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卫们顿时大惊。
虽然不知道“私聊弹一个窗口抖动”是什么操作,但这位神策上将以胆大包天与肆无忌惮著称,什么事儿落在他身上,都是要惊天动地的。
这些可怜的皇室公务员赶忙抢上,连声道:“上将军且住!上将军且住!我等立刻派人入宫通禀,就不劳烦您老人家了!”
孙朗摆手,义正言辞道:“不是我老人家想要劳烦,只是帝国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天魔余孽的爪牙正在腐蚀这个朝廷甚至这个皇宫,其程度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深远还要严重!我这封奏疏递进宫里,能不能顺利地送到皇帝面前,还是两说之数,家国大事,不可马虎,更不可心怀侥幸!”
宿卫们一听就知道坏了,拼命阻拦道:“末将们亲自去送!”
孙朗昂然道:“这可不行,万一你们进宫送奏章的时候,被黑恶势力截杀或者蒙蔽,以至于其后朝堂对峙,内宫说并无此奏疏,责任不是落到你们头上了?到时候你们被推出午门斩首,或者满门抄斩,岂不是我害了你们?”
他们还想再说,孙朗吐气开声,一掌推出,磅礴的掌力如飓风般横扫,宿卫们呼吸一闭,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
随即,神策上将的声音再度响彻于皇城深宫之中。
这阵仗,根本就不是私聊弹窗,而是他妈的在群聊里@。
“皇帝陛下!”
“臣孙朗!”
“向您发送了一条新奏章!”
“请!注!意!点!击!接!收!”
一时之间,皇宫内苑里鸡飞狗跳。
过了没多久,冯永亭气急败坏而来,低吼道:“你太过分了!”
孙朗挑眉道:“哇,你老冯说话又不凭良心了,在岁星剑宫时,本座以大局为重,将私人恩怨放在一边,担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愿召集重臣进宫对峙、让陛下为难,保全了帝国的颜面,你身为天子家奴,不仅不谢谢我,还跑来跟我大吵大嚷,还讲不讲道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冯永亭吼道:“你别跟杂家来这套!现在又是干什么?”
孙朗举起手中的奏疏:“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身为百官表率,又是今晚的当事人,当然连夜写了一篇汇报和总结,呈给陛下御览,此乃拳拳爱国之心,是如天似海般的极度忠诚,你说我在干什么?”
冯永亭气结道:“有奏章你交给通政司啊!哪有跑到皇宫大嚷的道理?”
孙朗冷笑道:“送到通政司,不知要过几次手,这封可是秘奏,要是出了差错,不知有多少人得掉脑袋啊。”
冯公公无可奈何,孙朗嚷都嚷了,还能说什么?
他冷着脸伸手:“拿来吧。”
孙朗将奏疏递给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气沉丹田,再度@了一下全体成员:“奏疏已经交给冯公公了!要是出了差错,陛下诛他九族!”
冯公公暴跳如雷:“孙朗!”
孙朗转头就跑:“陛下一定要看啊!这可是十万火急的军国大事!”
冯永亭在后面喊道:“站住!陛下要召见你!”
“今天太晚了!”孙朗喊道,“我要回去过性生活!改天吧!”
冯公公捧着孙朗的奏疏,只觉有千斤之重,而这王八蛋跑得这么快,谁能追的上?望着对方的背影,他觉得心里好累好累。
冯永亭第一次生出了“帝国的武道为什么这么兴盛”的哀叹感,心怀不轨的一品武勋身怀天下第一等的绝世武力,简直是无法可想的棘手。
他跺了跺脚,匆匆返宫,去送奏疏去了。
这奏章很快就送到了皇帝御前。
因为皇帝陛下也很久没有性生活了。
况且今晚还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陛下的心就算再大十倍也睡不着啊。
砰的一声,沉重的拳头砸在案头。
皇家器物精巧绝伦,皇帝用的桌案更是天下逸品,千年的木料,神匠的做工,沉淀着历史,蕴藏着华贵,这来历可以追溯到前朝的书案吃了皇帝一拳,发出了沉闷的震响,这意味着内部结构受到了破坏……所以说,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稀世奇珍毁于上位者的愤怒。
皇帝当然不在乎这个,他富有四海,总领天下,物件在他眼里就是物件,无论多值钱、多宝贵,那也都是物件。
他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事情……比如说江山的完整,比如说统治的稳固,比如说自己的面子,比如说自己的事业。
所以他现在非常生气。
“反……反了!”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觉得心里一抽抽得疼,这段日子他扎心的次数远超于以往两年,甚至比天元大战最劣势的时候还要严重……乱臣贼子的奏疏就在自己面前,每一个字都刻薄到骨子里,正向自己发出得意洋洋的嘲讽。
他低喝道:“三番五次咆哮禁宫,朕要治他的罪!”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浮现,正是木曜剑圣灵木黎……的躯壳。
元祖魔灵依然栖居其中,淡淡地向皇帝陛下泼着凉水:“你要怎么治罪?派内卫上门锁拿?他是敢动手的。指使官员在朝堂弹劾定罪?他一定会出言自辩,你知道他那张破嘴的,三言两语就能给你绕到岁星剑宫与镇国剑圣的身上……你准备好在朝堂上大吵一架了吗?”
皇帝的胸口更疼了,他恨声道:“混账东西!”
他看着自己的盟友,心中老大不爽。
一个人若是久居高位,则傲慢自生,这是人类的原罪,皇帝是后土至尊,是凡世最有权力的高贵者,早就习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生气便要发怒,不爽就要扣锅,如今也向着自己的盟友发作,他冷声道:“这一切都缘起于你,你为什么要私自去见孙朗?”
元祖魔灵语气很平静:“我只是想称一称他现在的分量……这一战无法避免,我必须要摸清对手的底细。”
皇帝的眼睛里透着审视。
君王多疑,古来皆是如此,这位还是帝王中的极品。
元祖魔灵继续说道:“我本来是要以灵木黎的身份见他一面的,没想到被他认了出来……而且还被他抓住了机会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实在是羞愧难当,我把事情搞砸了,很抱歉。”
皇帝冷冷道:“你岂止是把事情搞砸了?你险些让朕没法收场!不……朕现在就没法收场!”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就像是受伤的老狼所发出的低烈的嘶吼:“孙朗不仅把你抓个正着,还把镇国剑圣牵扯了进来,平阳已经去了孙朗那里,朕从哪里再找一个后土剑圣?来日早朝,孙朗发难,朕应该如何应对?”
皇帝的每个毛孔似乎都在喷射愤怒,接二连三的失利和丢脸大大打击了他的自尊心,不知有多少眼睛看到他的失败、他的软弱、他的无能,这是皇帝所无法接受的……他以千古明君自称,又是注定留名青史、打胜天元之战的帝王,怎么会容忍接连的失败?怎么会容忍孙朗挑衅他的威严?
元祖魔灵淡淡道:“不急。”
皇帝恼火道:“丢脸的不是你!被非议的不是你!你自然不急!要不是你今晚把事儿搞得这么砸,朕也不至于被孙朗这般羞辱!”
元祖魔灵淡然道:“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坏。”
“没有?”
皇帝用力抖动着孙朗的奏章:“铜雀台遇袭,证人被杀得干干净净,重要证据被毁掉了大半——这无耻的狂徒居然趁机颠倒黑白,把铜雀台的破事洗得一干二净,而且字里行间,显然是在逼迫朕做出抉择!”
他恨声道:“朕要是默认此事,那他关于铜雀台的一切谎话都会变成真的,朕要是不认可此事,他就敢把野火烧到镇国剑圣身上……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出在你这个木曜剑圣与并不存在的镇国剑圣身上,孙朗随时都可以在这个问题上进行发难,你说朕要如何应对?”
元祖魔灵淡淡道:“灵木黎的事情好办,你只需推说不知,了不起发一下海捕文书,满天下通缉木曜剑圣也无所谓,孙朗想闹,随他去闹好了,只要这副躯壳再不现身,便是追查一百年,又有什么?”
皇帝面色稍霁……但只是稍霁。
因为最关键的问题不是死而复生的木曜剑圣。
而是镇国剑圣。
那位传说在大荒山之战的最后关头一剑西来、挺身而出的土曜剑圣,以一剑之力逆转局面,给人族带来了最终的胜利。
因此被天下颂扬,被万民传唱。
这样的传说,这样的英雄,这样的功臣,只是一个虚假的幻象,真正的土曜剑圣是孙朗,当然那只是曾经,战帅贾瑛蜕变成了孙朗,镇国剑圣只是他褪下的壳,这个壳成为了帝国最大的遮羞布与谎言,在其他人面前,它坚如磐石,但在孙朗面前,它一戳就破。
就像是皇帝的新装。
如今他一想起这件事,灵魂就在不由自主地战栗。
这是一个弥天大谎,是为了安定人心、攫取天元胜利果实的谎言。
只有他知道大荒山究竟是怎么打赢的。
大荒山……本来就不是什么最终战场,而是一个中转站,一个陷阱,在这里,三十万精锐齐聚,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人,元祖魔灵将在这里夺舍孙朗,而这些兵马既是保险,也是力量,一旦魔灵夺舍成功,那么“贾瑛”就会接过指挥权北出大荒山,主动寻求与天魔的决战。
但所有的一切都脱出了皇帝的掌握。
强大无比的元祖魔灵居然没能吞噬孙朗的魂灵,而且还被这个曾经孱弱无比的外域来客重创。
孙朗居然还反过来掠夺了土曜圣剑的力量,以至于三十万大军发动,都奈何不了这狂暴的复仇者。
而且,域外天魔的主力居然突然出现在大荒山。
那个时候,简直是帝国历史上最危险、最惊险的时刻。
如果孙朗当时与天魔联手,将大荒山的人类兵马屠戮殆尽,然后宣扬真相再反戈一击,帝国必将哗然,军心动摇自不必说,皇帝的统治一定摇摇欲坠,而孙朗常年与天魔鏖战,对天魔各项战法和特性了若指掌,率领天魔军队反过来攻打帝国军队,恐怕不到一个月就能将帝国固若金汤的防线全盘砸个稀巴烂,兵临帝都,灭亡后土,最迟不过三个月的时光。
每每想到此节,就连皇帝都感到一阵阵后怕。
据当年白羽威的转述,突然出现在战场的天魔试图与孙朗交流,它们不断伸出橄榄枝,许下了越来越大的承诺,包括承诺支持孙朗做人类的帝王,甚至不需要向天魔称臣,两族可以平等共处,建立外交,互通有无,种种条件,优渥得简直过分,如果天魔刚刚降临人间时就向人类诸国提出这种条件,天元大战注定是打不起来的。
可当时浑身血淋淋的孙朗几乎已经忘记了如何说话,天魔在等待着他的答案,陷入绝望的人族军队也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在无数人的注目下,在人族命运的十字路口,孤独的行尸走肉含糊不清地吐出了一句话。
我不想为别人而战了。
炽烈锐利的剑气狂暴地横扫战场,无差别地杀戮着一切生命,无论是人类,还是天魔,对于二者而言,他都是彻彻底底的异类……来自地球的穿越客,被人类背弃,被天魔仇恨,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处。
然后……大荒山之战,就赢了。
人类几乎全军覆灭,天魔崩亡,孙朗失踪,元祖魔灵遭遇重创,皇帝撒下弥天大谎,掩盖了足以动荡帝国的真相,攫取了胜利的果实,命平阳伪装成土曜剑圣,将战胜天魔的绝世功勋揽到帝国头上……一晃而过两年。
依靠着谎言,帝国国祚稳固,国际声望一时无两,皇帝名垂青史,统治无比稳固,享受着庞大的政治收益……但这一切终究是假的。
能够戳破这谎言的人已经悄然到来。
直到现在,皇帝才有了一丝实感……那个精心编织、蒙骗了天下的谎言在孙朗面前,到底脆弱了到什么地步。
但元祖魔灵还在笑,仿佛世间的一切难题都不足以困扰他。
“镇国剑圣的事情,也容易。”
它说道:“孙朗若是继续纠缠不休,那你就实话实说。”
皇帝望着他,嘶声道:“实话实说?”
“既然没有镇国剑圣,那就实话实说。”
魔灵阴冷地说道:“剑圣大人在大荒山耗费了太多的心力,留下了难以愈合的暗伤,已经在不久之前离世,剑圣大人希望在死后依然守护帝国,所以陛下您一直没有宣布这个消息,以免引起人心动荡、诸国窥视,但神策上将坚持要一个说法,无可奈何,只好公布……就这么简单。”
皇帝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然后……”魔灵淡淡道,“我们就可以趁机宣布选拔新的土曜剑主了,猜猜看,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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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话说我一开始觉得这次的高考作文真几把简单,怎么我当时考的作文这么难,后来才反应过来,不是过去的作文难,而是现在的我,变强了啊……(臭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