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名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
虽然不是宗师之身,但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豪侠。
不顾身份,不讲道义,围攻区区一人。
败了。
用了多久?
白振明脑海中一阵恍惚,他感觉巨大的恐惧感袭向他的心头。
即使他早已经心存死志,但见到这超越了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几乎已经犹如神话的武学时,他依然本能地感到恐惧。
他已经极大地高估了孙朗的武功,以身为金曜剑圣的父亲为模板,再强上三分,已经足够了吧?比父亲还要强上三分的人,已经是天下第一了吧?
父亲也曾经说过,武功到了大宗师一流,已经是凡人所仰望的入圣境界,胜负强弱,已经很难分明,决定胜负高下的条件,也已经非常模糊而微妙。
所以……怎么会赢得这么快?他那是什么武功?
白振明可以确定,即使是自己的父亲,面对这样的阵势围杀进击,如果不动用帝兵的话,想要战而胜之,也得费一番手脚,说不定还要暂避锋芒,利用远超敌人的内力、耐力、招数与经验分化击破,绝不可能在正面交战中如此迅速地取胜!
毕竟大宗师也是人,如果面对数量极多的高手围攻,也得审时度势、小心应对,毕竟速度再快、武功再强,一个人也只有两只手和一个脑子的!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眼见孙朗驾驭八剑,向着剩下八只惊弓之鸟势不可挡地杀了过去,白振明骤然惊醒。
他已经意识到了计划出了极大的变数……天策府的计划虽然扬长避短、精巧至极,但孙朗所展露出来的令人震怖的武功,已经足以将计划的运转强行打断!
一念及此,白振明咬了咬牙,突然向最近的窗边扑去,然后大叫道:“诸位快跑!”
为今之计……是向外界发出信号!告诉他们情况有变,要立刻启动计划!
他之前为了麻痹孙朗,也是为了表示诚意,所以这偌大的厅堂屋舍周围,没有一人在侧,这固然能够示人以诚,可如今传递消息、发出讯号也变得极为困难。
虽然之前已经嘱托青哥,一刻钟之后若是还没动静,就开始发动计划,可如今才过了多久?孙朗武功太强,再拖一刻就危险一分,不能再等了!
他奔出两步,劈手从袖中打出一枚飞蝗石,这飞石劲力极大,立刻将窗户撞得裂开,白振明心中一喜,顾不上许多,气沉丹田,就要吐气长啸!
——如果在这里以啸声提醒,足以让候在外围的管家听到了!
但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凄厉的惨叫,转瞬之间,无边寒意涌上心头,因为他觉得脑袋一沉,似乎有谁按住了他的头顶。
宛如恶魔的低语在耳边响起:“往哪儿跑啊?”
白振明张大了嘴巴,却一个音节都喊不出来,声带就像是灌满了铅水,四肢变得软弱无力,一阵阵彻骨的恐慌席卷全身……人类对死亡有着本能的恐惧。
但身后的人说:“别怕,我说过,让你哭够了再上路,我说话一向算数……所以,你先躺会儿。”
白振明顿时觉得浑身一痛,就像是一座大山瞬间压在肩头,他轰的一声直接趴到了地上,冰冷的地面与身体重重地碰撞,令他四肢百骸剧痛无比,浑身上下动弹不得,他拼命地扭着头,也只看到了极其狭窄的画面,他看到一道白影又向着四散的人群冲去,八支长剑凌空电射,剑气轰鸣。
下一刻,惨叫、求饶、怒吼、剑鸣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略微慵懒的总结:“打完收工,全场最佳。”
白振明拼命地眨着眼睛,挪动着身体,奋力地挣扎,但却收效甚微,只有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中。
孙朗将手中的剑扔到了地上,那八柄方才剑光凛冽、剑路纵横的飞剑也躺在地上,没有了使用者,它们也不过是凡铁一堆。
之前耀武扬威、威风凛凛的江湖群雄,此刻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满场尽是低声的呻-吟与粗重的呼吸。
站着的只有一个人。
还有一只妖怪。
大战刚刚发生的时候,谢唯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毕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从来没有参加团战的经验,一上手就是这种史诗级的世界boss,真是让她不知所措,还没决定是跟着大家莽一波还是再做打算,就看到白代道长打着旋飞了过来。
她已经知道这位道长是正阳宫出身,是她一位老师的师门兄弟,眼见着那位老人家躺在墙脚痛苦地哼唧,又看到那乱糟糟的团战局面,无奈之下,跺了跺脚就去看白代道长的情况……然后她就发现,白代道长的体内有一股凌厉的剑气在不断肆虐,如果放任不管的话,道长恐怕就会有性命之危。
没奈何,她只能用计都妖力着手驱逐这股剑气,那剑气也很是奇怪,一接触到计都的力量就不再暴动,而是龟缩防守,也不退避也不反击,就这么让谢唯用妖力慢慢磨掉,等到小妖精忙活完了,抹去额头的汗珠之后,抬头一看,副本已经宣告团灭。
她此刻心思澄澈,很多事情一想就透,望着悠然站在原地的孙朗,咬牙道:“你是故意拖住我的?”
孙朗点头道:“是,刚刚乱糟糟的,你要是来凑热闹,挨了揍也挺疼,何必呢。”
谢唯没有说话,她看着厅堂之中,鲜血横流,地上有很多尸体,有无头的,有被腰斩的,还有胸腔被打碎的,他们衣着光鲜、身份高贵,却死得如此无声无息。
她不由想到了在怀川时所见到的,白羽威疯狂杀戮的血腥景象,那时候的场面比如今还要惨上几十倍,令那时候的她深感震惊与激愤。
可如今,谢唯的心情却远比当时更加沉重,更加悲伤,更加的……痛和伤感。
她闭上了眼睛,低声道:“你很喜欢杀戮吗?”
孙朗摆手道:“瞧你说的,我可不是那种享受杀戮的傻-逼,你看,我虽然杀了几条疑似天策府的走狗和别有用心的家伙,但还是饶了不少性命啊,看看,般若寺的秃子,正阳宫的牛鼻子,还有那谁谁,虽然吃了些苦头,但好歹在我手里留了性命,是不是?”
倚在一道房柱边的智英大师咳嗽了两声,他脸色有些苍白,两柄戒刀碎成了一地铁片,闻言低声道:“尊驾武功之高,贫僧闻所未闻,便是称一声天下第一,也毫不为过,您与天策府有隙,与白家有旧,绝非无名之辈,贫僧敢问尊驾,是否……”
孙朗淡淡道:“你就闭上嘴巴,好好看着吧,饶你一命是因为有用,不是让你在这里碎嘴的,般若寺的秃驴们都不错,你别给他们招惹是非。”
智英大师苦笑着闭上嘴巴。
此时谢唯已经睁开眼睛,一丝悲色一闪而逝,她直直地望着孙朗:“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实在想象不出你杀人的样子,也想不到你能如此毫无负担地杀人。”
孙朗笑了笑:“万事开头难,杀着杀着,也就习惯了。”
谢唯咬牙道:“我父母也是被你这么随随便便地杀死的吗?”
孙朗微微一怔,然后摇头轻笑:“那倒不是,那时的心情,比这时要稍微沉重一点。”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有些兴致阑珊,他说道:“好了,闲聊到此为止,还有正事要做,谢唯,你说要留在这里看和铭记,那你姑且就看着吧,将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收束眼底,记在脑袋里,好好看着,白家最后的结局。”
然后他转身,将后背大摇大摆亮给了谢唯,向着趴在地上的白振明走去。
“喂,还能喘气的,该吃药吃药,该疗伤疗伤,可怜见的,凭空挨了这么一顿打,别留下暗伤啊。”
他一边走,一边说着。
侥幸没死的人艰难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从怀中摸出疗伤丹药,神情郁结,慢慢地塞进嘴里,开始运功调息。
孙朗刚刚大败他们,不是以力横压,而是用难以想象的技法将他们打得溃不成军,给他们造成的震慑与威慑远远强于前者,因为以力横压,不过是用深厚的功力与强大的招数以强凌弱,而后者,则是代表着他们连想象都无法想象的可怕境界。
那是他们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连一丝边角都触摸不到。
所以他们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了半点反抗的念头,那是他们绝对无法反抗的强者,此时存心反抗,只会死得无声无息。
孙朗走到了白振明跟前,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将白家家主硬生生地提了起来。
白振明此时依然浑身剧痛,丝毫动弹不得,被抓着头发直接扯了起来,嘴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吼。
孙朗吹了声口哨,语气温和而平静,他淡淡一笑:“我们从哪里开始呢?”
白振明虚弱道:“要杀就杀,不必多话!”
“这可不行啊,白仔,我好不容易发一次火,你觉得我只是在这里打趴下几十号人,就够了?”孙朗笑眯眯道,“这才到哪儿呢,好戏才刚刚开始啊。”
白振明闻言,心中一惊,他本能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不……不会的,天策府的计划很完美,我也已经安排好了,再拖延一段时间,让他得意片刻,等到了约定好的时间,青哥就会发动人马、执行计划……
就在这时,他听孙朗说道:“你好像在等人啊,嗯,真巧……他好像已经来了。”
就在这时,只听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窗户中飞了进来,在地上弹了几下,滚了一段路,慢慢地停在了白振明的面前。
是一颗人头。
白振明的眼睛骤然睁大。
是他的奶兄弟,是他的左右手,是他的管家。
孙朗拍了拍他的脸:“看来你等的人已经到了,我等的人,也到了。”
¥¥¥¥¥¥
PS1:第一更……
PS2:咦,上一章那个“我亦无他,但手熟尔”居然有人不知道出处?这是中学语文课本里的内容啊……可能是因为地方不同所以教材不同?总之,那句话出自《卖油翁》,是一篇古代的有关于熟能生巧的装逼打脸的文章。
PS3:顺便一提,其文中有言“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是原文,个人觉得,可位列人教版惊世名句前三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