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岫:“……”
“原则上来说,驸马都尉是不能纳妾的。”段明烛淡淡道。“难不成,你想让弦歌被言官们参上一本?”
自晟朝立国以来,娶了公主的驸马的确鲜少有纳妾的。一来,当了帝婿,多数不敢再纳妾;二来,纳妾需要正室同意,身为公主,又岂愿与别人共事一夫。
段云岫面不改色,道:“既然是原则上,那就并非完全不能。更何况,《晟律》上也没有明文规定驸马不得纳妾。这件事情既然是我做主,言官们不敢置喙。”
段明烛实在无奈,不由劝道:“朕的好姐姐,那可是你夫君,你怎的就这么大方,愿意跟别人共事一夫?”
段云岫缓缓轻叹一声,说:“我也不愿如此。可是我一直无孕,楚家嫡脉只有他这么一个,他连个亲兄弟都没有,我总不能让楚家血脉就这么断了。”
听到这里,段明烛渐渐理解了她的心思。
无论是成亲还是生孩子,段云岫都是为了别人。成亲是为了完成林靖瑶的遗愿,生孩子是为了给楚家留后代。
段云岫心细如发,考虑到了所有一切,她甚至连以后回了岭南,无人照料楚酌都考虑到了,但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自己,宁愿跟别人共事一夫,也要延绵楚家香火。
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静,过了好一会儿,段明烛才开口道:“你方才说这件事情你做主,但实际上你做不了主。”
“为何?”段云岫面露疑色。“你不同意?”
段明烛摇摇头:“此事我也做不了主。既然是要给弦歌纳妾,那只有他说了算。”
段云岫微怔,继而道:“这件事情,我回去会跟他好好商量的。”
段明烛一听,心里颇为无语。想当初,楚酌娶她之前,两人就出现过多次争执。因为身体不好,楚酌原本不想成亲,最后还是沈扶想出了比武招亲的法子,逼迫他不得不娶。
如今要给他纳妾,那简直比登天还难。楚酌看似好说话,脾气也好,然而在关乎原则的事情上,他是绝对不可能让步的。
想到这里,段明烛反而不担心了。
“也罢。那你去劝他。若是能劝得动……”
说到这里,段明烛故作停顿。
段云岫不禁追问:“如何?”
段明烛觑她一眼:“打个赌罢。上个月东海进贡的那块陨铁,你不是想拿去铸枪吗?你若赢了,陨铁就归你了。”
段云岫顿时来了兴趣:“真的?”
段明烛:“你若输了呢?”
段云岫斟酌片刻:“你说。”
段明烛:“从今往后不许再提给楚酌纳妾的事。他本就身子不好,你就别让他不痛快了。”
段云岫不禁失笑:“我想给他纳妾只是先考虑着,又不是明天就把人娶进门。”
“哦?这就后悔跟朕打赌了?怕输?”段明烛瞧她。
“非也。陛下医术高深,我若是能有身孕,弦歌不就不用纳妾了么。”段云岫手撑着下颌,看着他笑笑。“就是不知,陛下的医术有没有那么神乎其神了。”
段明烛听到有人竟然质疑他的医术,不由轻哼一声。
“方才你给我诊脉了,我的脉象如何?”段云岫问道。“御医向来不说实话,陛下说说看?”
“你的脉象啊……”段明烛睨向她,冷笑道。“病入膏肓,不可救药,回天乏术,风烛残年。朕说实话了,你要怎样?”
段云岫闻言,咬了咬牙:“会不会说话?什么叫风烛残年?”
“恼羞成怒了?”段明烛开始阴阳起来,“说实话你就生气,知道御医为何只会捡好听的说了吧?”
段云岫瞥他一眼:“你是不是想打架?”
段明烛一乐:“别动不动打架,就会欺负你亲弟弟。楚弦歌惹你不痛快了,你也跟他打架?”
段云岫没好气道:“弦歌对我很好,从来不会动不动呛我。”
段明烛更乐:“那你对他可是一点都不好,都要逼着人家纳妾了。”
段云岫受不了了,起身想走,段明烛叫住她。
“阿姐,还要不要朕给你开药方了?”
段云岫脚步一顿。方才段明烛刚替她诊过脉,方子还没开。
“……”
“朕开的方子,应当是比御医开的更管用。”段明烛说。
为了楚酌的孩子,段云岫还是屈从了,默默坐了回去。
段明烛看得想发笑,铺好了纸:“那你替朕研墨罢。”
“……”段云岫瞪他一眼,不再说话,只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墨锭,开始做侍读的活儿……
***
最近这段时间,是云州举办院试的日子。而沈扶身为云州知府,自然而然便成了院试的主考官。为此,他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出考题、主持考试、阅考卷都落到了他的身上。除此之外,还要处理府衙中的其他公务,几乎让他忙得脚不沾地。
临近子时,近卫乔英第三次催促:“大人,该歇息了。”
沈扶从坐在案前,桌上还堆着的一摞没有看完的考卷。时辰已晚,他确实感觉有些困倦了,最后点了点头:“这就歇,剩下的明日再看。”
他知道,若是再熬夜,乔英就会记下来,如实禀报给如今远在凤京府的那位陛下。上个月已经告过一次状了。
“还有一件事。”乔英突然说。“明日驿站的人就要来取信了,大人给陛下的请安折子还没有写。”
“……”沈扶呼吸一滞。“差点把这件事情给忙忘了。”
三年前,他刚离开凤京府的时候,曾经答应过段明烛,每个月都给他写请安折子。
沈扶抬头看向乔英,说:“我现在写,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你别给你主子告状,如何?”
乔英虽知道这样做不对,却还是点了点头:“属下遵命。”
沈扶这下放心了下来,展开了一封新的折子,提笔蘸墨,开始写了起来。
***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月。白露时节,凤京府的气候渐渐转凉,候鸟都开始往南飞,蝉鸣声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秋天难免令人困倦,这一日午后,内阁的书办送来了新的折子,而此时,段明烛还在午睡。又过了半个时辰,韩卓瞧了眼刻漏,然后进了西暖阁,站在床边,准备叫醒正在午睡的段明烛。
“主子,该起了。”
段明烛没动。
“主子,马上就申时了。”
段明烛翻了个身,抱着枕头接着睡。
韩卓低低一叹。他也知道,入了秋之后,难免困乏,可是这午睡本就是越睡越困,更何况,日间睡得多了,晚上就会难以入睡。就在几天前,段明烛从午时三刻睡到申时一刻,结果到了晚上,直到丑时,在屋外守夜的韩卓都能听到,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第二天早晨,只能无精打采地去上的早朝。
“主子,再不起,晚上您又睡不着了。”韩卓无奈道。
段明烛实在是困,闭着眼睛无力地道:“内阁的折子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你都批红了吧,朕再睡会儿。”
韩卓想了想,说:“云州那边来消息了。”
“哦。”段明烛应了一声,然而片刻过后,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霎时惊醒,坐了起来。“是先生写的信吗?快给朕拿来!”
韩卓赶忙从桌上一摞公文中翻了翻,取出一封信和一封折子,双手递上。
段明烛先打开了信。
信是乔英写的,上面记录着沈扶每天的一言一行。随后,段明烛又取来折子,那是沈扶的请安奏折。
然而,他展开奏折一瞧,上面却只有一句话:
陛下安。
云州知府沈扶
昭宁五年九月初一
段明烛看着折子,微微一愣,下意识将折子翻过来瞧了瞧,又抬头望向韩卓:“还有呢?”
韩卓看着他的神色,默默答道:“跟沈大人有关的信件就只有这些了。”
段明烛这才反应过来,沈扶的请安折子确实只有这么一句话。顿时,他将折子丢在案上,生气道:“上上月给朕写了三句话,上个月写了两句话,这个月倒好,就写了三个字!这个沈青砚,只知道敷衍朕!”
韩卓瞧见他动了怒,连忙劝道:“主子,这些日子各地方都在举办院试,想是沈大人正在忙公务呢。”
段明烛仍是十分生气,他又取来乔英的那封信看了看,上面写的果然是近期沈扶主持院试、批阅考卷的事情。
韩卓见状,又补充道:“沈大人身为知府,要负责整个云州府的院试,想必是分身乏术,没腾出空来给主子写信。这院试也是为了给朝廷选拔人才,沈大人定然得认真对待……”
“得了,你不必安慰朕。”段明烛没好气道。“一个州府的公务就忙不过来了,朕每天看上百份折子,可有说什么?”
“……”韩卓心想,批阅考卷可不比看折子轻松,一部分折子还是他代批的。
“写封折子才花多久,他还能忙到连这点功夫都抽不出来?就是不愿意给朕写罢了。”
瞧着他生气地模样,韩卓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了。
段明烛十分不高兴地又取来那封折子看了看,工致稳健的台阁体小楷,确实是出自沈扶之笔……
韩卓站在一旁,心里十分无奈,只默默祈祷下个月沈学士的折子能多写点字。
这般想着,只见陛下没好气地拿起朱笔,在“陛下安”那三个字的一旁,批阅了另外三个字:
“朕不安!”
段明烛的字是沈扶教的,所以两人写出来的字风格也非常相似。只是相较于那三个规规整整的台阁体小楷,御笔朱批的那三个字似乎添了几分狂狷与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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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现!因为下周的榜单字数是2w,所以要开始日更啦。
其实这篇文总体来说写的不太好,节奏又慢,糖又很少。连载了五个月了,不断有追更的小伙伴离开了,但是也剩下很多小伙伴还在,我真的非常感激,为表感谢,这周之后我也尽力保持日更,尽量日更到完结吧……(可能也不排除偶尔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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