回春的陛下为何不自己拔箭,而是让他来。
赵德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磕在地上。
“陛下,这箭若是拔出来,娘娘她……她……”
段明烛不知为何脸上添了几分茫然,他看着赵德林,说:“怎么?”
赵德林吓得说不出话来,但是林靖瑶危在旦夕,哪里还能耽误。他不由颤着声音道:“这箭已经刺入心脏,若是拔箭,娘娘必死无疑啊陛下。”
赵德林话音刚落,便深深地叩下头去,满室皆惊。
段明烛大怒:“你放肆!”
赵德林头都不敢抬,老泪纵横地说:“陛下乃杏林圣手,医术不知比臣高了几倍。究竟能否拔箭,陛下比臣更清楚啊。”
“不可能,朕不信。”段明烛满脸不可置信,他转头看向那箭,念念有词。“你不拔就算了,朕自己来。”
“陛下,不可!”赵德林猛然抬头。
段明烛脸色惨白地看着林靖瑶,他的手已经虚虚地握上了箭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