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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请长缨(五)

帝师攻略 晏云酌 3133 2024-07-04 10:23:48

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严肃的模样,游逸卿张了张口,嘴唇翕动几下,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这个时候,他反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游逸卿突然有点后悔。怎么就闲来无事,跟陛下聊起了喝酒的事情,还扯到了沈扶身上。

“啊这……此事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或许臣也记得不太清楚了……”游逸卿吞吞吐吐地找补道,“若不然,陛下找别的同僚问问?礼科都给事中王文泉,户部员外郎贾思寅,还有凤京府尹于淮……这些人都是和我们同一年的进士……”

段明烛面容透着冷意,伸手抓住了他的前襟:“朕问的是你,回答朕。”

游逸卿后颈被衣裳勒着险些呼吸不畅,他望着面前的年轻帝王,额角冷汗快掉下来了。

“这……不是,陛下……”

他仔细回想着当年之事。

游逸卿确切地记得,当年的琼林宴上,沈扶确实是一个人喝了好几坛蔷薇露。这酒名贵,平日里喝不到,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不少人都喝醉了。只有沈扶,他这个二甲传胪被灌的酒最多,等到别人不胜酒力,纷纷告辞之后,沈扶却一直等到宴席散尽,仍然能够晏然自若,举杯喝下最后半杯,从容地走出了宴席。

如今,虽说游逸卿不知陛下为何这般在意这件事情,可看着他的模样,是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于是,他左思右想,颤声答道:“微臣记得,沈大人酒量甚好,确实……确实是千杯不醉。”

段明烛狭长凤目微眯,过了许久之后,方才缓缓松开了他的衣裳。

游逸卿这才舒了口气,抬起袖子,揩去了额角上的冷汗。险些,他就要瘫倒在地上了。

过了片刻,游逸卿偷偷抬眸一瞧,只觉他的脸色十分可怕。

“……陛下?”

段明烛冷觑他一眼。

“那个……若无旁事,微臣先告退了?”游逸卿小心翼翼地问道。

***

出了东暖阁,游逸卿仍然心有余悸。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却又不免隐隐有所担忧。他不知道陛下为何对沈青砚酒量好这件事这般在意,看他的模样,眼神里已经快要暗藏杀意了。

想到这里,他却又担心起沈扶来。

“不会是说错了什么话,害了青砚吧……”游逸卿自言自语道。

可是转念一想……

“算了,反正说的都是实话。”

想到这里,游逸卿顿时挺直了腰板,故作镇定却又同手同脚地地离开了养心殿。

快到戌时了,秋日天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东暖阁里只剩下了段明烛一个人。

他敛目望着手中的酒杯,静静地想,若是当年沈扶没有喝醉,还默许他与自己做了云雨之事。那么,沈扶是否也对他藏了无法言明的爱慕之情?

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楚酌提议,让群臣上疏请奏立后,而沈扶却没有上疏的时候,他就曾想过,沈扶是否对他有情。

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却始终不敢确认。沈扶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所效忠的君上,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他只敢在梦里肖想他,亵渎他,却从不敢想象这段情是情投意合,而非他自己一厢情愿。

胸腔里的一颗心脏突突地悸动着,慌乱中还夹杂了一丝期盼。方才那一副仿佛覆了冷霜的面容已经渐渐融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喜悦和担忧。喜的是沈扶或许也是喜欢他的,忧的是……

“不。”

段明烛突然自言自语地开口道。

沈扶能在清醒的状态下,答应与他行床笫之欢,他一定是喜欢他的。

恰在此时,但闻一声轻响,被他攥在手心里的酒杯突然裂开一条缝。随后段明烛松开掌心,酒杯已经成了一堆碎瓷片。

他从来不会强迫沈扶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情,纵使无数次肖想他,亵渎他,也绝不会逼他成为自己的人。

可若这段情意,是两厢情愿……

那这一次,定然不会再放手。

段明烛心道。

***

两日后,前往怀柔县拜访程言老将军的楚酌回来了。他本打算哪怕是跪地磕头也要劝程言重新披桂出征,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程言因意外摔断了腿,而他的近七十岁高龄的夫人也身患重病,时日无多。

看到这样的情景,楚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程言自致仕之后,始终低调行事,也不再参与朝廷之事。即便是昭宁二年陛下亲政之后,给予了程家大量封赏,然而程言却从不张扬。如今,他又隐瞒了自己和夫人重病在身的消息。若非这次楚酌亲自拜访,怕是这件事始终无人知晓。

楚酌万万没想到,他先后推举的李谨和程言,一个兵败被俘,一个无法出征。

他十分无奈,只能如实上表。然而在今日的廷议上,陛下并没有怪罪于他,反而还安慰了几句。

“程将军毕竟年迈,让已经致仕的老将挂帅出征,朕也于心不忍。”段明烛说。

“北境一战,迫在眉睫,臣实在惭愧。”楚酌低声道。“陛下容臣几日,臣会再次推举一名武将出征北境。”

“不必了。”段明烛静静地道。“如今,任你再推举谁,也比不上朕更熟悉北凉军。”

楚酌和在场的其他朝臣面露错愕的神色,但闻案后坐着的那位九五之尊淡淡道:“既如此,也不必再推举旁的人。明日,朕会率军亲征北境。”

“陛下——”

“不必再劝,朕意已决。”

站在一旁的楚酌满心忧虑,李谨兵败,就说明北境的战事不容小觑。段明烛虽然熟悉北境,也身经百战,可前线千变万化,任谁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万一段明烛出任何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的朝臣自然是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内阁首辅向涟站了出来,行了一揖,道:“如今朝中未立太子,陛下亦无任何子嗣。若是陛下离京,只恐无人主持大局。更何况,陛下乃万乘之尊,前线凶险,若有万一,定然会动摇社稷。”

“此事朕已经考虑过了。”段明烛说。“朕不在京城的日子,由向首辅监国,袁阁老和游阁老从旁辅佐。朝中之事,三位爱卿商议着来,若是有任何重要之事无法作出决议,便八百里加急传信至北境。”

向涟微一迟疑,段明烛却继续道:“朕和完颜和澈交手数次,未曾尝过一败。他的作战风格,朕了如指掌。这一战,朕只会胜,不会败。”

有几个朝臣还欲再劝,段明烛却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即便朕真的有什么万一,向首辅便替朕拟诏,让景亲王回京,继位。”段明烛面无表情道。

“陛下——”

“向首辅,袁阁老,游阁老。”段明烛站起身来,走到屋子中央,负手而立。

“臣在。”向涟、袁宜哲和游世黎三人听到吩咐,站出来,躬身行了一揖。

“如今内阁当中,只有你们三位辅臣。朕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朝中诸事,便有劳各位了。”

三人互相看了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于是三人跪地叩首下去,齐声道:“微臣定不负圣恩。”

***

时值秋末,还有十几日就要入冬了,天已经十分冷了。京郊大营的风一如既往的大,吹得辕门处的旌旗猎猎作响。

六万燕梧军已经集结完毕,黑压压地站成一片,远远望去,仿佛一座城池那般坚固。段明烛身着玄色重甲,坐在高头大马上。身侧是同样一身戎装,骑在马上的贺浔和韩卓。

“北凉犯我大晟边境,不守公法,专行诡计,衅开自彼,势难再予姑容。今日,朕决议率大军出征北境,歼除祸乱,整饬戎行,还边境太平,扬我国威。诸位将士,可愿随朕一战?①”

六万燕梧铁骑一齐高呼:“末将誓死追随陛下,陷阵冲锋以卫社稷!”

段明烛看了眼日头,准备出发,恰在此时,辕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段明烛骑在马上抬眸望去,只见一身青白色圆领箭袖、系着一件藏青色羽缎披风,马尾高束的段云岫正骑马赶来。

段明烛微微蹙眉,只见段云岫直接骑进了军营,一拉缰绳,马儿发出一声嘶鸣,马蹄高高扬起后落下。

“谁让你骑马的?”段明烛皱着眉头问道。

段云岫骑在马上笑了笑,抱拳行了个军礼。“陛下出征在即,末将特意前来送行。”

“谁跟你末将。”段明烛面色不虞地看着她。“楚弦歌呢,他知道你今日来了军营吗?”

“他在兵部衙门呢。怎么,我一个人来给陛下送行还不够?”段云岫笑道。

“不稀罕你送行。”段明烛轻斥道。“怀孕了还骑马,你有点数没有?”

“我担心来得迟了,大军就出发了。”段云岫说。“放心吧,无妨。”

纵然段明烛身经百战,对北凉军再熟悉不过,可是带兵之人不仅是她的亲弟弟,还是大晟朝堂上的九五之尊,这让她不得不悬着一颗心。

“我知陛下多次与完颜和澈交手,可是北凉人毕竟诡计多端,陛下万不可轻敌。”段云岫道。

“这还用你说。”段明烛道。“朕与其担心打不过北凉人,还不如担心你保不住这个孩子。”

段云岫眉间舒缓些许:“陛下这般信不过你的小外甥?”

“朕信不过的人是你。”段明烛道。“为了给你诊治,毕生的医术都拿出来了,你可别辜负朕。”

段云岫笑了笑:“不必担忧,等陛下回京就能当舅舅了。”

段明烛轻嗤一声。“不过几个北凉人罢了。三个月就解决了,何须十月?”

“话虽如此,陛下也不可轻敌。”段云岫说道,“纵然知己知彼,可是陛下毕竟已经多年不曾与敌军交手。北凉人诡计多端,出其不意,陛下不得不防。”

段明烛轻“嗯”了一声。

“无论如何,陛下必须保证自身安危,陛下龙体,关乎的是江山社稷。”

“你也是。这些时日,要多听医嘱,不可再骑马了。”段明烛说。“一会儿让人回府传个口信,派轿夫过来接你。”

段云岫还欲在说什么,段明烛却又道:“别让朕在前线担心你,阿姐。”

段云岫微怔,随后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段明烛牵了牵唇角,会心一笑。“走了。”

段云岫看着他,心里顿时百感交集,她看了眼一旁骑在马上的贺浔和韩卓,说:“照顾好陛下。”

“属下遵旨。”

最终,段云岫还是压下心底一切担忧,抱拳道:“臣祝陛下,早日凯旋回京。”

段明烛微一颔首,随后握着缰绳,一夹马腹。

“驾!”

号角声吹响,数万铁骑奔出了军营,隆隆铁骑声震天响,踏在地上,激起黄沙四起。等到所有兵马全部奔出军营,唯剩段云岫一人一马立在大营中,望着燕梧铁骑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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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改编自《大清光绪皇帝宣战谕旨》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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