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天使已经被摘下了头盔。

但战甲之下，并没有人类的形体。

也就是说，驾驭这炽天使武装的，是一个没有实体的怪物。

赤红色的，形态奇异的，像是气体也如同胶质，周围弥散着血色的雾气，正在不断地缩胀，吞吐，流动。

驾驶炽天使的，就是这样一个东西。

或者说……它，就是炽天使本身，已经与这台来历不明的机体合而为一，就像是，有了初级载体的辅助圣魂一样。

这玩意儿是怎么生成的，或者说是谁制造了它，孙朗也搞不清楚，但唯一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已经有另一个更为强大的意志跨越了遥远的距离，降临在这个脆弱的躯壳中，与他展开交流。

它说：“我还以为，我们能够在更加合适的情况下见面。”

这句话的信息量足够大，能够进行很多很多的联想与考量，以至于孙朗都微微惊了一下，他用有些惊讶的语气道：“啊，哈。”

那个意志的声音平静中隐藏着炽烈，那并非源于愤怒，而是由于本质，就像再温和的火苗也能灼伤人体，令蛋白质变性，它问道：“想到什么了？”

孙朗淡淡道：“看来我也猜错了……我还以为那个女人依然是这件事情的操纵者和掌控者，如今看来，事情比我想象得更复杂。”

“你是说，后土帝国的那个公主吗？”对方回答道，“那个女人，心中已经被彷徨和狠毒所填满，就像大步行走在结冰的河面上，她的眼里只剩下了河对岸的房屋，认为只要走到对岸就可以进屋取暖、躲避严寒，为此不惜大步飞奔，却不知道真正的危险不是周围的严寒而是脚下的冰面……”

“不得不说，这个比喻很客观，很到位……”

孙朗拍起了手，连连点头，以示嘉许与赞叹，然后，他若无其事道：“能够分析得这么到位，也就是说，她身边也有你们的人啊，了不起。”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之后，语气古怪道：“我们是谁？”

孙朗笑道：“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之前龙万德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干涉炽天使的运行、蒙蔽辅助圣魂，并且举了七曜圣剑的例子，说就算我有法子使用其他帝兵，也没法驾驭其他的圣剑……”

他负手淡然道：“可惜的很，由于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本人还真能使用七曜圣剑，那么，同样的，在这个世界上，理论上确实存在一股力量，能够干涉炽天使的运行、蒙蔽辅助圣魂，我说的没错吧？”

那声音饶有兴趣地问道：“是什么？”

“何必明知故问。”孙朗眼神一厉，“当然是类似的历史遗留问题了！”

剑气森然，无声涌动，四下依然云淡风轻，潺潺的流水声就在不远，天空湛蓝，草木依依，但周围的一切，已经被雄浑浩荡的杀气所笼罩。

孙朗袍角飞舞，手中的定海戟发出了阵阵长吟，昔日的剑圣发出一阵阵冷笑，蕴含着无穷的恨意，每一个字都凝固着铁与血的味道：“真是让孙某意外啊，想不到除了一把烂剑之外，还有一杆破枪也有了自己的意志，我说的没错吧——流落于北方的湮灭之火，赐予斯拉罗人以火之力量的元祖魔兵，初次见面，你想要点见面礼吗！？”

那声音蓦然发出一阵长笑。

然后，焰光飞舞。

炽天使中的那团火雾瞬间涌出，然后弥散开来，在精神世界中掀起了火焰的浪潮，周围的景色被无形的力量扭曲，赤芒一闪，刹那间，孙朗来到了一个火的世界，澎湃的岩浆之海掀起了滚滚热浪，怒涛涌动，火云冲天。

那个神秘意志的生意，瞬间宏大炽烈了百倍：“不错，是我！”

面对如此异象，孙朗没有半分慌张，他慢慢举起了手中的长戟。

那声音笑道：“就凭着这件拙劣的仿制品，你奈何得了我吗？”

孙朗冷笑道：“说这种大话之前，你不妨先看看你同伴的下场——哪怕我手里只有一根撬棍，也照样能干爆你！”

由于涉及到某个了不得的历史遗留问题，所以这话的嘲讽度很高，不过这声音炽烈火爆的元祖魔器之灵居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说道：“言之有理，以你的战绩，足够与我们平齐，得到我们的敬重。”

孙朗冷笑道：“我不需要你们的尊敬——是我们先在这里打一场呢，还是我去圣尤里堡再转两圈？”

那声音无奈道：“看来你对我们抱有极大的敌意——其实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与你战斗的理由，这次见你，也不是为了与你打架的。”

孙朗讥讽道：“嘿，我居然不知道你们是以德报怨的和平主义者。”

“看来你产生了一个误解，我们与你们所说的域外天魔，是两回事。”那个声音无奈道，“第二次天元战争，我们都在帮助人类抵御入侵者，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人族早就灭亡了，这一点，你应该承认吧？”

孙朗淡淡道：“是啊，你们都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和平主义者，就像是那赛博坦来的擎天柱一样，是大名鼎鼎的塞奸，也是地球人民的老朋友，为了人类的存续，手上沾满了无数昔日同族的机油……”

这个在离火之国意义重大的器灵也没有习惯孙朗的说话方式，但依然能听出这个人类心中的防备与怀疑，它叹了口气：“我早就知道，如今不是对话的好时机，你依然对我们充满了戒备与敌意。”

孙朗平静道：“那真不好意思，我这人心眼很小，就是喜欢记仇。”

对方叹息道：“我大概也了解你的遭遇，但这事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那群帝国人吗？它也许让你受尽折磨与痛苦，但也让你以最快的速度拥有了这一身强大的力量，说到底，它只是在执行人类的命令……”

孙朗漠然道：“你以为它两年前没有被打断踩烂是为什么啊？”

“是这样啊，原来如此！”那声音居然高兴道，“你放了它一马，就是因为这个？也就是说，你们已经两清了？这就是帝国人所说的恩怨分明？但你依然还是看它很不爽，对不对？”

孙朗皱眉道：“你他妈在说什么？”

“这就是我决定见你一面的理由。”火之意志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放缓了语气，说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孙朗不假思索道：“我拒绝。”

“先别忙着拒绝。”对方笑道，“要知道，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在离火之国，其实也很有影响力的，尤其是现在……”

孙朗眼神一闪：“看来你是站在神皇那边的。”

离火的魔兵之灵又愣住了，然后语气复杂道：“为什么这么说？”

孙朗淡淡道：“主教团是守旧势力，规模庞大，根深蒂固，是传承很久的传统势力，通过炽天使上辅助圣魂复杂的逻辑设置与安全性来看，最初设计炽天使、也就是开始利用你力量的第一代教团先贤，对你充满了戒备与不信任，守旧传统的主教团自然也继承了这样的意志，对你进行严防死守，只把你看作一个好用的工具……”

他笑了笑：“所以，只有野心勃勃但稍显势单力孤的神皇，才敢大胆地与你接触，想要进一步利用你的力量，培植自己的势力。这是何等的勇敢，何等的自信，何等的雄心万丈，何等的……不自量力。”

古老的意志又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然后，他叹息道：“你如果一直这么聪明，连我都想杀你了。”

孙朗脸上的笑意迅速敛去，冷哼了一声：“那你就来啊。”

对方略过这个话题，说道：“既然你已经看破了，那我就不妨直说了，神皇想要利用我，所以不会在一些小事上驳我的面子，我们有共同的利益，所以我提出一些不过分的要求，他通常都会欣然从命。”

孙朗说道：“然后呢？”

它继续道：“这些天你的表现和行为，我都看在眼里，你想要做什么，我大概也明白了。你想要将明州纳入掌握之中，是要作为你自己的势力吧，你看起来想要向帝国复仇，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采取更加直接和有效的方式，但我确实能看出来，你短期之内，没打算跟离火为敌。”

孙朗冷然道：“那又怎样？”

“既然不是敌人，那就可以做朋友，我想，离火之国，一定有很多你想要的东西。”那声音说道，“以你我的身份，不必像个俗人那般讨价还价，我就直说了，死亡信使和孤独行者，都可以留在你那里……”

孙朗径直道：“留在我这里？做一个三百六十度全天候监视器吗？”

“关于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如果没有这个躯壳作为媒介，我也无法监视这两台炽天使的动向……虽然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会相信。”对方说道，“那我可以教给你一个办法，用来防护辅助圣魂的内核，你拥有与我平级的力量，足以阻断我的干涉与窥测，我很有诚意的。”

孙朗不置可否：“说下去。”

“你拿下了明州，肯定不会丢在那里让它自生自灭，毕竟抢来的田地，也要精心种植养护，才能获得丰收，得到好处。”远古魔灵说道，“你的北方，有一个强大的邻居，无论是贸易也好，军事技术交流也好，我都可以为你提供帮助，甚至可以私下向你提供一些东西，当然，一切要秘密进行……”

“一些足以让主教团甚至神皇暴跳如雷的东西吗？”孙朗说道，“这岂不是将把柄交到了我手里？”

“威胁是相互的，只有相互制衡，才是合作与和平的基础。”对方回答道，“你将这事捅出去，固然我会遭到教团的猜忌甚至处置，你以为你会置身事外吗？所以我并不为此感到担心。”

“我大概明白了。”孙朗点头道，“这么优厚的条件，恐怕你所图甚大。”

“对于我来说，这事确实事关重大，这个我必须承认。”古老的意志说道，“但对你来说，却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孙朗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哦？说来听听。”

这个离火帝国的国之重器肃然道：“就在不久之前，虽然距离万里之遥，但我依然心生感应……它醒来了。”

孙朗先是一怔，然后就明白了，“它”指代的是谁。

森然的杀机又从他身上涌现，孙朗神色凌厉道：“原来如此，这算什么，赔礼道歉，请我放它一马吗？”

“恰恰相反。”对方语气严肃道，“请你务必不要放过它。”

孙朗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

“现在看来，你迟早要南下，去后土帝都吧。”火之意志说道，“我的意思是，到时候，请你让它继续沉睡下去，甚至毁了它都行。”

孙朗眨了眨眼睛，乐了：“你们不是兄弟吗？这是干啥啊？”

“谁说我们是兄弟了，虽说很久之前，我们有同一个主人，但是……”元祖魔灵的话语中有了一丝怨念，“同为武器，你觉得我们会相处得很好吗？”

……说得好有道理，就像是游戏无限的活动与玩家有限的精力之间的矛盾冲突，那刀剑乱舞与少女前线，恐怕也是不共戴天的。

孙朗将脑袋里胡思乱想的念头丢到一边，说道：“就因为这个？”

——开什么玩笑。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火之意志语气凝重道，“它醒了，恐怕没有人会防备它的，你懂我在说什么，你应该也能猜到，它想干什么……”

孙朗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我也是在这两年间，费尽心思，暗示神皇，借助离火之国的力量，才慢慢拼凑出了真相，了解到无数的秘密……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们真的有共同的敌人，请你阻止它。”元祖魔灵低声道，“阻止它，获得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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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嗯，如此，在此埋下伏笔，如此，剧情就有了很多种可能的走向，当然，我肯定只会选一条来写的，大家可以放心竞猜和下注……（正色）

PS2：顺便，变形金刚还没去看，据说很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