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太阳照常升起。
伟大的后土国都开始了新一天的日常,只是空气中却弥漫着诡异的空气,盖因昨天夜里的光景太过骇人,帝兵辉芒直冲天际,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肆无忌惮地对撞,整个帝都的人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暗流涌动,人们都在讨论着、低语着、猜测着和惊疑着。
但帝国毕竟是落后的封建主义国家,屁民的想法基本上毫无意义,朝廷反应也慢,甚至连言论管控和删帖警告都懒得去做,任由舆论发酵、小民乱猜,反正市井民间的暗流永远都别想影响到国家大政。
真正的问题关键,还是在朝堂的博弈,在那一小撮人的妥协与决断。
话虽如此,可很多人却已经嗅到了某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事情要连起来看。
约莫一月之前,疑似火曜剑圣赤练炎当街殒命。
而后便爆发了震动朝堂的木曜刺驾之事,堂堂岁星剑圣成了二五仔。
紧接着镇国后土剑圣自我牺牲,于宫中兵解,治愈了陛下的剑伤。
而昨晚,太阳剑圣卫羲和凶性大作、理性崩坏,大肆屠戮军卒。
这一两个月的时间,七曜剑圣便有四个出了事儿,简直比天元大战期间还要可怕,若是天魔们地下有知,恐怕要笑死在黄泉路上。
那可是七曜剑圣。
帝国武力的终极体现,帝兵武者的最强巅峰,堪称力量的化身,象征着国家的尊严与脸面,如今接二连三出了事儿,不仅让外国人看了笑话,更意味着某种不妙的征兆……很多人都嗅出了那非同寻常的味道。
事出反常即为妖。
这事儿实在是太妖了。
两年前帝国打赢天元之战,国际声望臻至顶点,武功凌驾于环球,力量、荣誉、声望与实力都已经达到了历朝历代的巅峰之最,而今四海升平,一派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世气象,国家富强,小民和乐,国民信心暴强,未来形势一片大好,而今的帝国显然处在这样的盛世中……
但短短一个月,便是风起云涌、动荡变化。
堂堂七曜剑圣之尊接二连三的出事。
甚至连陛下都遇刺昏迷。
在帝国国祚兴隆、形势一片大好的背景下,这样的事儿显得尤为刺眼丢人,更令有识之士心惊——见微知著,他们冥冥中感应到了那股令人心悸的风暴正在酝酿……就隐藏在帝国兴旺的表象之下。
必须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赤练炎的事情暂且不论,镇国剑圣兵解死无对证,灵木黎叛国刺君下落不明,但卫羲和被武殿军主们联手擒拿,这是最关键的人证。
但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便绕不开一个人。
神策上将孙朗。
最近这些大事儿之中,都有他的影子。
那火曜剑圣灵木黎就是死在他的嘴炮之下的——当然他不承认。
灵木黎刺驾之前,似乎也与孙朗发生过冲突对抗。
镇国剑圣的事儿也跟他不清不楚。
卫羲和发疯,他甚至是第一嫌疑人。
哦,对了,还有那位突然得到水曜圣剑认可的寡妇沈瑶花……
无论如何,昨晚发生的却是大事,帝都上下极其关注,满朝议论汹然,昨晚声势如此之大,捂盖子是盖不住的,况且还涉及到太阳剑圣发疯杀人之事,也没人愿意捂这个盖子,朝堂内宫,都想要一个结果。
皇帝依然躺在床上装死,他靠着“镇国剑圣”那一出表演倒是获得了极大的主动权——当自己适合出面的时候,受诸天护佑、吉人天相的天子就会从昏迷中幽幽醒来,当自己不适合出面的时候,重伤初愈、元气未复的陛下就会精神不济,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之中。
在这种时候,他完全不急着跳出来。
皇后自然成为了贯彻陛下意志的急先锋,从昨天开始就紧急召集武殿大臣进宫,询问诸多事宜内幕,并将脏水若无其事地往孙朗身上泼,今日更是正式召开重臣会议,提议大开朝会,厘清真相,要将太阳剑圣猝然发疯之事查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将不怀好意的反动分子缉拿归案。
而皇后娘娘又提到了新晋水曜剑圣沈瑶花失踪一事,并且做出了明确的暗示——这一切跟反贼孙朗脱不了干系。
文武重臣们耐着性子听着这老娘们哔哔,真是老大不耐烦,但对方的要求合情合理,以皇后之尊代替陛下听政,她也有这样的权力向重臣发问提议,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发现孙朗并没有来。
派太监去请,禁内诸监的大太监们盘算一番,踢了一个平日里无人缘的牺牲品去铜雀台请神策上将军。
那位可怜的公公用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回转宫里,皇后娘娘早就等得老大不耐烦,见状更是失了母仪天下的气度,因为孙朗还是没来。
“无用的阉奴!人呢!”
她一脚踢在那太监的胸口,把对方凌空踢飞七八丈。
那可怜的太监根本不敢运功抵挡,皇宫内禁,第一等凶险之地,在这里生存需要智慧与技巧,他以最狼狈的姿态撞到地上,滚了几圈,嘴角渗出血丝,痛苦地挣扎起来,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奴婢一介贱人,怎能拗得过当朝大将?”
皇后恨恨道:“这贼子竟敢蔑视皇权、公然抗命,本宫看他是做贼心虚!”
横山侯田镶皱眉道:“你先起来……孙朗是怎么说的?”
那太监不敢起身,就这么跪着小声道:“回侯爷的话,神、神策上将他……他……奴婢实在是不敢说啊!”
皇后厉声道:“说!照实说!把他的话全须全尾讲出来!”
那太监又磕了一个头,方才战战兢兢地说道:“神、神策上将说,他老人家贵体抱恙,不便前来……”
皇后怒极反笑:“真是奇了!武道强者、火曜剑主,也会抱恙吗?”
横山侯淡淡道:“孙朗肯定还有话说吧?”
太监心下一横,继续道:“上将军说……”
皇后喝道:“你对这乱臣贼子很恭敬啊!”
“孙……孙朗说,他昨晚受了惊吓,先是被太阳剑圣莫名其妙地围堵追砍,又被龙枪军的人各种呼喝拉偏架,他……他说他身为帝国忠臣遭遇了这么大的委屈,朝廷居然也没有安抚慰问他,反而把他当成犯罪嫌疑人一般防备,他甚是……甚是委屈可怜无助……”
皇后啐道:“呸!天下厚颜无耻之辈,舍他其谁!”
她实在是恨极了孙朗,想要再怒斥几句,但跪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传话的阉奴太监,便是再戟指怒骂,孙朗也听不到半个字儿,皇后娘娘心中愤愤然,转头看向在座诸公:“各位都见到了,孙朗视朝堂大事如儿戏,嬉笑怒骂,言语轻佻,更有做贼心虚之嫌,他这次……”
横山侯淡淡道:“娘娘且住,臣有话说,昨天老夫也在现场,就事论事,孙朗是受了委屈的——与卫羲和的冲突暂且不论,昨晚老夫与诸位同僚连夜提审龙枪军武卒,整理口供,也颇得到了一些证词,其中种种,为了皇家颜面,老夫就不在这里说了,事后会上奏密报……”
皇后冷然道:“那横山侯的意思是?”
田镶平静道:“孙朗并不是视朝堂大事如儿戏的人,他如此言语,必有深意,绝非单纯置气……”
他看向那太监,追问道:“孙朗还说了什么话?”
太监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既如此……”田镶拜道,“请皇后移动凤驾,率我等探视孙朗。”